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凜冬與童話
- 毀滅黎明
- 狼家二萌神
- 3146字
- 2020-10-31 23:58:42
“你說夕云號會被總部除掉艦籍么?”陸遠握著方向盤,看著風停雪止的冰原,天空忽然間格外澄澈。
“按照艦隊慣例,護衛(wèi)艦及噸位更大的軍艦戰(zhàn)毀后將視服役生涯功績決定是否除籍。夕云號總服役時間9年零4個月15天,取得擊沉兩艘獵潛艇、兩艘布雷艇、擊毀擊傷各一艘兩棲攻擊艦,執(zhí)行了203次例行任務,完成了32次重大軍情任務,共榮獲艦隊嘉獎4次,雷神之星等3種戰(zhàn)役勛飾。”
“它的服役生涯是光輝的,但遺憾的是,按照最新頒布的《艦隊艦籍管理條令》,夕云號屬于正常戰(zhàn)損,未作為分艦隊旗艦以及承擔過具有重要意義的戰(zhàn)斗崗位,故而將在確認損失后的60天內(nèi),予以除籍。”
野兔略略拐過一道低矮山崖,后視鏡內(nèi)便現(xiàn)出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圓坑,若是俯瞰,就像是一勺子挖去了糕點一角。多年以后,那兒肯定會變成一個山巔湖泊,假如后世有探險者路過,必是要驚嘆自然竟鬼斧神工至此。
陸遠取過熱水瓶抿了一口,再揣在懷中,白霧彌漫。
“以后新建造的軍艦,應該會沿用‘夕云’的名字吧。”陸遠說道。
“按照《軍艦命名條令》,護衛(wèi)艦級別艦船應以諸如‘風’、‘雨’、‘云’等自然現(xiàn)象作為正式名稱,考慮到夕云號的戰(zhàn)役經(jīng)歷,艦名一般情況下會予以沿用。”
陸遠慢慢地小口小口喝著熱水,車載播放器放著靜謐舒緩音樂,野兔恒定地行駛著,陸遠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墨菲閑聊著,談著什么樣的土壤好養(yǎng)活木槿樹,每天該給院子里的葡萄藤澆多少水。墨菲雖還是那副冷冰冰口吻,但總歸能聽出它是在認真回答的。
“所以說不用很勤快地除雜草?噢,共榮共生是么?哈哈,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這種說法。”
野兔的全息投影燈亮起,副駕駛座上淡淡地浮現(xiàn)起艦隊女官虛影,陸遠知道,墨菲休眠的時間到了,他沒有停車,繼續(xù)著剛才的花草話題。
“您之前的問題,墨菲已全部記錄,6個關于人類情感心理的問題請恕墨菲無法即時解答,在墨菲解除休眠后,會給您滿意的答復。”
女官摘下了她的船型軍帽,朝著陸遠微微欠身,光影旋即化作了光暈,一星一點消散而去。
陸遠抽了抽喉頭,頭也不偏一分,他頓了頓,說道:“如果我想買個家居幫手,你推薦哪個型號?IKEA口碑一直好。主要是霽月不愛用擬人型機器,我沒什么介意的,畢竟我和她經(jīng)常在艦隊,剛回家又做家務實在挺辛苦的。”
無人回應。
陸遠給懷中的熱水瓶添上水,伸手關掉了自動巡航鈕,左手扶腰摸了摸手槍槍柄與劍鞘,方向盤的磨砂觸感漸漸沉重了一分。
“到了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吧。”
后脖頸處偶有的酥麻感隱匿下去,資料芯片沉寂了。那份連接到神經(jīng)的悸動感僅僅升起不到一天。山路崎嶇卻也攔不住野兔,陸遠和著播放器流淌出的樂曲,專注地翻越過一個山坎又一個山坎。
陸遠把地圖架在儀表盤上,沿著山麓下方駛?cè)ィ樔~林尤為細長且茂盛,很多時候陸遠避無可避,只得加大馬力以鏟角硬推過去。樹林被犁出一條條醒目至極的直線,但卻不見一只飛鳥驚起。
陸遠這種暴力又直接的方法頗是管用,日頭才剛西斜,野兔就沖到了山腳,放眼望去依然是無邊無際的白雪與點綴其間的耐寒樹木。
陸遠可不打算夜間趕路,一旦不慎陷入到某片地質(zhì)較軟的雪堆內(nèi),陸遠即便是穿上外骨骼也不可能把重達十幾噸的野兔推出去,這還是其次。午間野地溫度便是殊為嚴寒的零下39度,入夜后刮起暴風,溫度又該下降到何等程度?
