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入鬼市
- 大唐靈幻偵探
- 細雨不言
- 3225字
- 2020-11-01 09:58:11
日近黃昏,長安城各坊的街鼓開始敲響,尋常的小鋪張羅著關門,沿街的坊門也次第關閉。
沿街的武侯鋪開始亮起燈燭,武侯們不時出入其間,有條不紊地整備著宵禁用的武器火燭。
身著素衣的少年牽著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緩步行走在街道上。
三十八條長街上行人大多歸心似箭,故而腳步也很比平常快些,像他這種不緊不慢的節奏,與周遭的行人格格不入,著實有些惹眼。
只是,長安貴人多,武侯們早練就了金睛火眼,瞧見這少年腰間的銀質的魚符和五色絲絳,便知他是楊縣尉手下的人,于是就連問也懶得問一聲。
這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身材并不高大,發髻上插著一根樣式簡單的白玉流云簪,斜挎著個乾坤袋,除此之外身無長物。他膚色較常人白皙,高鼻深目,似有胡人血統。
最惹眼的是少年腰間的乾坤袋,竟有一只黑色的貓腦袋探在外面,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綠色眸子四處觀望,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外出的方式。
“這么不緊不慢的溜達,得要什么時候才能到得了青龍坊?”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回蕩在少年的腦海。
“不急,鬼市要等宵禁以后才會正式開市,這么慢慢的走過去,時間正合適。”清朗悅耳的男子聲音在少年的腦海回答道。
少年翻了個白眼,嘟囔道:“真把我的靈識空間當成傳聲筒了……好歹也考慮一下我這個主人的感受嘛!”
黑貓抬頭瞥了一眼少年,微翹嘴角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與此同時少年的腦海中,那個悅耳的男聲繼續響起:“換做是別人,想聽到我倆的對話都是奢望。你這傻小子能有幸聆聽到大前輩和師兄的教誨,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糾正一下,不是大前輩,是阿璃師父才對。”嬌滴滴的女子聲音提醒道。
“琉璃仙前輩說的是。我這個呆頭呆腦的師弟能拜在你的門下修習,確實是一樁天大的機緣。”清朗的男聲附和道。
少年拽著韁繩,語帶幽怨地提問道:“說實在的阿璃師父,關于你的事情為什么非要我瞞著師父呢?”
“哎呀,你不懂……這里頭涉及因果。”琉璃仙解釋道,“這凡世間的因果可不像是江湖上的朋友,是不能夠隨意結交的。特別是像本仙這種修行了千年快要化形的戒靈,一旦結交上了有宿世因果的人,很可能會被卷入他的劫中。這會導致后續的氣運發生重大的變化,萬一本仙因此化形失敗,那可真是不知該找誰哭才好了!”
“那怎么就結識了我和師兄兩人呢……難道就不會影響你的因果、氣運了?”少年對琉璃仙的解釋,半信半疑的嘟囔道。
“這怎么能一樣呢?你和云清小友都看見了盲道人的書攤,這可算是一種天授的機緣。而且傳承《太上無極通靈秘法》的功法,本來就是我逃不過的因果。”琉璃仙嘆氣道,“假如不是因為宗主臨死前耗盡功力助我渡劫,我身上這份傳承功法的因果也不會如此深重啊……”
如果琉璃仙有腦袋的話,它真的很想抬頭望天。假如人生有選擇的話,它寧愿和無極宗一同身死道消,也不愿意走這條看起來就非常艱辛的道路。畢竟它只是一只沒什么自保能力,修練非攻之道、愛好和平的戒靈呀。
而且說起因果,它這位有大機緣的記名弟子身上的因果之線也很是詭異。
上次琉璃仙對妙虛施展鑒因術,發現他與云清之間連接著一條麻繩粗的因果之線。普通的因果線一般只是縫紉線般粗細,而他們之間的因果線不但比別人粗,還金中泛黑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太對勁。
金色代表仙緣、黑色代表魔緣,但這種金中泛黑且連接在一起的因果線又代表什么意思呢?琉璃仙并不是正兒八經的傳功長老,所以無法參透這其中的因果。
-------------------------------------
夜幕低垂,青龍坊廢棄寺廟中的燈影依舊影影幢幢,透著森冷的鬼氣。
妙虛還是把馬韁系在上次那棵歪脖子樹的枝丫上,然后以巾帕覆面遮掩容貌,通過殘垣上巨大的缺口進入了鬼市的范圍。
不出意料,剛通過豁口,他又被十來個戴著鬼面的黝黑大漢攔在了原地。這幾個大漢個個身高八尺,膀闊三亭,對襟的半臂短衫外露出的肌肉如小山般隆起,顯得十分彪悍。
妙虛淡定向其中一名大漢勾勾手指,然后從懷里掏了掏。
“規矩嘛,我懂的!”他將三枚金豆子一字在掌中排開。
金燦燦的豆子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芒,讓這幾位蒙面大漢的目光都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然而為首的那名鬼面大漢卻沒有抬手去接,而是伸出食指指了指乾坤袋中露出半個腦袋的黑貓。
“怎么?不能帶貓進去么……可上回來,我也帶了啊。”妙虛有些警惕地護住乾坤袋。
鬼面大漢搖了搖頭,又伸手指了指妙虛手中的金豆子。
“啊?要加錢!”妙虛一臉震驚。
可是他明明記得上回跟楊靖來的時候,對方明明只收了三顆金豆子呀。
那大漢忽然開口甕聲甕氣地說:“第一回來三枚金豆子,第二回兩枚,第三回一枚,往后再來錢銀皆免。”
“我的貓也得算一個人的錢?”妙虛問道。
“凡是活物都得收錢。”鬼面大漢答道。
妙虛記起上回他來鬼市的時候,黑貓在進門時一直縮在乾坤袋中沒露頭,所以鬼面大漢自然就沒有發現。這么想來,真是虧大了!
