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來的路上被刺殺了！”妙虛驚呼，他太過驚訝以至于聲音都走調了。

此刻他和楊靖正坐在李真人的書房內，打算一同探討今日搜集到的線索。

云清伏在妙虛的腿上抖了抖耳朵，貓的聽力比人可要靈敏得多，這聲驚呼幾乎要把它給震聾了。

楊靖冷峻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不是特別危險的事情，跟出門買菜遇到刮風下雨一樣自然。

“刺客是什么人？你認出來了嗎？”妙虛緊張地追問。

妙虛看見楊靖全須全尾地坐在自己面前，連個剮蹭傷都沒有，已然猜出他的實力處于碾壓刺客的水平，完全沒必要擔心他的安危。

“四人訓練有素，口中都藏有毒藥，應該是某個勢力派出的死士。”楊靖淡淡解釋道，“尸體我已差人搬到縣衙，待會兒我們一同過去檢查一下。”

來之前，楊靖讓幾個武侯將刺客的尸體挪到了地下冰窖里，他打算等會兒讓妙虛施展一遍通靈術，看看能否得到更多線索。

“嗯……好吧。”妙虛聽見尸體二字就猜到了楊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頭大。

通靈術可是很消耗靈力的，但愿楊靖不會讓他對四具尸體都各施展一遍，那可是會死人的呀！

李真人聽罷，捋了捋胡須對楊靖道：“刺客想必是沖著沈四娘那本賬冊而來的，楊縣尉能否將它借予老夫一看”

他已大致從兩個徒弟處得知了白天發生事情，故而一下便猜到了這四名刺客的來意。

楊靖本就想聽聽李真人的建議，于是十分爽快地將那本賬冊拿出，恭敬地遞給李真人。

書房中僅僅燃著一盞燈燭，顯得過于昏暗，李真人抬指在空中虛畫了幾筆，彈指間空中便燃起幾團光亮的火球。

這幾團火球安定地懸浮在眾人頭頂，將室內照得光亮如同白晝。

楊靖認出這些漂浮的火球，是妙虛在縣衙冰窖中為了照亮曾使用過的術法。

施用這個術法，李真人不僅不需要使用符紙，而且這火球的光亮度和穩定性都遠超妙虛那幾團飄來蕩去的“鬼火”。

李真人打開賬冊一頁頁仔細翻看，瀏覽了沒幾頁他的眉毛就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妙虛看見他師父的表情，在心中暗自嘀咕：果然這本賬冊里所涉及的人員名單十分驚人，就連師父看了也忍不住發愁。

他師父在朝為官幾十年，雖然久居太史監這種清水衙門，但對朝中時局卻是了然于胸，顯然能從這個名單中看出更多隱情。

片刻后，李真人將賬冊輕輕合上，一臉嚴肅地問楊靖：“這本賬冊，楊縣尉打算如何處置？”

楊靖略思索了一瞬，沉穩答道：“我只管查明沈四娘死亡的真相，冊子里的其它人一概與我無關。”

聽了他的回答，李真人沉吟道：“楊縣尉確實乃純臣也。不過……這本賬冊涉及太多隱秘，有心人必定會想方設法搶奪。”

“賬冊一日在你手中，刺殺之事定然會時常發生。我在明，敵在暗，也許下次的刺殺會更為兇險……”

話到此處，李真人抬眼看向妙虛和云清，他眼中的憂慮之色似乎又更深了幾分。

云清自然明白師父的意思，他顯然并非懷疑楊靖的實力，而是擔心兩個徒弟的人身安全。

“若能循著這件案子揪出暮光閣的那群妖道，弟子甘冒此險！”云清堅定的聲音同時回蕩于李真人和妙虛的腦海。

妙虛也望著李真人，眼中流露出難得一見的堅定與嚴肅。

想起暮光閣那群妖道，妙虛也是滿腔怒火，暗暗為師兄抱不平。

云清師兄不但對自己有再造的恩德，而且還是白鶴觀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年紀輕輕就掌握了堪比掌門師伯的馭雷術，若非遭暮光閣暗算，他日后必然能成為繼任掌門，修煉成真仙也并非不可能。

李真人見兩個徒弟意志堅定，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深知即便是有心阻攔，他倆也會偷偷溜出去查案，倒不如讓他們跟著楊靖行動，這樣刺客也會有幾分忌憚。

“你們需注意安全，跟隨楊縣尉，切勿魯莽行事。”李真人沉聲告誡。

“弟子遵命！”妙虛與云清齊聲應道。

看著一人一貓齊聲回應李真人，楊靖表面看似淡然，心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受。

妙虛也就罷了，這只黑貓竟也喵喵叫著回應李真人，似乎真能聽懂人話似的。

道士養的寵物果然特別，興許是只貓妖也說不定……

楊靖如此想著，不由多看了黑貓云清幾眼，覺得它那雙幽綠如寶石般的眼睛似乎格外靈動有神，就如同人類一般。

妙虛忽然想一事，連忙問楊靖：“楊大哥帶著從小婢女處搜出的香丸嗎？”

