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泰州道宗五 離別惜別
- 慰風塵
- 酒醉西嶺
- 3444字
- 2020-11-01 09:25:36
江北泰州,鐘惠山道宗。
高聳入云的鐘惠山主峰山巔之上,層巒疊翠,多是些勁松古柏,間或有些臘梅點綴其中,即便是在山石巖縫之中,也不缺少綠意盎然,于壁立千仞間展現(xiàn)傲然不屈的風骨。
放眼望去,一條曲折蜿蜒的石道階梯如長蛇般扶搖直上天際,站在石道的隨便一處轉(zhuǎn)折,憑欄遠眺,便能將終惠山的山水風貌盡收眼底,輕云出岫,云煙繚繞,偶有幾只仙鶴翩然飛過,不禁讓人嘆為仙境。
道宗文始派道觀便坐落于這仙境山巒,堂廊之間、亭殿之中,散發(fā)著一種古色古香,莊嚴肅穆的氛圍,規(guī)模雖大卻并不奢華,門下弟子時而傳出朗朗誦經(jīng)聲,時而御劍劃破天際。
何解一家客居在道觀后面的廂房內(nèi),經(jīng)過昨天的插曲與勞累,燕然早已是身心俱疲,雖然已是中午時分,卻還是賴在床上不愿醒來。
此身苦勞日高起,奈何少年夢不醒。
“砰!砰!砰!”
急促而短暫的敲門聲,伴隨著少女空靈悅耳的嬌嗔聲,燕然的美夢就這樣被打斷。
晌午的暖陽剛好透過鏤花窗戶撒在少年的臉上,溫煦且舒適,被窩的溫度仿佛是一雙輕柔的手,摩挲著少年的臉龐。
燕然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極不情愿地抬起頭看向房門,此時敲門聲恰好沒了蹤影,嗜睡少年枕頭一抱,長舒一口氣后便要繼續(xù)沉浸在夢鄉(xiāng)當中。
“砰!砰!砰!”
“快開門!你也不看看現(xiàn)在都什么時辰了?”
“二哥你還不起床?”
“你都要懶死了!快!開!門!”
燕然重重地嘆息一聲,沒好氣地喊道:“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起!”
燕然剛要起身,卻發(fā)覺身上好似綁了千斤重擔,索性又躺了下來,還不忘安慰自己一下,就小睡一會。
“呼~呼~呼......”
苦候在房門外的的麗兒本以為二哥要起,哪成想人都沒見到,呼嚕聲倒是打得更上一層樓。
又是一陣敲門聲,這次的聲音真可謂是震耳欲聾,可憐了麗兒那粉嫩的小手。
“何燕然,我告訴你!”
“爹爹和你師父可是等你吶!”
“你......你愛起不起,我還不管你了呢!你就等著爹爹的家法伺候吧你!”
迷迷糊糊的燕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拜師禮!心下一顫,撲棱一下起了床,火急火燎地找衣服穿,越急越馬虎,一身衣服反反復復穿了好幾次才穿戴整齊。
伴隨著“哐啷”一聲,久久未曾開啟的房門終于迎來了今天的第一道陽光,燕然推搡著麗兒趕緊從廂房往正堂法然堂跑去,燕然一路上好話說盡,麗兒一路上翻著白眼。
從兩人身旁路過、飛過的道宗師兄師姐看著他們兄妹兩個不禁駐足回眸,覺得又好奇又好笑,大的急匆匆,小的氣呼呼,在這向來謹言慎行的求道之地倒也少見。
兄妹兩人終于趕到了法然堂,面對這巍峨法堂,燕然由衷感到肅然起敬,他在外整理了一下裝束,身穿最簡樸的青色道袍,而那道袍被睡夢中的自己壓地皺皺巴巴,不過好在還能看出這是道袍。
強裝鎮(zhèn)定,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五位玄天、歸統(tǒng)境師兄們分列一側(cè),還有一位姑娘站在他們身側(cè),衣著如雪,發(fā)黑如墨,長身玉立,流暢而華美,微揚的臉精美剔透,頗帶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姑娘雖身穿道服,但可以看出她和燕然一樣是俗家弟子,而且那種美絲毫沒有被遮掩,反而更加生動。
燕然看得癡迷,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卻感覺以前就曾與眼前的女子相識一樣,與此同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那一襲紅衣,那甜美的笑容,那身后的千年,那早已忘卻卻不能泯滅的記憶,所有的這一切正如潮水般沖刷著他的心田。
燕然神思恍惚地望向那白衣女子,那姑娘也看出了其中端倪,只是輕咳一聲,含羞一笑。
“燕然?!”
“沒規(guī)矩,師長尚在,怎能將心思放在別處?”高坐堂上的何解望向身旁的老道士,灑然一笑道。
聽聞此語,年輕姑娘和燕然不約而同地臉一紅,不好意思起來,其余眾人也只是微笑不語。
“燕然師弟,師傅他老人家今天出了點情況,可能得稍晚點過來。”百里門下大弟子、燕然的大師兄言修為說著,話語里卻有些歉意與無奈的意味。
燕然朝著言修為拱手道:“謹遵大師兄吩咐!”
甫一說完,燕然便走到了何憂、婧兒那邊,身后拖著個不情愿的麗兒,當然還不忘偷偷瞄幾眼站在師兄那邊的仙女姑娘,姑娘也當然能察覺到,微低著頭,手指不停地打著轉(zhuǎn)。
何解故意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道:“何道長,怎么?你師父昨晚上貪杯,多喝了點,倒是學起徒弟來了,師徒兩個都遲到,可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哈哈!”
