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光漫步者
- 諸界微塵里
- 驟雨孤舟
- 3099字
- 2020-11-01 07:25:45
萬獸秘境。
是夜。
白日里積壓的陰沉云層消失不見,轉而是一張黑透藍的天幕。
辰星掛滿當空,偶有兩三穎露其光,撲棱著奪目的光彩。
在其中,那輪四方形的碩大皎月無疑是主角,那明華好似白煉般,耀得黑色大地朦朧難當,視野比之白天卻是更為清晰無余。
本是蛇蟲蟄出的夜晚此時聲響俱息,無風無霜,無蟲蛙鳴,只余這星辰與大地。
五域相交的邊境中心。
這里竟不見往日的連天烽火,而是矗立著一間加急建造的龐大木屋。
屋內放一張巨桌,和大小不一的七只椅子。
這些椅子中,五個極其華美的已經名花有主,剩余那兩個稍顯簡陋的則是空空蕩蕩。
在其列位中,從左自右分別是朱王、木王、瑯王、碼王、風王。
這幾位秘境中勢如水火的權力頂點,此時竟是同聚一堂。
啪!
特制加固的桌子驀然顫抖。
“等著這么久怎么還沒來?我看那兩個人族活膩歪了!”風王袁石滿才坐定等去片刻,便有些急不可耐了。
遭此動靜,木王妲路春卻是滿臉鄙夷,不屑地斥道:“呵呵,蠢猴子屎尿多,如此經不得事,還不如滾回去玩尿布!”
啪!
可憐的桌子又挨了一擊。
袁石滿極為粗壯的手指指著妲路春,怒道:“滿身狐騷的臭娘們你說什么?信不信我撕爛你的臭嘴?”
雖然此番它們已經幻作人形,但袁石滿瞪眼之下仍有它本體太山猿的影子,頗有些金剛怒目的意味。
妲路春斜瞥這個大塊頭,嗤笑一聲便再也沒有言語。
“袁兄還請稍安勿躁,此時離約定的時間尚早,他們此時也許就在途中,也應該快到了。”相比于妲路春毫不掩飾的冷眼,朱王熊鴻只是微微皺眉著闡述著自己的觀點。
“哈哈!路春妹妹我挺你,死猴子行事如此火爆,也不知道它哪來的腦子坐上王位的!”
瑯王桜照鱈上半身躺在椅子,雪白的長腿搭在高桌,相比其它四王端莊作態著實有些另類。
“你也想找死?”袁石滿盈滿的火藥機鋒不減分毫,攥緊的拳頭咔咔作響。
“哎哎哎!我說你們啊,共謀大事才是首要啊!”
碼王黎景同站起身,手心朝下輕輕揮動,接著道:“此時非彼時,大家切不可動了和氣,還有,桜照鱈你能把腳放下去?”
“要你管?瞧見本美人,你這老處男是不是春心蕩漾了?若是你肯舔干凈我的鞋底,我倒是可以幫幫你哦!”桜照鱈卻是不以為然,甚至抖起玉腿來顯示自己的愜意。
“你!”饒是黎景同想當和事佬,此時也窩出了火。
“我看你這蛇蝎是活膩歪了!”
桜照鱈柳眉一挑,輕蔑道:“怎么,想打一架?”
嗡!
咔咔……
熊鴻眼看屋內局勢就要失控,卻是忍不住爆發了體內驕陽般的氣勢。
“都給老子肅靜!你瞧瞧你們一個個哪有作為五域至尊的樣子?再這樣老子不伺候了!看你們接下來還談什么!”
其余四王聞言臉色明滅不定片刻,最后竟是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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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此地百里之外的風域都恩郡。
滿是月華清輝的天際中,有人正在漫步而行。
他們明明是悠閑虛踏,速度卻是飛快,才眨眼間便到了視野所及的盡頭。
“俞星師兄,你說那五只妖獸會不會等得不耐煩了?”左昂向左低頭,用手拍了拍耳上顳部,似乎要抖出耳朵里的異物。
莫俞星嘴角一勾,月色下那極為俊美的臉龐卻是更為出韻華神。
“利益是沉淪的開始,師弟憂心這個作甚。”
左昂抖了片刻,竟果然被他抖出一個微小的蟲子,他松了口氣,問道:“天氣門會不會狗急跳墻,召集人手強攻進來?”
“暫時不會,咱們封閉了連接通道,料想他們也需要忙活一陣才能破開,有這些時間就足夠了。”莫俞星修長的手指在鬢角動作,像個女子般將發絲捋到耳后。
“那倒也是,不過以咱們兩個秘靈境的修為,真能唬住那些臻至圣境的妖獸?而且還是壓了千年的!”
左昂指尖用力,那周身蠕動的蟲子便爆裂成一灘綠漿,他滿不在意地往腰間抹了抹。
莫俞星鳳目微瞇,溫聲道:“宗門秘器又不是擺設。”
左昂卻是想起一事,不禁輕笑道:“哈哈,那擁有天象法那小子,說不定正被師妹迷得團團轉呢。”
“師妹做事嚴縝周密,必定不會生出什么差錯,周旋了如此久,想來,應該是這兩日。”莫俞星聞言也是笑意漸濃。
“到時候用‘奇門’復盤其中奧義,”左昂喉嚨動了動,狹目閃出一抹貪婪,“再加上那五只圣獸的修為……”
啵!
