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實在是有些匆忙，下午兩點鐘，放學后就被理查德拉去占卜，接著去了老克里特的書店，然后又去了健美老師那減肥，直到太陽在天邊抹上一抹胭脂紅他才緊趕慢趕的趕回家。

回家后養母莎莉已經做好晚飯，弟弟妹妹都已經坐在飯桌上等著吃飯，

哈里曼先走上閣樓將剛從老克里特那里借來的書放到自己的私人書架里，簡單的到盥洗室洗了洗手，沒有看見養父斯特里。

“斯特里去哪了？”

“還在亨德格那耗著，那一家人也是真不懂事，哪有天都快黑了還纏著人不能回家的？”養母莎莉抱怨道。

“那一家人要稍微懂點事斯特里就不至于被叫過去。”一旁的文森特譏諷道。格蕾絲也對父親斯特里沒能回來，遲遲不能開飯感到生氣。抱怨道：“我老了以后要是有這么兩個孩子，我喝點藥死球算了。”

亨德格一家原來是弗瑞一家的鄰居，老亨德格夫婦是出了名的好人，可是兩個兒子大小亨德格卻是出了名的混蛋。前幾年老亨德格去世，老亨德格太太就直接癱在了床上。兩兄弟賣了老宅后就直接分家了，老亨德格太太也是兩兄弟輪流看著。

這幾年過去了也算是相安無事，可是這兩天老亨德格太太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小亨德格把老亨德格太太往大亨德格那送的時候大亨德格拒絕接收，說是不愿意讓老太太死在自己家里。

小亨德格也不愿意吃這個虧，跟大亨德格吵了好幾架兩兄弟甚至還差點在大街上動起手來。最后小亨德格直接把老娘直接扔在大亨德格的門口，大亨德格也是梗著脖子不讓老太太進家門。

今天早上老太太就死在了大亨德格的門口，兩兄弟又為誰該負責葬禮吵得一塌糊涂，都說老太太沒有死在自己家里，最后還找了原來的鄰居又正好從事律師行業的養父文森特·弗瑞前去協商。結果一大早養父斯特里被拉過去天都快黑了卻還沒回來。

“要是在摩德時代這兩兄弟一定會被處以石刑，看這兩兄弟還敢不敢不孝順。”妹妹格蕾絲忽然惡狠狠的說道。

“被石刑逼出來的孝順算什么孝順。”文森特反駁道。兩個家伙是雙胞胎，可是格蕾絲卻是文森特的姐姐。經常用長輩的語氣去教育文森特。

文森特對這個只是比他早出生那么一會的“長輩”向來是不太服氣的，兩人在家里也沒少吵架。

“那你就覺的老亨德格太太就活該被扔到大街上啊？”

“自己兒子沒教好能怪誰？”

“文森特你給我閉嘴。跟誰長的這張臭嘴”一旁的養母莎莉忽然開口說道，然后狠狠的瞪了文森特一眼，又向窗外看去，太陽已經快沉下去了。

文森特努努嘴沒有說話。哈里曼瞥了他一眼，對養母莎莉說道：“斯特里估計是被亨德格兄弟纏住了，我去叫他。”

“快點回來。”養母莎莉吩咐道。哈里曼隨口應了一聲就出門了。

哈里曼往亨德格一家所在的街道趕去，天已經快黑了，這個時候街道上已經沒多少人了。對于三大王朝的人來說在黑夜出門是一件十分晦氣的事。

原初時代最出名的傳說就是黑教皇庇護五世的詛咒：摩德紀元的末尾，神圣帝國分裂，國教摩德教成為邪教。最后的教皇憎恨三大王朝的叛亂，化身滿月懸掛于夜空之上，給予人們以永恒的詛咒。

夜晚的月亮象征著黑教皇庇護五世的詛咒，庇護五世會詛咒每一個夜晚出門的人，當有人遭遇不幸的時候，人們都會習慣的說道：這個可憐的家伙一定在晚上出過門。

當哈里曼快走到亨德格兄弟家時所在的街道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只是天邊還有模糊的光亮。街上的景物被明暗兩色分割，好像變成了兩個世界。

