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雙頭地豚肉輕柔地放到燒熱的石鍋上，高溫讓鮮肉發出噼啪的響聲，肉香隨著熱氣在整個穴室中撲騰開，在一邊魯卡迪昂和蘇施拉迪昂不住地咽著口水，貪婪地大口吸氣。鐵鏟嫻熟地翻轉肉排，底面已經煎得泛白，肌理中的脂肪化成油水流淌出來，隨著鍋鏟在鍋底均勻地抹開，一把菌菇撒了進去，水和油的相遇激烈而纏綿，交融在一起跳躍舞動。如果說剛才的肉香還帶有一絲不經調味的含蓄，那現在糾葛在一起的菜香則是濃烈且富有挑逗性，不單是大力肚，門外已經擠滿了蟻妖和精怪，他們瞪大著單眼或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位他們眼中最厲害的魔法師施展著震懾心魄的魅惑之術。烹飪完成，肉排和蘑菇順著鍋邊滑入餐盤，美食的香味隨著熱浪一起沖得圍觀者神魂顛倒，大廚沒有停手，著手制作第二盤。

一只精怪不自覺地走得太近，它已經完全失去自我，只是癡癡地一步一步走向第一份裝盤的美食，粗糙的手抬了起來，顫顫巍巍伸向食物，手指就快碰到了。裂開的大嘴泛起笑意，它只想嘗一口那棕色的醬汁，現在它們就在眼前，就差一點點了。一只有精怪頭那么大的拳頭一下砸在這只企圖偷食的倒霉鬼腦袋上，一下就暈了過去，大力肚提起昏迷的精怪，朝著門外甩了出去。

“誰敢偷吃！打扁誰！你們都吃不到！”魯卡迪昂向圍觀者咆哮。

“對，盤子也只有我們能舔！”蘇施拉迪昂跟著大叫。

“我們真的能舔到嗎？”魯卡有點迷惑。

蘇施拉眨了眨獨眼，“我們洗盤子嘛，誰能搶得到。”得意地笑了。

“嘿嘿嘿！真的吶！”老二興奮地搓搓手。它看著第二盆食物裝盤，嘴咧地更開了，仿佛已經看見那幾只盤子已經端在自己手中，鮮美的醬汁乖乖地粘在上面，想到這里，舌頭都幾乎垂到手上。

“你們兩個，先幫我把這兩盆端上去吧。”菲歐娜熟練地做起下一道菜肴，提醒兩個大塊頭。

魯卡用肩膀撞了撞蘇施拉，“你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不然那幫丑八怪鐵定要造反。”

“嗯！”三弟嚴肅地點點頭，端起盤子，任憑香氣猛烈地拍打著他的面孔，直到變成一張花癡臉。

大力肚繞過坐在角落的艾瑞莎走出房間，后者入迷地看著菲歐娜展示她熟練的烹調技巧，無法想象這樣一位留著短發，武藝高強，像男孩一樣干練的女生還有如此出色的廚藝，相比之下，自己竟是這般笨拙。

通道那一頭的大廳內，卓庫洛、波普狄、約尼科、加迪昂，還有石精老頭與蟻妖西薩正圍坐在大石桌周圍，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談論新來者們微妙的處境。

“我必須要提醒你，卓庫洛，你不要以為是你救了我們，因為事實上你現在的處境比我們的要糟糕許多，即便我們還關在這里，不代表我們沒能力逃出去，要不是帶著小瑞伯，我早跑了。”波普狄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唐西貓說。

司層豬族的年輕巫醫苦笑道，“這話我同意四分之一，卓庫洛現在確實不好過，但是你也別忘了我們為什么在外面東躲XZ，冢古耗子。”

“我們有那么糟嗎？”法師并不想承認什么。

“對，火燒云上臺后你們這幫前民兵隊的日子可都不好過，不是被翻出老底牢底坐穿，就是全程監視，要不然你怎么會躲到鄉野找我幫忙，結果害我也和你一樣東躲XZ。”

