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涂山遭難
- 漠上飛劍
- 孫二茍
- 3289字
- 2020-10-31 23:51:00
涂山家的清晨一直很寧靜,節日過后,喧囂不在,男人們下地勞作,女人們留在家里收拾忙碌,小孩子們,似乎永遠是無憂無慮的,到了吃飯的時候再由大人們一個個拎著耳朵帶回家,路上免不了幾句訓斥,半天不到就都變成了泥猴子。
只不過,今日的涂山家似乎有些不同,寧靜被一些陌生的聲音打破,打砸聲、女人和孩子的哭喊混雜著男人憤怒的咒罵嘶吼,不過嘈雜很快就隨著幾聲凄慘的哀嚎而重新陷入了安靜,死一般的安靜,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正蜷縮著睡在祠堂的少年被凄厲的哀嚎驚醒,少年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正在愣神的功夫隱約聽到門外有人走了過來,少年背靠著柱子,雙手緊緊的捂住口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一步、兩步……,聲音越來越近,突然祠堂的門被粗魯的踹開,少年聽到了一個略有些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奶奶的!家族寶物都不要了,祖宗牌位倒是一個沒少,我呸!”
“老六!干什么呢?趕緊走!仙師們還在外面等著呢!”遠處又傳來一個男人略帶嘶啞的聲音。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門口的男子不耐煩的回應著,“奶奶的,費了那么大力氣,死了那么多兄弟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什么油水都沒有,還得聽那幾個老雜毛的,真他媽窩火!”
“行啦,你少說兩句。”剛剛還在催促的男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幾位大人也是你我能議論的?”
“怎么啦?”抱怨的男子滿不在乎的嗆聲道,“他們在一邊享清福,受苦受累的活都是咱們兄弟干,還不許我抱怨幾句?惹急了老子,老子不干了!”
“行啦!趕緊收收你那個驢脾氣,真要是被那幾位大人知道了,你小子的小命都沒了,還拿什么抱怨。”
“我…,”抱怨的男子一時語塞,也知道兄弟說的有道理,恨恨的罵了兩句,也就不再說話。
“要我說啊,也沒什么抱怨的,你要是仙師,你也能在一邊享清福看別人干活。”一旁勸解開導的男子似是覺得話說得有些重了,勾著抱怨男子的肩膀輕聲說道,“這趟活要是把那幾位仙師大人伺候好了,拿到想要的東西,咱們的好處還少得了么?到時候咱們兄弟也能去那鳳仙居耍耍,那的爐鼎可是個頂個的天香國色,光聞味身子就軟了。”
那一旁悶頭走路不說話的男子一聽這話眼冒綠光,這一路走來費時費力不說,還隨時擔心小命不保,可一想到這票如果成了的神仙日子,也是忍不住心神蕩漾,“奶奶的,快走快走,趕緊完活,離開這個鬼地方。”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個色胚!”