金色的樹葉在晚風中被吹的到處都是，越靠近亨德格兄弟所在的街道，樹葉就越多。哈里曼感到有些奇怪，現在還是夏天怎么會有金色的樹葉。

一陣晚風吹過，幾片金色樹葉被刮向哈里曼，哈里曼下意識的用手去阻擋。沒有傳來想象中的觸感，金色的樹葉在接觸到哈里曼的手時忽然破碎成金色的光點融入了哈里曼的身體。

哈里曼愣在原地，又試著抓了幾片樹葉，結果所有與他身體接觸到的樹葉都破碎成光點融入他的身體。隨著越多的光點融入他的身體他的身子慢慢呈現出金色的光澤，耳邊傳來奇怪的囈語。

哈里曼感覺一種莫大恐懼包圍了自己，原本有些灰暗的世界被鍍上了金銀兩色，自己的身體也感覺越來越輕盈。他好像慢慢脫離了原來的世界。

不，不是脫離了原來的世界，而是看到了這個世界原本的樣子，哈里曼忽然有種想要哭泣感覺，他從未感覺世界如此真實。

向天空看去，原本黑暗的夜空恍如白晝，黯淡的圓月竟然變成了火紅的赤金色，比夏天最炙熱的太陽還要耀眼。天空中不斷灑下金色的光點，地面上也不斷有金色的光點向天空飛去，天空與大地上的金色光點構成了壯麗的循環。

腳上忽然傳來灼燒感，向地上看去，原本的地面已經變成了融化的金屬，他的雙腳已經慢慢浸入其中，仿佛被泡進沸水一般。哈里曼試著將雙腳從大地中卻陷得更深。慢慢的他半個身體已經陷入了沼澤般的大地之中。

大腦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腦子中忽然涌出無數不堪的念頭。最開始的灼燒感已經消逝，身上所有的興奮神經好像都被調動，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感逐漸將他淹沒。他陷得更深了。

布克街老克里特的書店，吉恩特八兄弟已經準備關門，老克里特也從躺椅中站起身來，手里拿著那本從不離身的舊書在那伸著懶腰。

忽然老克里特手里的舊書詭異的無火自燃。破舊的書本沒有變得焦黑，反而變得嶄新起來。老克里特拿書的那只手也沒有被燙開，原有的皮膚被火焰灼燒逐漸呈現淡淡的金屬光澤。

老克里特臉色微變，看向亨德格所在的街道，有些詫異的說了一句“早了。”隨后對一旁忙碌的吉恩特兄弟吩咐道，“你們去那看看。”

“神根據自己的樣子，用泥土創造了人類，并恩準他們活成神的樣子，可是高貴的靈魂不斷往上，泥做的身子卻在大地上生根。”

哈里曼耳邊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音，他又回到了那個夢里。他還是跪在地上，男人站在陰影之中，金色的權杖像是從黃金樹上折下的樹枝。男人口中不斷說著奇怪的話語。

金色的權杖指向他的額頭，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稻草。哈里曼想要抓住權杖，可是耳邊不斷傳來聲音告訴他一旦他握住權杖，他將永遠無法得到快樂。他的一生將再也無法得到快樂。

“愚蠢是神對生靈最大的恩賜，當靈魂完整以后，你將永遠被痛苦和無聊困擾。”

陰影中的男人再次發話了，身體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告訴他要遠離那個金色的權杖，他的身體告訴他，他要沉淪，愚蠢是一個人最大的快樂。

哈里曼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猶豫，如果可以快樂，他為什么要選擇痛苦。可是在心的最深處有一個堅定地聲音在告訴他，他是錯的。

“哈里曼，你愿意擁有自己的靈魂嗎？”

“我不知道。”

“哈里曼，你愿意擁有自己的靈魂嗎？”

“我不知道。”哈里曼哭泣了，他不知道人的竟是如此的矛盾與撕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到底為什么要選擇痛苦，他有什么理由去選擇痛苦。

“哈里曼，你愿意擁有自己的靈魂嗎？”

“我愿意。”哈里曼的的身后忽然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哈里曼驚恐轉身，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另一個人。哈里曼轉身后，他看見了那個男人。

那個人是哈里曼見過最恐怖的人，他沒有雙眼，胸膛被打開里面空洞洞的，所有的器官好像都被摘走，這個人只剩下了一個架子。

那個人忽然抓住了哈里曼的手，哈里曼想要反抗卻好像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他的身體不再屬于他。他的手被拉向金色的權杖。

男人恐怖的面孔貼在哈里曼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可以接受所有的苦難，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但終其一生我都無法忍受愚蠢。”

“神說，每個人生來都擁有靈魂。”