眾人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是誰在說愛徒和老道的壞話?”
話音剛落,百里老道就從堂后的側(cè)門走了進來,拂塵在手,臉色微紅,估計是夜醉的結(jié)果。
“師傅!”
“百里老伯!”
分列兩側(cè)的眾人拱手稱呼道。
百里老道揮了揮道袍,示意免禮,緊跟著便坐在了何解的一旁,當然還不忘狠狠地瞪何解一眼。
百里老道捻了捻胡須,看了一眼言修為。
“燕然師弟,上前給師傅作揖奉茶去吧。”言修為上前一步面朝燕然說道。
燕然也不遲疑,立馬走上前,神情肅穆,朝著百里老道深深作揖,拱手說道:“師傅在上,請收徒弟一拜!”
百里老道示意免禮后,燕然便將一碗烏龍茶雙手接過,恭敬地端了上去。
百里老道抿了一口茶,笑著對燕然說道:“我喝了你奉的茶,以后就是你的師傅了,他們便是你的師兄師姐,要同心同德,好生修習。”
百里說完便起身撫了一下燕然的額頭,燕然只是感覺一股暖流流竄于體內(nèi)各處,又似有兩種相沖的力量爭斗,體內(nèi)生出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覺,不一會便沒了蹤跡。
燕然輕輕點頭,又朝著同門六人互相做了個揖,燕然和那白衣姑娘四目相對,眼里仿佛都有話要說,滿目秋波漣漪,連綿不休。
燕然后來才知道這姑娘,或者說師姐,與燕然同年,其父也是百里老道的故交,后身世凋零就來到終惠山,日日受這道法熏陶,也是天資卓越,小小年紀便已入道,躋身破塵初玄境。
“燕然,這道宗總得來說,分為術和道,術是道的表現(xiàn),道則是術的根基,術的強弱便取決這道的高低,你可知曉?”
“回師傅,徒弟明白。”燕然回過神來,轉(zhuǎn)向百里老道拱手說道。
“我道宗武學門類眾多,武學書籍更是浩如煙海、多如牛毛。”
“修習道法,提升修為,從什么開始學起?先練什么,再練什么?這些都因人而異,而這也要交給你自己去領悟感受。”
“書海樓收納了道宗和其他門派的武學秘籍,你可以隨時去參閱研習。”
燕然遲疑了一會。
“道宗講究的便是這‘無為’二字,何為‘無為’?”
“一言以蔽之,便是不能強給自己加上不必要的枷鎖,給自己的道路添堵,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你們師兄師姐都是這么過來的,每個人的資質(zhì)高低不盡相同,得先給你們一段時間去找到自己喜歡的修煉方式,這次懂了吧?”
燕然點了點頭。
“這樣吧,就讓你的雅雪師姐帶你去熟悉一下道觀和書海樓。”百里老道說完便看了看身穿白衣道袍的女子,道,“雅雪,燕然就拜托給你了。”
“徒兒謹遵師傅吩咐。”邗雅雪頷首作揖道。
......
何家在終惠山滯留多日,眼看就到了要離別的時刻。
何解和百里老道在廂房內(nèi),喝酒閑聊,說起過去的種種也是感慨良多。這百里老道未入歸塵境前,倒也嚴于律己,甚至有些古板,可參破天際后倒變得不逾矩,更是灑脫了幾分。
這酒嘛,就是證物。
何解交代好要好生教導照顧燕然后,就道別欲回廂房。
行至半途,看見燕然獨自等候自己,便笑了笑,走上前去。
“怎么?有話對為父說么?”
“父親,我舍不得你們。”燕然支支吾吾,依依不舍。
何解伸出手撫了撫燕然的發(fā)梢,環(huán)手勾住燕然的腦袋,輕拍幾下他的腦袋,道:“傻孩子,在這好生跟著你百里老伯修習,學成個宗師,以后好讓為父我好好和天下人炫耀一番。”
“我何解戎馬一生,吃了多少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苦,做了多少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唯獨一件事,為父是真的無能為力。
何解稍稍停歇,繼續(xù)道:“那便是這武學了,你大哥何憂也不是這塊料子,咱們何家能不能出個江湖英雄就看你的了。”
“爹爹掃平蠻夷后,就來看你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燕然含淚點頭,何解滿眼都是溫柔。
屋內(nèi)醉醺醺的百里老道,望了望他們,輕嘆一聲,走開了。
那道宗掌門難得一臉嚴肅,沒有御風而行,更沒有乘鶴而去,只是如尋常老人那般緩步行走于后山山間古道。
石砌古道不甚寬敞,但卻足以容得下兩人并肩而行,百里老道拾階而上,一路上目不斜視,連從不曾片刻離身的酒壺也被破天荒地留在了住處。
只見他一路向上,一步一步,山澗泉水叮咚作響,他不顧,清風徐來松濤陣陣,他不聞。
在穿過了一大片火紅色的楓林后,他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池沼旁,不深的池水清澈見底,只是更里面卻被蒸騰起的水霧徹底遮擋。
他端凝著那方池沼,道袍輕輕一揮,那煙霧即可被驅(qū)散而去。
映入眼簾的便是十數(shù)株睡蓮,有的郁郁蔥蔥,有的奄奄一息,百里老道盯著中央那株最大,長勢最好的睡蓮許久。
“過往夢仙人,仙人終見我。”
“道宗千年,因你而在,今日我且為你做些什么。”
這一日,鐘惠山顛紫氣東來,祥瑞之氣蒸騰不斷,這一日,鐘惠山后山代表道宗氣運的池沼內(nèi),那株最大的紫色金蓮衰敗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