“這么一說我心情就好多了。”卓庫洛調侃著說道，“關鍵是你這種人沒有實力，不然像菲歐娜那樣的就會被招安。”說完唐西貓發現菲歐娜正瞪著自己，連忙擺擺手，“開玩笑的。”

約尼科繼續補充，“而且被關在這里也是你造成的，莫名其妙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卻硬要偷這里怪物的財寶，連累我也被抓進來，如果沒遇到卓庫洛，估計真的就要完蛋。”

波普狄扭了下脖子，“你這也不過說說罷了。”

年輕巫醫不想再這這位固執的朋友繼續爭執，開始低頭享用自己的食物，“嗯！真不錯！比我關進來前吃的都好。”

唐西貓端著自己的酒瓶，一口接著一口，給他的朋友們專心用餐的時間。

過了一會，菲歐娜帶著艾瑞莎和魯卡又端著幾只冒著熱氣的盤子走進來，“怎么了？都在悶頭吃，不說話了。我說，波普狄，你這段時間有沒有踏實一點？”

“哼，我在押糧的時候，誰有我做的好？要不是我以前一直上夜班，你們都餓死了！”

“我不和你瞎扯。卓庫洛，你現在想怎么辦？”

“是啊。”約尼科十分擔憂，“為了那個人類，你可是和火燒云正面杠上了啊。”

“我還是要救她出來，等一兩天后身體差不多了，我就潛回棋譜鎮。”

“精怪腦袋！你要送死就去啊，我是不會插手的。”鼠族法師厭惡地叫起來。

“其實有沒有你也沒差多少。”女孩一臉嚴肅，甚至聽上去并不是嘲諷。“卓庫洛，我知道你很擔心她，不過就我看見的情況，她的境況甚至比你現在要強。”

“哦？你見到她了？”唐西貓一下子跳起來，酒瓶差點從手中松脫。

“在你從伯爵府逃脫后，我曾經和布索尼去過一次那里，見到了那個叫葵的人類。

卓庫洛連氣息都壓低了，不想聽錯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他的行為讓周遭都安靜下來。

“與你相比，她頂多算是軟禁，瓦尼爾伯爵沒有任何要傷害她的意思，甚至給我一種感覺，只要她被乖乖關著，其他都不在乎。”

“你，肯定嗎？”青年一字一頓地問道。

“確定，我并不是一個很會安慰人的人。”

唐西貓重新靠到椅子上，“的確，加密忒瑪斯也曾經說過，有人需要她。”

“所以，她暫時是安全的。而你們不是。”

菲歐娜的這句話振起的波瀾讓在場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向發話人。

“你什么意思？”波普狄一下推開面前的盤子。“你是想要逮捕我們嗎？雖然你穿著火燒云的制服，可現在你沒有任何優勢吧。”

約尼科在桌子下踢了踢朋友，“她明顯不是這個意思，你聽人家把話說完呀。”

菲歐娜的表情沒有絲毫收到無禮打斷的影響，繼續說下去。“這次卓庫洛逃跑，火燒云出動了一百人的追捕隊，沒有絲毫想讓你走的意思。現在他們知道你在這里，那么剩下的八十多人一定會來的，你們應該清楚他們的做事風格。”

“天神的咳嗽呀！那你還不快跑！”法師幾乎是大叫起來。

“不，沒用。”米托卡蘭明確拒絕，“即便我不在這里，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兒的一切。我見過焦土清理水手之家，沒有道理，干凈利落。”

“卓庫洛說得對，我們現在要么一起逃，要么一起戰。”

“菲歐娜你說的倒輕松，有沒有點實際的？”

“你這里有多少人？”少女轉向加迪昂。

“呃，我算算。我們三兄弟，一只老石精，四只小蜥蜴，十三只蟻妖，二十多只精怪，能打的就這些。”