下午小師叔送來的詭異“丹食”把他給氣壞了，這一打岔就險些忘了詢問師父香丸之事。

“帶了。”楊靖從包袱里拿出一只小巧的瓷瓶。

“師父您看看這香丸有何古怪。”妙虛接過瓷瓶，倒出一粒香丸托在掌中。

就在拔開瓷瓶塞子的瞬間，一股清雅脫俗的香氣便逸散了出來。

這粒如拇指蓋大小的香丸，色澤如墨其中摻雜著絲絲縷縷的暗紅色絮狀物，仿似紅霧籠罩。

李真人捻起香丸仔細端詳了一下，又湊在鼻下嗅了嗅。

黑貓云清躍上桌案對李真人道：“這香丸甚是奇特，似是由檀木、蘇合木、沒藥、豆蔻、乳香等普通香料調制，但其間似乎摻雜了幾味聞所未聞的特殊香料，就連弟子也分辨不出來是何物。”

李真人聞言微微點頭，收斂心神將真元之力匯聚于左手掌心，將那枚香丸托起懸浮在他掌心上方寸許位置。

受強大的真元之力催動，香丸瞬間被無形之力打散化為齏粉，卻并未飛濺開來。

色澤不同的香粉如同砂礫一般，圍繞著中心點緩慢流轉，而那縷紅霧般的暗紅色絮狀物也被分離出來，靜靜地縈繞在最外層。

李真人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滑動，那抹紅霧似受到真元吸引，被完整地抽離出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抹紅霧被抽離出來后，竟然化為絲線狀，它們互相糾纏形成漩渦，狂躁地飛速旋轉著，似乎在不斷掙扎，想要主動脫離李真人的掌控。

黑貓云清的眼睛亮了，他在書上見過關于此物的描述，卻從未親眼見過。

“現在你可認出來了？”李真人對妙虛笑道。

妙虛被問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滿臉茫然地望向師父。

開什么玩笑！他這條不學無術的“咸魚”，怎么可能會認得出來。難道師父當自己是云清么？

緊接著，他就聽見云清師兄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血蛛絲魄！這抹紅霧般的暗紅絮狀物，竟然是制造傀儡丹最重要的那味靈藥！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妙虛頓時想起自己“傳聲筒”的職責，于是偷瞄了一眼在旁靜靜觀看的楊靖，尷尬地表演起“恍然大悟”的戲碼。

他只能依葫蘆畫瓢，原樣復述一遍師兄的話。因為他連傀儡丹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別提那味叫“血蛛絲魄”的靈藥。

李真人面帶微笑，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后他兩掌相對，雙手五指逐漸靠近，以真元之力再度將那枚香丸合為一體。

片刻之后，些如齏粉一般的香料旋轉著聚合，重新歸為一體，再度成為了一顆平平無奇的香丸。

“除了血蛛絲魄之外，還有幾味由西域進貢的名貴香料。我在宮中庫房內接觸過這些香料，故而才會認得。”李真人將那枚香丸遞回給楊靖。

“這些香料有什么用？西域進貢之物不是隨便可以得到的。”楊靖再次抓住了重點。

李真人捻須道：“剛剛我徒兒所說的傀儡丹，是種植傀儡咒所用的藥物。因其中一味最主要的靈藥血蛛絲魄，具有強大的靈性。

“以往血蛛絲魄只能被封存在丹丸，內而這名制香師竟能想到用藥香來壓制血蛛絲魄的靈性，制成香丸后只要焚香就能暗中種植傀儡咒，他真是煉藥方面的奇才。”

楊靖語氣凝重地說：“若材料是西域貢香，說不定這香丸本就是打算送往宮中的……歹人讓沈四娘使用此香，興許只是為了觀察效用。”

李真人微微點頭，嚴肅道：“這正是我所憂慮的。我常在御前走動，尚未發現此香的蹤跡，他們應該還沒對圣人下手。”

“什么人如此狠毒，竟敢冒奇險來研制這種害人的香丸？”妙虛激動道。

“是暮光閣……”云清坐在書案上，幽綠的貓眼中殺氣滿溢。

李真人點頭道：“傀儡咒并不是什么獨門咒術，但有能力研制出傀儡香的非暮光閣莫屬。”

“敢問李真人，沈四娘眼底那些細密的紫色血絲，又是什么毒物導致的？”楊靖并未遺忘尸體上最初出現的中毒現象。

這種看似不起眼的毒物，很可能是導致沈四娘忽然發狂墜樓的主要原因。

李真人沉吟道：“我也聽妙虛提起過此事。想知道是何毒，還需取一些尸血送去白鶴觀中。我師弟精于丹鼎之術，對天下藥草毒物多有涉獵，不出兩日便可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