又是那個夢，哈里曼忽然從沉淪的快感中驚醒，墮落的快感被灼燒的刺痛感取代，他的靈魂好像在被烈焰灼燒。他開始掙扎，身上出現金色的樹狀紋路。

金色的落葉像是被磁石吸引化為光點融入哈里曼的身體，他重新擁有了力量。黏稠的大地重新變得凝實。他把自己從地里刨了出來。

哈里曼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溺水的人剛剛獲救。可是身邊的金色樹葉慢慢變得稀少，他身上淡金的樹狀紋路也開始淡淡隱去。凝實的大地又開始變得松軟。

哈里曼急忙從地上爬起。他再也不想陷進地里了。剛才的事他這輩子都不愿意再碰上。身邊的樹葉越來越少了，大地越來越松軟。哈里曼看向亨德格兄弟所在的街道，那里是金色樹葉的源頭。

哈里曼急忙向亨德格兄弟居住的街道跑去。越來越多的樹葉被吸引到他的身上，腳下的大地越來越凝實，金色的樹狀紋路也越來越清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強大。

很快他就跑到了亨德格兄弟所在的街道，在大亨德格門口有著一棵金色巨樹，金色的巨樹正在肉眼可見的衰敗，不斷沉入大地。金色的落葉不斷灑下。

大亨德格一家門口站著三個人其中兩個人在不斷地爭吵，一個人拉住第三個人好像是在讓第三個人給他們兩個評理。第三個人滿臉不耐只想從那人手中掙脫開來卻一直沒有成功。街上沒有其他人，鄰居們都趴在窗戶里張望。

爭吵的兩人是大小亨德格，被拉著評理的人是哈里曼的養父斯特里·弗瑞。哈里曼急忙向養父斯特里奔去，邊跑邊叫著養父斯特里的名字。但斯特里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呼喊，哈里曼想要抓住斯特里的胳膊幫助他從小亨德格的手里掙出。卻直接從養父斯特里的身上穿過跌倒在地上。

哈里曼向著張望的鄰居叫喊，可是所有人對他都視若無睹。每個人都在關注

他無法被看見，無法被聽見，無法被觸摸。他和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他身處人群之間竟是如此孤獨。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竟然可以如此遙遠。

“哥，你好歹被咱娘多養了幾年，葬禮讓我負責不太合適吧。”

“你說的跟咱娘沒養你似的，原來因為你年齡小我可沒少讓著你。今天你就不能讓一回哥。”

“哥，咱可別這么說，小時候您沒怎么讓過我，再說幾年前你蓋房子我給你拉了幾個月的磚可沒收過你一分錢。”

“咋，你給我這當哥的幫忙還要我承你的情。而且小時候家里什么好東西咱娘不都是緊著你。這你倒全忘了。”

“那點小東八西的算啥，咱娘的金項鏈你結婚的時候可是給你了。我可啥都沒落著。斯特里，你給評評理。”

“都是兄弟算這么清楚干嘛。這天都黑了，你娘的身子還晾在街上。讓鄰居看笑話像什么樣子。”說完斯特里指向地上的某處。

哈里曼看向斯特里手指向的地方卻并沒有發現什么尸體。在哈里曼眼中斯特里指向的明明是那棵金色的巨樹。

“難道金色的巨樹是老亨德格太太變成的。”哈里曼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地上又開始重新變得松軟。金色的樹葉落盡了。金色的巨樹開始不斷下沉。

金色的巨樹不斷下沉，樹上的金色樹葉已經落盡。腳下的大地又開始變得松軟。哈德曼卻忽然發現金色巨樹的某個巨大的枝杈上竟然站著一個人。

哈里曼感覺自身在不斷下沉來不及多想，直接向金色的巨樹上爬去。金色的巨樹十分粗大，樹干直徑就有十幾米，某些粗大的枝杈也有三四米的直徑。

哈里曼很快就爬到那個在樹上站著的人所在的樹枝。令他驚訝的那人竟然是今天早上死去的老亨德格太太。在哈里曼站上老亨德格太太站著的樹枝時老亨德格太太竟然直接轉身看向了他。

“她可以看見我。”哈德曼想要開口說話，卻直接被老亨德格太太接下來的舉動嚇得木在了原地。

老亨德格太太看著哈里曼蒼老的眼中滿是淚水和悔恨。哈德曼還沒有說話，老亨德格太太卻直接跪了下了向他哭喊道：

“神啊！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