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琉璃仙冷哼了一聲：“這門窺見因果之線的鑒因術(shù)，是我無極宗傳功長老判定入門弟子資質(zhì)時會使用的一種鑒定秘法，為的是勘定弟子是否孽緣纏身或是深陷宿世因果。”

“若鑒因術(shù)鑒定出這名弟子孽緣纏身或深陷宿世因果會怎么樣？”妙虛好奇問道。

“若與俗世紅塵因果太深，就會被傳功長老劃為外門弟子。若與邪魔之道因果深重，長老甚至?xí)徽茝U了那人的氣海丹田！”琉璃仙嚴肅道。

妙虛驚恐地咽了一口唾沫道：“那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修行了！”

“這是可是善舉，早點廢了他的修行之道，省得這廝日后禍害遺禍人間嘛。”琉璃仙得意道。

“萬一那人本該先入魔途，再歸正途，最終才能得道成仙呢？你們這樣豈不是白白斷送了人家的仙緣，這可是要遭報應(yīng)的。”妙虛不以為然地嘟囔道。

“呵呵……妙虛，你真是想得太簡單了。正邪本是兩條涇渭分明的道路，一旦踏上邪道，殊難復(fù)歸正途。”琉璃仙苦笑道。

“那……阿璃師父，你在我身上窺見了什么因果？”妙虛問道。

琉璃仙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從靈識波動來看，這一次她似乎不再玩笑，而是顯得異常嚴肅。

“阿璃師父？”妙虛又嘗試著呼喚了一聲。

這種情況真的很少見，琉璃仙雖然是一位修行了千年的器靈，但性格卻活潑跳脫得很，若論喜歡說教的程度，一點也不比他師兄差。

“嗯，聽見了。”琉璃仙淡淡回應(yīng)道。

妙虛隱隱有種不太妙的預(yù)感，他問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鑒定出了不太好的因果之線？”

琉璃仙道：“此事一時半會兒也扯不清。你且先看看玄元子道長和云清小友的情況再說。”

兩人說話間，妙虛已經(jīng)到達了飛霞觀的墻外。

透過荒草蔓生的土墻，可以清晰看見觀內(nèi)的熊熊烈焰沖天而起，將整座荒廢的道觀都染成一片赤紅之色，僅僅是在墻外也能感受到內(nèi)部的熱浪灼人。

縱身一躍，妙虛輕松地越過了土墻。

觀內(nèi)的建筑物都被蔓延的烈火波及，殘垣斷瓦在火焰的包裹中被焚燒得焦黑，瓦礫和木梁經(jīng)不住高溫炙烤不斷發(fā)出噼啪的爆裂之聲。

在附近巡視的武侯先一步抵達了火場，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奮力砍伐道觀附近的草木，以阻止火勢進一步蔓延，殃及附近的民居。

妙虛眼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李真人和楊靖的身影。

在不遠的墻根處，李真人受了頗重的內(nèi)傷，正閉目倚著土墻盤膝打坐，努力調(diào)息體內(nèi)的真氣。而渾身是傷的楊靖，則靜靜仰臥在側(cè)，暫時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師父！”妙虛焦急地大喊一聲，飛奔向李真人。

眼見恩師面色蒼白氣息虛弱，楊靖也滿身傷痕氣若游絲，妙虛心中悲憤之情難以抑制，眼眶頓時就紅了。

李真人微微睜眼，看見來人是妙虛，不禁有些詫異。

“你怎么來了？”他疑惑問道。

妙虛含淚道：“師父，弟子擔心您呀！看見敦化坊的落雷，我便猜到是云清師兄在釋放驚雷術(shù)。但是遙遙看見起了大火，我便再坐不住了！”

“傻孩子。”李真人苦笑著，柔聲責備道：“你貿(mào)然過來，若平白丟了性命，為師才痛心。”

聽見師父的柔聲責備，妙虛積蓄在心中的不安與惶恐，瞬間擊潰了他的精神，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師父！”他一把抱住李真人，將頭埋在他的肩膀頭，嚎啕大哭起來。

李真人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撫了撫妙的頭頂，將他幾縷毛躁的頭發(fā)撫平。

“傻孩子，還是改不了愛哭的毛病。”他微笑著輕嘆。

“就是！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師父撒嬌，真不知羞！”云清略顯縹緲的聲音冷不丁地出現(xiàn)，嚇了妙虛一驚。

一只通體漆黑的貍貓眨了眨綠色的眼睛，從黑暗之中緩步走出，它的毛尖被火燎得焦糊一片，打著卷緊貼在皮膚上，顯得甚是狼狽。

“師兄！”妙虛恍然地抬起頭來，臉上眼淚鼻涕已經(jīng)糊成了一片。

黑貓抽了抽嘴角，驚慌地向后倒退了幾步，背上的毛不禁倒豎起來。

“你哭你的，千萬不要抱我！”云清齜牙咧嘴道。

正欲伸出雙臂的妙虛僵了僵，欣喜地抽泣道：“師兄，你沒受傷真是太好了！”

黑貓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揚起下巴驕傲地冷哼道：“就暮光閣那些雜碎，若不使陰招，怎么可能傷得了你師兄！”

緊接著，它瞄了一眼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對妙虛嚴肅道：“此事還沒完，妖道點燃了飛霞觀，看這火勢兇猛，再不喚下大雨，恐怕會蔓延至周邊的民宅。”