零下39度對于陸遠來說的確不是個多么驚奇的數(shù)字,光是鷹谷星,夜晚即長達117小時,士兵們在極度酷寒條件下作戰(zhàn)的。但今時不同往日,陸遠頭頂可沒有一整支艦隊伺候,他只有這么一輛車。
雪原間陸遠甚至找不到任何凸起來遮遮風,陸遠全副武裝地跳出車外,扒著欄桿才艱難地挪到了野兔的履帶后誘導輪處,他蹲下去捏了把雪,松散、揉不實。
陸遠不想整夜整夜地開啟發(fā)動機來保證野兔不陷進雪里,即使是低功率狀態(tài)。宙盟地面載具使用的燃料隨處可見,空氣中就有,那就是氫,但制取成固態(tài)氫棒供給野兔使用,恐怕地球都找不出一家工廠有這種技術。所以說陸遠能省則省,屆時耗光了氫棒,苦巴巴燒化石能源可就煩了。
但終歸要找辦法分流掉積雪,陸遠頗為心痛的從軍備箱里翻出一板反重力模塊貼在車頂,熒光連閃三次,鵝毛大雪便自動滑到野兔兩側(cè)。
陸遠搓了搓手,心說自己究竟是跌到了地球哪個犄角旮旯里,凍成這副模樣,要命的是還必須往北面前行一千多公里,不消說,那兒更冷,倒也居然有人還修了座航天發(fā)射場,果真是為了打仗什么都不顧了。
反重力模塊隔開了雪幕,坐在車頂上也不太凍了,陸遠隨便拿了袋自熱軍糧充作晚飯,繼續(xù)著未繪制完的地圖。
隨著陸遠開始勾勒起夕云號掃描到的其他部分,陸遠所在的山脈在這片長寬約1500公里,面積足有兩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寬闊區(qū)域僅占極小一部。以夕云號為圓心起始,東面山巒起伏之后即是海岸,西面基本上平原廣布,南面平原與低矮丘陵兼有之,北面河谷、盆地眾多。
陸遠很自然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這兒雖然寒冷,但絕對稱不上惡劣到無法生存,解凍后應當有5到8個月的無霜期,重建后后的地球文明倒退到農(nóng)業(yè)時代也不至于建立不了一個規(guī)模村鎮(zhèn)才對。
就算幾百年前那場導致了自由派人類集體遷徙的天墜戰(zhàn)爭確實摧毀了地表,但能徹底滅絕星球一切生命形態(tài)的信息素炸彈直到上個世紀才研發(fā)出來,研發(fā)后即迅速被反制住。瘋狂如帝國,也那個動力去把一顆造價猶勝一艘巡洋艦的B類信息素炸彈投到上千光年外的地球來吧?
陸遠百思不得其解,地圖也沒興趣畫了,干脆躺平了架起二郎腿苦思冥想起這個問題來,他想到日光徹底昏暗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風雪未起前的星空極為燦爛,不過陸遠在深空中見到了宇宙奇景豈能是從地面仰望星空可言?正當他感到無趣準備回車廂睡覺算了前一刻,陸遠忽然想到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吹噓機會!
所有宙盟孩子的啟蒙第一課都是抬頭望向宇宙,去識別那兩顆星子是宙神星的兩顆孿生衛(wèi)星——蘭姬、青姬。天文學幼兒讀物里有一副插圖即是地球時代如何以北斗星來做原始導航。要是拍到這張照片,回去以后不得吹上一輩子?
陸遠來了勁,趕緊仔細望天,回想著那個形如“勺子”般的七星連線。然而漫天行穹,星子多如塵沙,陸遠又不是長在地球,哪里有那個想象力去猜想出來,看來看去最后看了個寂寞。
大呼無語的陸遠沒了興致,跳到車廂里,索性拍幾張全景照聊以解憂得了。陸遠打開放有專業(yè)器械的軍備箱,去尋相機。
“嗯?”陸遠取出相機,順手拎起了一只便攜輻射計量器,瞅了一眼,指數(shù)并不歸零,而是在2與3之間來回浮動。一靠近陸遠肩頭即猛地翻了一倍。
陸遠眼神一凜,野兔式履帶輸送車設計戰(zhàn)斗的地方是各種毫無大氣層,直接受宇宙輻射的行星表面,有嚴格的三防設施,車內(nèi)絕不可能有3倫琴值之高的輻射值,那么輻射源顯然就是陸遠本身!
陸遠帶著輻射計量器走到雪地,數(shù)值迅速攀升,等到把計量器插入雪中,環(huán)境輻射指數(shù)頃刻間蹦到令人沉默。
33倫琴值。
這還是在荒無人煙的深山野林中,那些曾繁榮稠密的聚集地該有多少?一百?兩百?一千?一萬?
陸遠想起了墨菲之前說的一段話。“艦外地表符合最低程度生存條件,可在低防護條件出艙。”
果然是最低生存條件,低防護條件出艙。陸遠苦笑著,在那一連串動輒成千上萬的數(shù)字里,區(qū)區(qū)幾十的確引不了陸遠注意,他向來從離地面三四萬千米高的軌道里空降,怎么會記得海拔100米的生命斤斤計較了的幾分幾毫,只有他親身站在雪地里,他才深切地知道這兒,是片何等樣的土地。
空寂,死寂,唯有凜冬。
陸遠返回到車廂,野兔的空氣自循環(huán)消毒系統(tǒng)幾秒內(nèi)凈化掉了陸遠沾染的輻射,他端起電子平板,背后幾厘米厚的板材外即是真正致命的冬夜呼嘯,面前暖融如春。
陸遠食指挾過平板表面,他輕輕念著數(shù)個世紀前寫就,數(shù)個世紀后仍舊為之贊嘆的篇章。
“冬夜漫漫,風嘯林間,大雪狂飛,有位老者會偶爾來訪,他是這里古老的居民和最初的主人,據(jù)說是他開掘了瓦爾登湖,并替它砌好石岸還圍上了松林。他為我講述遠古的傳聞和全新的永生,盡管沒有蘋果也沒有果酒,伴著歡笑和對萬物的欣賞,我們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
你說,這世界該有童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