菲歐娜繃緊了雙頰，“這些可遠遠不夠。”

“我想我有個方法，不過同樣具有風險。”西薩用沉默的語言打破僵局。在得到菲歐娜表情回應后繼續說下去，“這個洞穴是我們王國伊貝拉城的一個前哨站，我們可以下去到更安全的地方躲避一陣，然后找其它通道出去。”

“啊，這我知道。”約尼科一拍桌子，“我以前聽父親說起過，這里的地下有一個巨大的蟻妖王國，估摸相當龐大，但是行事相當低調。”

“沒錯，因為我們自己種植菌類和養殖蟲畜，所以沒必要到地面上捕獵。”

女隊長還是有些疑慮，“你說的風險是什么？”

“是叛亂，我們的女王原本性情溫和，大約在半年前，突然性情大變，發布動員令，調用大量勞工挖掘隧道，增加通往地面世界的出口，并且增加常備軍數量，開始進攻周邊本來相安無事的麻默鼠部落。這些行為遭到了幾位公主的反對，可僅僅就是這些不同的聲音，率先反對的第一公主竟然遭到了處決，她的侍衛也都屠殺殆盡。女王不再關心地面上的崗哨，只保留最少的守衛，而是計劃將戰火燒遍地下世界。”

卓庫洛終于放下酒瓶，“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伊貝拉城對外來者會格外危險。”

“你說的對。”西薩震動觸角，“要是我們走外圍的話危險程度可以大大降低，沒有火燒云部隊那么可怕。”

“那么事不宜遲，我覺得馬上動身為妙。”菲歐娜站起身，看著卓庫洛，這個滿是怪物山洞的最高長官。

波普狄大叫起來：“這么著急？”

“她說的沒錯，狹小的坑道雖然看似對我們有利，可是火燒云配備有大量爆炸裝備，它們能瞬間把通道變成火焰地獄。加迪昂，你覺得怎么樣？”

“我們聽小貓的。”

“菲歐娜，你能幫我指揮準備工作嗎？我感覺很困，先睡一會。”卓庫洛哈氣連連，這樣的狀態立刻遭來法師的白眼。

“你先休息，大力肚兄弟幫我就足夠了。”

“我們要聽這小姑娘的嗎？小貓才是我們的首領啊？”魯卡迪昂小聲嘀咕。

蘇施拉連忙用手肘捅對方，“當然啦，菲歐娜做的菜最好吃啊！”

“兩個傻瓜。”加迪昂嘴他們背后吼道：“都去幫忙！”

這是一條盤旋而下的階梯，一圈一圈一直旋入無底的黑暗，用消逝的邊際線表明了其背后的無止盡。魔性的螺旋旋轉著延伸，光是在視覺上就能催眠神經，設身處地時它更是悄無聲息地拉著人仿佛被吸入般地前進。陰風從深不見底的地下吹起，用違和的聲響去掩飾原本寂靜背后的意味。

走在階梯上的青年一步一階，雙腳明顯乏力卻沒有絲毫停歇，恐懼攥緊了他的內心，他想逃跑，可沒有一點辦法，身后的路同樣沒有一絲半點希望。就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只是看著遠處的路越來越近，身體的疲憊愈發沉重，黑暗依舊蟄伏在下方，沒有任何盡頭的景象。重復不斷的光景產生了迷幻的錯覺，蠶食著受困的心，原本清醒的頭腦慢慢下沉，道路也隨之扭曲，每一步都產生失重的驚恐。

“過來，過來，向前走。”鬼魅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這比呢喃響不了多生的言語發揮出咒語般的功效，牢牢抓住青年的神經，拖拽般地拉著他向前走。

“對，就是這樣，到我跟前來。”聲音虛弱而又熟悉，“再往前一點。”

