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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魚龍

  • 戰江
  • 一抹初心未了
  • 3175字
  • 2020-11-01 01:35:01

江南錦緞絲綢甲天下,每年從江南道運往西域的布匹不計其數,姜國四分之一的稅收也正是來自這富庶的江南道。

江南道的布商分私營和官營,官營布商集聚在江南道東道,以蘇州、杭州織造局為首。產出的錦緞布匹由官船運往淮安(今江蘇一帶),再從淮安運往洛陽、長安,最后在長安賣給西域商人。

江南道西道多私營布商,他們需要自己包船一路北上,到達長安,倘若布匹在長安賣不出去的話,便要從長安西行經過河西走廊,到達西域賣給大月氏和大夏國,由于沒有官府的保護,一路兇險可想而知。

西道的水匪也是江南道的一大禍端,他們經常打劫運送布匹的船只,兵府也派兵圍剿過,可每次圍剿過后都不乏有亡命之徒再次干起水匪的勾當,畢竟有利益便不缺為了利益賣命的人。

永州城毗鄰湘江,永州城歷來就有拿水匪練兵的傳統,這次新招來水兵自然也要在湘江舉行一次圍剿水兵的練兵。

秋末的江南道起風大多數都是西北風,正好可以趁著風向從永州從南下。

永州城的兵船主要分為福船、海滄船、哨船、烏船。

福船高大如樓,可乘上百人;海滄船偏小,主要是配合福船,可乘五十人;哨船最小,便于追擊,可容納三四十人;烏船主要用于存放貨物。

這日,一艘福船,六艘海滄船,三艘哨船以及一艘烏船浩浩蕩蕩從永州城碼頭出行,碼頭百姓無一不歡呼,無一不覺得痛快。

碼頭上的百姓中,有很多是魚龍營士兵的親人,他們看著自己的孩子站在戰船上,心中有擔心,但更多的是自豪。

他們大多數是祖祖輩輩都靠著這片碼頭生活,給人做船夫,給人搬運貨物,給人押運貨物......碼頭上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吃過水匪的虧,雖然對水匪恨之入骨,但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對水匪也有深深的懼怕。

百姓對水匪如此的怕水匪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大都聽說過永州城沈家的那宗滅門慘案。

沈家是永州城有名的布商,家中光桑田便有上百畝,十幾年前,沈老板為了鍛煉自己的兒子,便讓兒子跟隨船隊押運了一次貨物,也算是讓自己的兒子出個遠門長長見識。結果過了一個月也沒見船隊回來,正在沈老板擔心的時候便收到了水匪的信,索要白銀千兩,沈掌柜短時間內湊不出這些錢便只能去告官。軍府派兵把綁票的水匪全殺了,也救出了沈掌柜的兒子。

本來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可誰知道半年后沈家的人全部被殺死了,從小到大無一例外。永州城的百姓都說是那伙水匪回來報復了,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抓到殺害沈家的兇手。

碼頭上一位中年女子站在橋邊,女子面色黝黑,常年的勞作使女子看上去有些駝背,微風吹過,衣物緊貼在女子的身軀上,女子看起來越發的傴僂消瘦。女子的頭發隨著風飄搖,看起來就像是水里沒有依靠的水草。

女子望著站在那艘大船上的少年,她一邊指著一邊和旁邊的人說道:“快看,那個站在大船上的是我的兒子?!?

旁邊的人順著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艘叫海滄船的大船上站了不下三四十人,誰也不知道那個是她的兒子。

海滄船上的一位少年沿著碼頭從南往北仔細望去,好像在尋找這什么,當少年發現站著橋邊的女子后便笑了起來,微風拂面,陽光正好,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子也看著自己的母親。相視無言,一切皆在心中。

少年名叫李寶,少年的母親名叫陳靜,一家人靠著碼頭為生。

李寶的父親名叫李港,是永州城碼頭上的一位船夫,專門負責給人開船掌舵,掌舵的本領在永州碼頭上是一把好手。李港每次出遠門回家時,都會給李寶帶回來一些喜歡的物件,或者是一只糖葫蘆,又或者是一個竹蜻蜓......

一家人雖然過得清貧但也過得其樂融融,老實的漢子從來不在外面亂花錢,所有的錢都是交給陳靜,一分錢都不舍得花的。李寶的母親也是一個親和的人,從來沒有和左鄰右舍紅過臉、吵過架。村子里的人都說李港上輩子做了多少善事,才找了這么個好媳婦,老實的漢子只是笑。

可惜好景不長,那年夏天李港像往常一樣跟著沈老板的商隊走江后就再也沒回來。后來得知沈老板的商隊被水匪綁了,在碼頭旁邊洗衣服的陳靜當場便暈倒了,辛虧被碼頭上的人發現及時救起,否則就要被浪潮拍到江里去。