莫俞星捂住了左昂的嘴。
接著他皺著劍眉說道:“此地并非我宗門內,還請師弟慎言慎行,而且大事未成,切不能驕傲自滿。”
“知道了師兄!”左昂支吾著,經此變故他卻是不驚反喜,深吸了一口氣。
“唉?”莫俞星趕忙收回手,心頭愕然。
“沒想到你斯斯文文的,竟然是隱藏的……”
“這肯定是師兄你出現幻覺了,我明明是過于緊張才做出的舉動,你怎么不分好賴人呢?”左昂臉不紅心不跳,除卻眼神中間漸漸消逝的迷戀,無懈可擊。
“咳咳!”莫俞星俊容泛赫,也不想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我們還是趕路吧,爭取早去早回!”
說罷他驟然加速,一馬當先而去。
后尾的左昂聞言心中竊喜。
師兄這是轉性了?
“哎!等等我!師兄!”
左昂身形暴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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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的法鐘內。
溫言被符文裹成一砣包菜后,史恒香這才顯露身形。
看著此時形同睡著的溫言,她的臉色一張一弛,喜憂參半。
喜:無論宗門、還有她之所愿,現在都近在遲尺。
憂:她發現這陣子相處下來,自己竟有點喜歡這個男人。
她發誓,真的只有一點,就如那沙粒般非常小的一點。
史恒香走進前去,伸出纖瑩柔荑想要摸摸他的臉,滿足心中那蠢動的臆想,可距離毫厘之后,竟是再也不敢深入了。
那俊秀臉龐浮騰的熱氣,漸漸淹沒了手心的感官,灼得她心底發苦。
史恒香驀地收回手,幽嘆一聲,“溫不大師弟,這是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了,以后……我會將你藏在心中永世銘記,世道無常皆有苦衷,希望你……不要怪我。”
沉默片刻,史恒香深作呼吸,從儲物法寶召出一團鮮紅沸動的血液。
她定定看了少頃,卻是翻手收回了這陰詭物事,然后在自己喉嚨處不斷摸索。
嘶啦!
竟是一張面皮。
此時的史恒香一改往日楚楚,呈現出一副潔白冷艷的嬌美容顏,只是這抹冰山般的神色,面向溫言時卻如春雪消融。
“你記好了,我不是什么屎殼郎,也不是什么天氣門史恒香,我是西北玄天府左丘菊!”
可溫言此時就跟那雕塑似的,記個毛線?
左丘菊甩了甩烏黑轉成淺藍的青絲,然后從儲物法寶摸出了面鏡子,不斷地換著角度看著自己的臉,那薄如蟬翼的面皮下,竟有幾只極其微小的蟲子游離其中。
她心中一沉。
不能再等了……
“我動作很快的,不會帶給你很多痛苦。”左丘菊纖手一翻,又懸起那團沸動的血液。
輕輕一揚,血團便徑直飄向了溫言。
咕嚕咕嚕!
血團頃刻間便漫上他的全身。
看準時機,左丘菊手指緩慢動作,卻是衍生出道道實質的殘影。
仿似一朵送卻古今的彼岸花。
妙印成。
“血沉露舟,避天回玄!”左丘菊嬌喝一聲。
話語剛落,那熾熱的血團隱隱形成一架木舟的模樣,瞬息之間便把溫言腐蝕成一幅森白的骨架。
呼!
一口濁氣歸于虛空。
這血祭之法極為耗費靈力,饒是左丘菊入神境的修為,也差點被吸干。
隨著她心念一動,那血舟駛到近前,涌動翻滾之后化作了一只拳頭大小的紅珠。
握在手里細細感知,左丘菊臉色卻是劇變,“為何里邊沒有靈魂記錄?”
她趕忙重復了一遍方才的動作,想著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錯。
“啊!”左丘菊驀地驚呼出聲,“是你……嗎?”
靜。
“告訴我!”左丘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猛然將那個紅珠摔打在地,那四分五裂的猩紅,宛如她心頭的情血。
剛才明明察覺有人手扶著自己的肩膀!
“是你嗎溫不大?!”此時的她,竟有些后悔。
而就在左丘菊思緒起伏之時,一只大手悄然從她肩膀滑落,緩緩扼住她的喉嚨。
她盡力扭頭望去,那面容仍是如此熟悉。
也就在這時,左丘菊有些不甘。
心思,果然是世界上最復雜怪異的東西。
“你怎的沒有事?”她語氣輕輕柔柔,仿若戀人之間的關懷問切。
“潑天誘惑的盡頭,是深淵啊前輩!”溫言冷笑道。
“哦。”左丘菊頓時有些恍然,心道那么大一塊靈脈石果然還是太唐突了。
溫言將氣機提上手掌,“前輩,你還有什么遺言?”
“沒有了。”左丘菊閉上眼,自始至終她連掙扎的欲望都沒有。
咔!
她的意識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