意識開始抵抗，微弱的力量支撐著讓來人強撐著轉過身，但為時已晚，黑色氣息從陰影中甩出，化作漆黑的枷鎖束縛住青年，將他一步步拖入黑暗之中。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光亮逐漸遠離自己，墮入無光的深淵，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觸碰不到，仿佛身體都不再屬于自己，但是確分明感受都有東西靠近，近到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你逃不掉的。”幾個字有力地扼住他的心。

卓庫洛嚇得跳起來，一把推開身上的物體，黑鎏刀順勢抽出，停在半空中，刀刃離眼前菲歐娜的距離只有一掌。

“你做噩夢了？”菲歐娜看著對方額頭上淌下的汗珠，大概猜測到是怎么回事。

青年撇到旁邊的西薩正驚訝地看過來，才緩緩把刀收回去，強壓住心頭那無名的怒火。“是的，一個熟悉的噩夢。你叫醒我的？”

“對，探子已經發現山腳下有火燒云的人集合，我們必須馬上動身。”

“馬上？我睡了多久？”

“一個支左右，按照他們的作風，斥候已經在定位我們的位置，大部隊就在趕來的路上，大約一個支的時間就能摸到我們洞里來。”

唐西貓低沉地說道，“這么快！我們只能馬上出發了。”

“對，西薩已經派了四只蟻妖帶路，大力肚兄弟先出發偵測，石精和你的朋友保護艾瑞莎姐弟，精怪安排搬運補給，咕咕他們監督著，剩下的蟻妖負責斷后和聯絡。”

卓庫洛驚訝地看著菲歐娜，“都是你安排的？”

西薩插話進來，“是的，你的烏拉貓族朋友擁有很高的戰術指揮天分。”

“那么，就等我了是吧，我們趕快跟上吧。”

西薩帶著兩人穿過擁擠的通道，原本安靜的地穴被二十多只精怪吵得如同早市，一群毛茸茸長著獨眼的怪物叫嚷著來回奔走，把物資搬到推車上。想要順暢的從它們之間穿過去顯得十分困難，好在咕咕和它的小伙伴們維持著秩序，四只綠色的蜥蜴人用它們獨特的語言叫嚷著催促，很快就把推車裝滿，精怪立馬圍上去，七手八腳地向指定的方向推動。

“要必要帶整整一車嗎？”唐西貓覺得實在沒有必要。

蟻妖搖搖觸角，“這是第三車了。”

“這么夸張。”青年已經習慣了輕裝上陣。

“我們不知道需要躲避多少時間，卓庫洛。”菲歐娜補充道，“況且我們隊伍還有孩子，準備周全是沒有問題的。”

卓庫洛擺擺手：“在指揮隊伍上我可沒有你有經驗，而且，你有幾位好老師。”

少女沒有回答，加快步伐，趕上隊伍的前鋒。卓庫洛跟了上去，很快發現了他的目標，艾瑞莎姐弟正和波普狄他們在一塊，約尼科用木杖點起橙色的魔法光球，為幾個可憐的孩子驅散心里上的恐懼。整個隊伍有條不紊地前進，給人的感覺不像逃難，到有幾分出游的味道，卓庫洛由衷地贊嘆菲歐娜在團隊事務安排上的獨到之處，相比之下，自己只是個魯莽的武夫。

“小瑞伯，艾瑞莎姐弟就麻煩你照顧了。”卓庫洛慎重地交代，繼而轉身對羊族少女說道，“我要去隊伍最前面，但不要害怕，我的朋友們非常可靠，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不用過分擔心我們，”艾瑞莎體貼地回應，雖然嗓音中能感受到顫抖，“我們也會勇敢起來，照顧好自己。”

“你招惹女孩的能力一點也不亞于你招惹麻煩的能力。”波普狄瞥了一眼。

“是的，有你和艾瑞莎，那兩樣都有了。”

卓庫洛小跑到隊伍前端，菲歐娜就跟在西薩身后，“我過來的路上看到有四輛車，但是其中兩輛上裝的是石頭？”