再后來那位沈公子被兵府救了出來,可女子的丈夫依然沒有回來。

那一年李寶五歲,陳靜為了養活自己與孩子就每天在碼頭上干活,幫往來的貨船卸貨,一箱貨貨商給一個銅板,三個銅板才能換來兩個饅頭。

后來李寶漸漸長大了便開始替自己的母親在碼頭上干活,這個少年也練就了一身像他父親一樣的水性。

陳靜一直都認為李港是被水匪給殺了,否則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的男人不可能不回來找自己和孩子。

少年從小就對水匪有著很深的仇恨,他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讓江南道沒有水匪。

四百名士兵,九架戰船沿著湘江順著西南風一路南下。

陳貴、呂江兩個魚龍營校尉和副尉站在福船的甲板上,陳貴手里拿著一幅地圖在上面指指點點。

湘江下游分支眾多,小的蘆葦蕩和比人高的草群不計其數,而這些蘆葦蕩和草群便有可能是水匪的據點。

福船行駛到一處淺水出便不能往前走,陳貴便命福船和烏船停在此處,留下了五十名士兵看守,其余士兵乘坐海滄船和哨船繼續前行。

陳貴站在中間的海滄船上,雙手拿著旗幟往兩邊揮去,呂江朝眾人喊道:“都小心些?!?

只見原先緊密靠在一起的船只看到揮舞的旗幟后便開始往兩邊散去,成燕陣形對湘江下游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哨船時而游蕩在海滄船旁邊,時而離開眾人視線前往蘆葦蕩、草堆深處,時而返回中間的海滄船匯報軍情,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

陳貴看了前方的水道一眼,對繚手下令道升帆,只見船帆升起,陳貴這只船快速向前沖出,后面的船只緊隨著前方的海滄船,整個船隊形成一字長蛇陣迅速通過狹窄的河道。

水軍作戰不光是考驗水兵們的水性,還有布陣、借助風力、水流。一個精通水戰的將領能根據水勢、風向判斷出如何修改陣型,從而達到事半功倍的目的。

一艘哨船停在陳貴的面前,“報,前方蘆葦蕩發現一伙水匪?!?

“前方帶路?!?

哨船和水匪的船只大小差不多,以靈活、速度快著稱,但一次只能攜帶三四十人,并且船只也不如海滄船堅固,所以多用于傳遞信息、探索情報、追擊逃兵。

呂江帶領幾個老手潛入水中,把水匪的暗哨全部做掉后,便返回了海滄船上。

一支船隊悄悄的進入蘆葦蕩,在把蘆葦蕩包圍后,水兵們朝水匪營寨摸了過去。

營寨中的水匪也發現了魚龍營士兵,駕著船只就朝水兵沖了過去。

水兵拉起弓箭朝水匪射去,水匪大多數全被射殺,一小部分還活著的水匪也被魚龍營的士兵們活捉。

軍隊繼續南下,一路上又圍剿了四五支水匪。

下午的湘江旁,陳貴和呂江帶著眾人在一處沙灘上烤起了魚,陳貴一個人烤著十多條魚,老陳賣瓜自賣自夸道:“想當年你們的呂校尉剛來魚龍營的時候,被我這一手烤魚饞的流口水?!?

被揭穿老底的呂江臉不紅心不跳,“少聽他放屁,沒有的事。”

“你們就說我烤的魚好不好吃吧?!?

“好吃?!泵總€士兵都拿著烤好的魚一邊吃一邊道。

呂江湊近陳貴一臉討好的道:“貴哥,給我來一條。”

陳貴一臉不搭理的道:“不給”

呂江一把搶過陳貴手里的一條烤魚,迅速的跑到遠處開心的品嘗起來。

陳貴看著呂江愣愣的出神。

陳貴突然想起:這個被老校尉帶到魚龍營的少年,從小便沒有了家人。少年第一次見到自己時,自己也是在沙灘上烤著魚,流著口水的少年也是像現在這樣從自己的手里搶過剛烤好的烤魚。

陳貴記得那時自己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少年,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頭,少年抬起頭一邊高興的吃著魚一邊看著自己,那時他就知道呂江是自己的弟弟,這輩子都是。

陳貴站起身像老校尉當年問他和呂江一樣問道:“知道我們為什么叫魚龍營嗎?”

“我們是水里的魚,我們團結起來就是水里的龍。”

‘團結’這兩個字深深的刻在每一個魚龍營的士兵腦海中。軍中不乏有和李寶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也有很多和李寶身世差不多的人。

他們痛恨水匪,痛恨那些讓他們失去家的人,在他們的心里魚龍營就是他們第二個家,在這里有兩個瘦瘦的大哥哥,有一大家子人......

呂江吃完魚起身道:“吃完魚訓練?!?

夕陽西下,沙灘的淺水區,魚龍營所有的士卒都趴在水里,練習著憋氣,江水拍打而過,在陽光的照射下,從上面往下看他們就像一尾尾水里的魚,他們組成的圖案像一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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