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燕子樓花魁金海棠
- 大唐靈幻偵探
- 細雨不言
- 3364字
- 2020-11-01 09:58:11
燕子樓的花廳內,十幾名穿著入時的大小娘子和奴婢齊齊拿著羅帕輕拭眼角,哭哭啼啼地跪了一地。
沈青蓮端坐在上首,看著這些哭得梨花帶雨的娘子和奴婢,一臉為難之色。
更有不少看熱鬧的娘子帶著隨侍的奴婢小廝,擠在花廳旁的長廊上伸頭窺看。
從昨晚開始,便陸續有幾名歌姬、舞姬向沈青蓮提起贖身離開之事,而今晨這些娘子竟約在一起行動,趁她行至花廳時紛紛跪地懇求。
其中一名身穿水青色襦裙,生了一雙丹鳳眼的嬌媚女子盈盈拜倒在地,對青蓮懇切道:“青蓮小娘子,姐姐們本就是蒲柳之身,承蒙您娘親四娘不棄,在燕子樓中留給我們一席之地。如今四娘仙去,姐姐們也是痛不欲生。
“不過昨日夜里,四娘忽然入夢告誡我等,說燕子樓并非久留之地,讓姐妹們速速離去另謀生路。 我等思來想去,不可違了四娘的心愿,今晨便約好一起前來懇求于你。”
“求妹妹高抬貴手,放姐姐們贖身離去,好早些找到門路各自謀生。”
她一席話說得聲情并茂催人淚下,不少圍觀的婢女小廝都被感動得紅了眼眶。
說罷,丹鳳眼娘子又俯下身來盈盈一拜,高聲誦道:“求青蓮小娘子高抬貴手。”
其余十幾名大小娘子和奴婢也有樣學樣,紛紛俯下身來朝沈青蓮盈盈一拜,齊聲誦道:“求青蓮小娘子高抬貴手!”
十幾人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燕子樓內,這氣勢竟一時壓得沈青蓮有些喘不上氣,她看著跪滿一地的大小娘子,臉色微微發白,雙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
妙虛得看門小廝的引路,剛進門便遠遠看見了圍觀的人群。
燕子樓不是歇業了么?為何花廳里聚了這么多人……
他心中感到很是奇怪,擠過那一眾圍觀的奴婢小廝,恰巧看見了十幾位娘子奴婢齊齊拜倒,好似百鳥朝鳳的一幕。
“這究竟是怎么了?”妙虛壓低聲音問那名引路的小廝。
引路小廝尷尬一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忙又拍了拍身邊的包子臉小婢女詢問。
那包子臉的小婢女一臉懵懂地回答道:“綠萼娘子正領著幾個人跪倒,求新樓主放她們贖身離去呢……”
“啊?搞得場面這么大。綠萼娘子怕是鐵了心要帶這些人離開了……”引路小廝不由吃了一驚。
妙虛聽著引路小廝和包子臉婢女的對話,也不由得感到驚訝。
也就一個晚上的功夫,燕子樓里的娘子就搞了這么一出大戲。
他就算不諳世事,但也聽過不少江湖門派里的內斗之事。
就好比某個門派如果有不能服眾的新掌門上任,門派中總有一位帶頭弟子會主動挑事叛出門派,然后帶著一眾跟隨他的弟子另投其它宗門。
如今這情況,沈青蓮就好比那無能的新任掌門,綠萼娘子就好比那個挑事的帶頭弟子,此時正要找個借口帶著十幾個跟隨者叛出燕子樓。
江湖中,不少幾十年的大門派就是因為出了弟子叛走之事而逐漸走向衰落。
萬一讓綠萼帶著這十幾個人離開,沈青蓮新樓主的威嚴就難以樹立,而只要燕子樓的人心一散,樓里的生意搞不好就會迅速垮掉。
但是如果沈青蓮選擇一味彈壓挑事者,也會激起樓內其它人的不滿,就算最終留下了綠萼一干人等,最后也會寒了樓內所有人的心。
青蓮小娘子這下可麻煩了……縮在人群中的妙虛暗暗想道。
此時,陳小山聽見嘈雜之聲從后院出趕來,見跪滿一地的娘子奴婢,顯得十分震驚。
他找身旁的小廝問明緣由后,快步地走到了沈青蓮身側。
“樓主,綠萼娘子是咱們樓中有威望的老人,您不如考慮一下滿足她們的要求,放她們贖身離去吧。”陳小山彎下腰在青蓮耳邊道。
陳小山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他說的每一句話卻恰好能被在場每一位圍觀的閑雜人員收入耳中。
沈青蓮微微蹙眉,稚嫩小臉上的顏色顯得更為蒼白。
從旁人看來,陳小山這句話是為新任樓主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臺階下,但聽在沈青蓮耳中卻有另一番意思。
陳小山算是在悄悄暗示她,若不滿足“樓中有威望的老人”,那就會徹底失了人心,最后搞得很難收場。
“什么老人?”