“對，著兩輛會由蟻妖帶隊去岔路最多的通道，是用來混淆視線的，然后在撤走時他們還會在一條錯路上放置陷阱。盡量為我們爭取時間，火燒云的速度很快。”

“那樣就會產生誤導。哇，就算我不喜歡恭維別人，我都要說，你真的是太令人驚喜了。”

“面對這樣危險的敵人，怎樣多的準備都不過分。”

“沒錯。”唐西貓忽然收起笑容，“你愿意幫助我真的非常感謝。”

菲歐娜轉過頭看著對方，“因為我愿意相信茍拉斯的選擇。”

這支由怪物和人混編的特殊隊伍在昆廷山下的迷宮中穿行，每一次出現分支都有數條通道出現，若沒有蟻妖帶路，就算是最厲害的游俠，都難免失去方向。道路的光景在蟻妖穴道，深陷城遺跡與天然洞窟之間切換，經過歲月遺跡自然生靈的交互洗禮，遺跡形同骨架，蟻穴構成血脈，把一行人領入昆廷山這座巨人的體內。整個隊伍有條不紊，正如菲歐娜安排的，西薩和他的同族仔細勘探著前方道路，卓庫洛帶著大力肚兄弟作為隊伍的前鋒，皮帕諾和約尼科點起魔法火焰為艾瑞莎等人照明，咕咕則與伙伴維持著精怪車隊秩序，負責掩護與反追蹤的蟻妖回來后立即跟上為隊伍殿后。

突然“咚”的一聲從后方傳來，聲響不大，在地下隧道帶來的震感卻明顯強于聲音。

“著就是你所提到的誤導？”卓庫洛扶住石壁，向身后的菲歐娜發問。

“是的，還能有什么呢？之后就完全仰賴運氣了。”

“我運氣向來不太好。”

少女聽到這話，苦笑道，“也許并不算太糟。”

唐西貓青年似是是在品位這句話，一握腰間的刀柄，笑道：“是的，只要影觸還在我手里，我的運氣就不算太差。”

菲歐娜很高興聽到這句話，她已經好幾次和卓庫洛一起并肩作戰了，在見識過這位朋友的武藝之后，十分認可卡圖勒斯老爺子對卓庫洛的極高評價。只要和他一起作戰，便能感受到一種特別的安全感，那是一種能讓你勇敢面對威脅的力量。可菲歐娜也沒有忽視對方頭頂上的那條頭巾，正如老管家告訴她的，這是一件充滿邪惡力量的物品，它能控制人的心智，卓庫洛到現在都沒有瘋，在那些見識過古代黑暗力量的人眼中已經是奇跡了。正如茍拉斯所說，也像她自己所見，著都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但實際上，她也有點擔心，眼前的卓庫洛看上去確實沒有問題，可是變化也確實地浮上了表面，看似與之前無異的舉動間時不時總會透露出一絲殘忍。

“這該如何是好。”菲歐娜自言自語地嘀咕。

少女忽然想起些什么，與卓庫洛打了聲招呼，越過兩輛推車走到隊伍最后，蟻妖和精怪正在輪流留在岔路口，觀測后方情況，跟行了四分之一個支后，火燒云仍沒有趕上的跡象，誤導策略似乎很成功。菲歐娜決定再回到前鋒，與西薩好好聊聊，了解一下他們的逃避路線，正當她走過艾瑞莎姐弟身邊時，忽然被羊族少女叫住。

“菲歐娜小姐，能打攪一下嗎？”

烏拉貓族少女轉過頭，看到拉著兩個孩子的艾瑞莎努力跟隨著隊伍的腳步，約尼科和波普狄一前一后護衛者他們，這緊急避難又嚇到了三位可憐的人。“你好，艾瑞莎小姐，有什么事嗎？”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么冰冷，希望能稍微給對方一點安慰。