師父應(yīng)該是再沒余力施展喚雨訣了……妙虛瞟了一眼李真人，只見他神色委頓，似是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若不維持著盤膝調(diào)息的狀態(tài)，怕是很難繼續(xù)壓制住體內(nèi)的傷勢。

“可是……我的喚雨訣修習(xí)得……”妙虛咬了咬牙，慚愧的底下了頭。

他瞬間痛恨起自己平時的疏懶來，本來自己和師父的體質(zhì)很相似，都適合兼修水火兩系術(shù)法。但他的水系術(shù)法只修煉了個皮毛，喚雨訣每次施展起來，十次倒有八次會失敗。

“妙虛，你必須相信自己！”琉璃仙嬌柔的聲音從妙虛的靈識空間中傳來。

這一次，琉璃仙沒有讓其它人聽見她的聲音，這些話只是對妙虛一人的告白。

“修行之路本就苦寒，越到高處越是孤獨，你若不相信自己，未來如何能闖過滿地荊棘，尋找到屬于自己道……”琉璃堅定溫暖的聲音，徐徐在他腦海中回蕩，不斷叩擊著他的心扉。

片刻后，妙虛握緊雙拳，深吸了一口氣，緩慢的站起身來。他的目光迎向云清，一掃剛才慌亂焦躁之色，眼神變得澄澈而堅定。

是啊……必須相信自己。

哪怕是要失敗九十九次，只要有一次成功，就可以阻止飛霞觀的大火！

妙虛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張符紙，上面用朱砂墨畫著縱橫交錯的復(fù)雜符文。

這張喚雨符是低階修士施展喚雨訣所必須借助的輔助之物，無論是哪一門術(shù)法在修煉的初期都需要借助黃符施展。

若要像李真人和云清那般，僅憑結(jié)手印、掐動指訣或是心中一個念頭就能成功施展術(shù)法，就必須苦苦修煉到爐火純青之境才能夠?qū)崿F(xiàn)。

“不管多少次……只要有一次成功就好。”妙虛展開那張黃符，臨風一抖將它捏在手中。

緊接著，妙虛屏息凝神，開始默念咒文，配合著念誦，他的手中不斷地掐動著指訣。

隨著他喃喃的念誦，天空似有幾抹烏云凝聚，但遠遠沒到要下雨的境地。

一套咒文念罷，妙虛睜眼望天，不禁微微蹙眉。

不行，這點程度的雨云還遠遠不夠……

即便第一次失敗了，也絕不能放棄。

妙虛凝神閉目再次掐念法訣，這一次他調(diào)動氣海之中的真元之力，將靈力瘋狂地灌注入指尖的黃符之中。

黑貓云清坐在妙虛腳邊，用一雙幽綠清亮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

云清修煉的是風系和雷系術(shù)法，狂風與雷電對撲滅眼前的大火沒有助益。雖然它也可以通過灌注靈力的方式激活符紙中小法術(shù)，卻無法催動類似喚雨訣這種復(fù)雜水系術(shù)法。

呼呼呼——

一陣帶著潮濕水氣的狂風吹來，吹得附近的草木沙沙作響。

盤膝靜坐的李真人睜開眼，抬頭望向天空。

似乎感應(yīng)到了妙虛的召喚，天空中的烏云越積越厚，空氣中隱隱有了潮濕的氣息。

然而還未等到雨絲落下，妙虛手上的黃符忽然騰起火焰化為了一堆飛灰。

這是由于靈力注入過量，符文終于承受不住，自燃了起來。

“不行，還是不行！”

妙虛懊惱地掏出另一張喚雨符，深吸一口氣，第三次調(diào)動氣海之中的真元，溝通天地間關(guān)于水的力量。

不遠處的火焰還在熊熊燃燒著，因剛才那陣狂風的吹拂，火勢開始向四周的庭院蔓延。

奮力砍伐草木的武侯們，不得不后撤了一段距離。所幸他們剛才處置得宜，火勢限制在了庭院附近，被吹得四散飄飛的火星尚未點燃不遠處的民居。

但是留給妙虛的機會已經(jīng)不多，升騰的氣流若再被狂風吹亂，說不定會將未熄滅的火星揚起，引燃不遠處的民居。

再不控制住火勢，整個敦化坊恐怕都會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沉下心來，控制好你的靈力。以你現(xiàn)今的修為，施展喚雨術(shù)并不難。”琉璃仙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與此同時，琉璃戒散發(fā)出冰寒的氣息，引導(dǎo)著妙虛浮躁的心緒慢慢沉淀下來。

妙虛緩緩閉上雙眼，順從身心的意志，感應(yīng)靈識與天地間的微妙連結(jié)。

萬年雪山上的堅冰、山川石澗中的潺潺小溪、高懸千丈的懸流飛瀑、鼓山擊石的激流險灘、載舟覆船泱泱大江、煙波浩渺的十里平湖……

這一切都是水的身姿，微小如一片冰晶，廣袤無邊如汪洋大海，變幻莫測、極渺小又極宏大，至柔亦至剛。

是的，這就是屬于水的道，澤被萬物而不爭，能動亦能靜……

妙虛陡然睜開雙眼，將喚雨符甩出。唰的一聲，黃符再次無火自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