“那便是一共五枚金豆子。”妙虛肉疼地又從懷里掏出兩枚金豆子。
鬼面大漢點點頭,心滿意足地接過五枚金豆子,揮揮手讓出一條通道。
妙虛連忙側身鉆過人墻中露出的窄幅,進入了鬼市之中。
離開有一段距離,他一邊走一邊嘟囔道:“我怎么老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
黑貓從乾坤袋中一躍而下穩當地落在地面,然后用力地抖了抖身上凌亂的毛發。那一片焦糊卷曲的毛貼在肌膚上,讓它感到很不舒服。
“又不是從你那三兩金子的私房錢里扣的,緊張個什么勁!”云清虛幻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
妙虛撇了撇嘴,不滿道:“就算是金海棠出的錢,也不應該隨意揮霍。人家對咱們挺好的,怎么著也得給人省著點花。”
“行吧。既然你惦記著人家金花魁的囑咐,就先看看能不能找著賣鮫綃的鬼市商人吧。”黑貓瀟灑地甩了甩尾巴,邁步向鱗次櫛比的攤位中走去。
進了鬼市,便似跌進了龍王的藏寶洞,各種奇珍異寶,晃得人眼花繚亂。
今晚妙虛錢袋中沉甸甸的,人也有了底氣,走在路上也顯得格外自信。
行了沒幾步,云清的眼光就被路邊的一卷古籍所吸引。賣書卷的鬼市商人見一人一貓在攤前停了腳步,漫不經心地抬頭低聲道:“此乃前朝的抄本,客若識得樂譜,不妨看看。”
妙虛原本遇見書攤就不禁心里發怵,但定睛一看發現這攤主只是個尋常的鬼市商人,不禁又松了口氣。
于是他俯下身看了兩眼那本古籍,只見古卷的絹帛略有焦黃,卷首赫然寫著“廣陵散”三個褪了色的墨字。他知道師兄的興趣便是琴棋書畫,看來這《廣陵散》的抄本是勾起它的興趣了。
“咱們找的是鮫綃,不是琴譜,快些走罷。”琉璃仙催促道。
云清聞言略感遺憾地抖了抖耳朵,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個攤位。
逛了幾個賣布料的攤位,妙虛與云清并未見到鮫綃的蹤影,不禁有些失望。
“會不會咱們運氣不好,所以沒碰上賣鮫綃的布料商人?”妙虛垂頭喪氣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
“若是那么容易尋獲的衣料,也不可能是稀罕的物件了。”云清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又開始啪嗒啪嗒地舔那片焦糊打卷的毛發。
妙虛垂頭看了黑貓一眼,覺得它那片毛發日漸稀疏,于是開口勸道:“師兄,別舔了!再舔你該禿了。”
“你才禿!”黑貓迅速轉頭瞪著他,目光如刀。
此時,不遠處恰好傳來一陣嗚嗚的樂聲,似是有人在吹奏某種樂器。
妙虛覺得自己似乎又惹毛了云清,于是忙指著樂聲傳來的方向道:“聽!有人在吹奏,咱們看看熱鬧去。”
說罷,他趁云清還沒反應過來,就一溜煙地滑走了。
黑貓瞪著眼睛,看見妙虛小跑著擠進不遠處一個小的殿閣,那里被人群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這是在賣什么?”云清嘟囔著,它也不由得好奇起來。
憑借著貓類小巧的體型和柔軟的身體,云清輕而易舉地從人縫中鉆過,發現了妙虛所在的位置。它后腿發力,蹭地一下躍上了少年的肩頭。
看熱鬧的人圍住一只足有半人高三人才能合抱的巨缸,缸里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水面卻微微顫動著,聽那動靜里面似乎養著珍奇的水族。
見云清跟來了,妙虛圓睜瞪著雙眼,興奮地指著那巨缸雀躍道:“快看,里面似乎有稀罕玩意兒!”
只見巨缸旁的鬼市商人正吹奏著一只巴掌大的陶塤,云清注意到這人的鬼面也與別人不同,只有鼻尖以上的半片覆蓋住面孔。
隨著陶塤吹奏出的嗚嗚樂聲,缸內水面也鼓動起來。須臾便有個濕漉漉的事物從水中探了出來,定睛一看竟是一個滴著水的美人頭顱。
圍觀的眾人皆十分驚詫,紛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向缸內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