“啊，叫我艾瑞莎好了，我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

兩人其實也認識了一段時間了，但一直沒有很多接觸，一方和菲歐娜的性格有關，另一方面，她自己也不太接受能安然出賣自己肉體的女人。

“需要什么東西么？我可以幫你去貨車上取。”

“不是的，我想問一下，我們這是去哪兒？”

烏拉貓搖搖頭，“我也不能回答你，只能這么說，我們在逃亡，尋找一個至少暫時是安全的地方。”

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答案的艾瑞莎有些失措，“會是在哪里呢？去南方？還是說要待在地下？”

“肯定會回到地面上，雖然那里有火燒云，可他們和地下亙古存在的黑暗相比，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露西眨巴著迷惑的大眼睛，“我們在被火燒云追捕，我們是犯了什么錯誤嗎？”

“怎么可能！”貝爾特粗暴地打斷，“卓庫洛哥哥可是一位大俠！對不對，姐姐？”

艾瑞莎面對兩位孩子急切的眼神，半張著嘴什么都沒說上來。

菲歐娜決定給兩難的女孩解圍，“火燒云也并不總是對的，你們什么都沒做錯，所以不用擔心什么，而且，卓庫洛說過會好好安置你們，他說到做到。”

“啊，對，對的。”姐姐連忙應和到。

“別太擔心。”女隊長拍拍對方肩膀，“我看得出來，你是一位堅強的女孩。”

看對方不再說話，菲歐娜繼續向前去找西薩，她想用路上有限的時間好好和對方聊聊，再更多地了解一下地下王國。

艾瑞莎拽緊兩個孩子的手，加緊趕路，幾乎總是低著頭看著前方波普狄和約尼科的背影，不管如何，陪著他們的是這兩位總比那些怪物要好受些。她小心地留意著雙方的距離，既不敢跟太近，也害怕落下太遠。她能聽到他倆的談天，總是互相調侃，亦或是討論一些她根本沒法明白的冒險術語，并沒有太多緊張的氛圍，偶爾也會說起卓庫洛，這位他們從小認識的好友，沒到這個時候，她就會豎起耳朵仔細聽，期望能多了解一些那個突然進入她生活的男人。

羊族少女幾乎是側著腦袋，從興趣、生活習慣到家庭，盡可能捕捉更多的碎片使腦中的印象更為完整。突然一個踉蹌把她驚了回來，由于自己太過專注而沒好好看路，差點害的弟弟、妹妹一同跌到。艾瑞莎只得更仔細地去留意，看著在橙色光芒下呈現棕綠色的石壁，兩個孩子滿是汗珠的額頭反射出油光，內心泛起激蕩，她忍不住問自己，目前的選擇是否正確。如果沒有遇到那個青年，本不會有這么多想法，第一次在綠山城附近遇到，其實是有些害怕的，火燒云的制服，在哈德里越人眼中，基本就是恐怖的代名詞，鎮壓的鐵蹄牽連了無數平民，更不要說自己就來自福侖南村，可卓庫洛給她留下了完全不同的印象，她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內斂的溫柔，逐漸沒過那身制服帶來的厭惡感。后來意外的邂逅，得知對方和火燒云決裂更驗證了這一點，連續相處的幾天更讓艾瑞莎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本就是一下賤的娼妓，但是被一個男人的照顧還是使她產生了這個年紀女孩應有的幻想，再怎樣壓制也無濟于事。就在她幾乎沉迷于眼前這個男人可以帶她擺脫現實困境的幻想時，頃刻被一盆冷水澆得渾身顫抖。現在她正在各種奇形怪狀生物的包夾下，行走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遠離自己的生活，遠離自己的幻想，不知是因為地底的悶熱還是魔法火焰太晃，艾瑞莎腦中的思緒越來越混亂，到底是眼前這種恐怖的光景，還是地上世界在日復一日躺在不同人身下喘息的日子更像地獄，她心中忍不住祈禱，要是有人能把自己帶離這可怕的境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