“綠萼姐姐哪里老了!”一個慵懶嬌柔的聲音忽然從眾人頭頂處傳來。
樓下的娘子聽見聲音,不禁抬頭張望。
只見花廳二樓,金海棠正斜倚著欄桿輕搖羅扇,露出嫵媚一笑。
妙虛并未見過金海棠,此刻看見二樓的女子,頓覺眼前一亮。
就連藏身在乾坤袋中暗中觀察的黑貓云清,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金海棠薄施粉黛,身穿一襲素白襦裙和淡青色披帛,用檀木簪子簡單的挽著一個松散的發髻。
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將樓下傅粉涂脂、金釵環佩、穿著各色綾羅綢緞的娘子給比下去了。
“海棠!”沈青蓮如同見到救星一般,欣喜地望著樓上的嫵媚佳人。
金海棠沖她微微點頭,腳下走得不緊不慢。
她在眾人或艷羨、或嫉妒的目光中,款款下了樓,徑直走向為首的綠萼娘子。
“綠萼姐姐,你這又是排練的哪一出?”金海棠笑盈盈地將跪在地上的丹鳳眼女子扶起。
綠萼明顯有些忌憚金海棠,她臉上微微變色,卻又強撐笑顏道:“哪里是排戲,我們正在求樓主。昨夜四娘托夢來了,吩咐姐妹們各自贖身離去,早日自謀出路……”
金海棠以羅扇掩面,呵呵嬌笑起來。
她笑得花枝亂顫,讓強顏歡笑的綠萼也不禁感到迷惑。
不過她的笑容好似有種特殊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眼睛。
“原來她就是燕子樓花魁金海棠啊!”妙虛癡癡傻笑道,“她長得可真好看……”
乾坤袋中的云清探頭出來,看準他的手臂輕咬了一口,提醒道:“臭小子發什么花癡,你的任務是找沈青蓮套話!”
妙虛回過神來,干笑著撓了撓頭:“知道了。”
“你莫不是睡糊涂了!”金海棠邊笑,邊語帶嗔怪的提醒綠萼,
“就算真有托夢一事,我們這些賤籍女子自己贖身出了樓,會有什么好出路?”
她又用羅扇指天,嬌笑著打趣道:“難道……是想去別的樓里一步登天?”
綠萼被說中心思,臉上不由得青一陣白一陣。
她勉強維持著儀態,笑容僵硬道:“哪里的話……姐妹們可以自去找個好人家嫁了,或者搭伙做些買賣也未可知。”
“喲?我可聽說長安城里的歌舞伎館中,都是些愁嫁的歌姬、舞姬。姐姐若是有門路,倒是也給我張羅一戶好人家啊。”金海棠巧笑嫣然,挽著綠萼的胳臂故作親昵狀。
她那雙如含秋水般的明眸,緩緩掃過在場所有人,最終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十幾個娘子奴婢身上。
“若我沒記錯,過去樓中嚷嚷著贖身的姐妹,就只白露嫁了個好夫君,其余竟沒一個落得好下場。”金海棠輕搖起手中的羅扇,輕蹙峨眉幽幽向眾人道。
“咱們原來的姐妹陳阿嬌,當初嫁與脂粉商為妾是何等受寵。螺子黛、朱砂唇脂、迎蝶粉、描金花鈿……只要她喜歡的,他丈夫都會巴巴地捧到她面前。
“不過常言道花無百日紅,天下的男人也多是喜新厭舊,后來她一朝失寵還不是被主母打斷了雙腿。
“最終陳阿嬌病死了,那薄情寡義的夫君也沒去看她一眼,只是命下人用草席把阿嬌的尸體卷了,隨意葬在南郊五里的亂墳崗……”
說罷她輕嘆一聲,垂目靜默了一會兒,仿佛在為陳阿嬌的死而感傷。
就在她默然之時,花廳中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聽見陳阿嬌這名字,一些在樓里待得年頭較長的奴婢小廝,早就想起這位苦命的娘子。
不少與她相熟的人,不由得搖頭垂淚,感嘆這世道不公。
由得眾人議論了片刻,金海棠輕咳了一聲,又搖起羅扇繼續道:“大家都是被賣身進入燕子樓的,想必都知道這世態炎涼。
“樓里的女子,都是沒有家族父母做靠山的可憐人,只要出了這燕子樓便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若命好,便如白露娘子一般,碰到個如意郎君。若命苦,怕是連陳阿嬌的那幾年盛寵也享不到……
“所以我勸諸位娘子,仔細考慮清楚,再求樓主贖身不遲。”
她這一席話在情在理,讓不少跪地的娘子面面相覷,內心產生了動搖。
見跟隨自己的人心智不堅,紛紛萌生退意,綠萼忙對金海棠道:“海棠妹妹此言差矣,贖身后又不是非要嫁人,眾姐妹合伙購置些宅子田產或做些小買賣,節省些度日也足以維持。”
金海棠聞言,臉上的表情轉憂為喜:“那就更不急在一時了,這普天下還有哪處的錢要比在燕子樓里更容易賺。歲月不饒人,姐妹們正當趁自己年華正盛時多掙幾兩,以備日后不時之需才是。”
圍觀的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有些好事之輩甚至親自上前攙扶勸說。
綠萼眼見自己布的這局好棋已經敗了,忙也轉了口風,對金海棠連連稱謝,贊她冰雪聰明、深謀遠慮云云……
黑貓云清從乾坤袋中探出頭來,嘖嘖稱贊道:“這金海棠真是好口才,三言兩語便把這些挑事者給彈壓下去了。她那輕搖羅扇的做派,倒真有幾分女諸葛的韻味……”
混在人群里的妙虛默默點頭,本來還被金海棠的美貌所震撼,此刻心中卻是另有一番計較。
莫非人長得漂亮,就連說話也會顯得格外有道理么?
幸好繼承這燕子樓的是沈青蓮,而不是這位說起話來舌綻蓮花的金海棠。
若是后者,恐怕自己被賣了,可能還會心甘情愿地為她數錢吧。
看來,接下來與沈青蓮接觸的過程中,他們必須要小心提防這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