聲音越來越遠,柱子后面的少年此時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臉色憋得發紫,那二人如果再晚幾分離開,少年估計會把自己憋死。直到再也聽不到腳步,少年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急促的心跳似是要跳出少年的胸膛。
又等了半晌,確認再也沒有什么聲音后,少年摸索著走出了祠堂,濃烈的血腥味險些將少年熏暈,“爹!娘!你們在哪?”少年腳步有些踉蹌,忽地被絆倒在地上,雙手拄在地上,泡在一灘粘膩,似乎還帶有溫度的液體里。
“爹!娘!你們到底在哪啊?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少年帶著哭聲的吶喊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少年慌了,慌忙扯掉眼前的黑紗,刺眼的陽光讓少年忍不住瞇上了雙眼,一陣陣暈眩。少年的眸子很好看,清澈如一汪清水,隱隱有金光流轉,散出淡淡的光芒。此時的少年還有些許期待,期待那聲熟悉的斥責,責令他帶好黑紗的聲音傳來,但是沒有。眼前只有一片狼藉和滿地的尸體。
這里是涂山,是他的家,是他們的家,但此時,家沒了。地上躺著的是他的族人,是他的玩伴,是他的家人,但此時,他們也沒了。明明還在,卻知道已經失去的感覺,少年第一次有了切身的體會,是欲哭無淚,是想要哭喊,卻發現用盡全身力氣,喉嚨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歐呦,誰呀?大早上的就開始哭喪,擾老頭子我的好夢。”少年的背后突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少年慢慢的轉過身,看到一個邋遢的老頭正伸著懶腰,揉著眼睛,似是剛睡醒的模樣。
“哎呦!你瞅瞅,太慘了,太慘了…”老者看著滿地的尸體,撇撇嘴說道。“哎呦,這還有個活的?剛剛是你哭,吵老頭子我睡覺?”老者似是剛剛看到眼前的少年,一開口竟是埋怨,對滿地的尸體似是沒有一絲同情。
“是你,殺了他們?”少年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時血色上涌,一字一頓的問道,聲音中帶著冰冷,瘦弱的身體站的筆直,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攥著,手指關節因太過用力已經發白。
“小子模樣長得不錯,就是心性差了點。”老者絲毫不在意少年那似要吃人的眼神,還在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開口點評道。
“是你殺了他們!”少年臉色鐵青,幾個字從牙縫中擠了出來。
“呵呵,還急了,有意思。”老者從腰間取下了酒壺,滿滿的喝了一大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玩味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說道“首先,不是。其次,你要不要來一口?”
少年不再理會眼前的老者,俯身去搬動地上的尸體,“這里是涂山家,不歡迎你,請你離開!”少年吃力的扛起地上的尸身,瘦弱的肩膀上似是扛著一座山一般,搖搖晃晃的往祠堂挪動。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收起剛剛的玩味,正經的問道。
“涂山安陽”少年停下腳步卻并未轉身,“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有朝一日,我涂山安陽定取你項上人頭祭奠我族人英靈。”少年言罷,便不再停留,依舊是一步步走向祠堂。
老者看著少年的背影愣愣出神,似是在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身影,往事一時間涌上心頭,老者不由得又猛灌了幾口烈酒。“小子,只要你求我,我可以去救你剩下的族人還有你的父母。”
少年置若罔聞,艱難的抬起腳邁向最后一階石階,汗水混雜著鮮血滴在地上,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印記。
“呵,求與不求,可由不得你!”老者似是自嘲般的笑了一聲,身形晃動,快若閃電般的攬住少年的肩膀,眨眼間已是踏虛而上,御風而去,直奔大漠深處。
而此時被外來者押著的涂山族眾已是來到了沙漠深處,一個刀疤臉拎著刀來到涂山眾人面前,“說,入口在哪?不說的話,這就是你們的下場!”說著,手起刀落,一顆人頭滾落在地,鮮血從脖頸噴涌而出。
“哎呀,老刀疤,別那么暴力,我的寶貝兒都被你嚇著了。”一個留著山羊胡穿著道袍的黃臉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臂上纏著的一條金環蛇突的竄了出去,鉆入了那具尸體之中。“這幫人還有用,照你這么殺,不出一個時辰就殺光了,咱們不白來了。”
“你個牛鼻子,你有主意你就說,別他娘的拐彎抹角的!”大疤臉沒好氣的說道。
“呵,”山羊胡冷笑一聲,“等我的寶貝吃飽了,跟著我的寶貝兒走。”
談話間一道血光激射而出,濃濃的血腥氣四散開來,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線,山羊胡微微一笑,得意的捻了捻胡須,“來,跟上。”說著便是率先走了出去。
眾人跟著山羊胡又行了許久,終是在一處沙丘停了下來,“就這了,老刀疤,剩下的交給你了。”山羊胡瞇著眼說道。
“哼!”刀疤臉被搶了風頭心中有些不忿,但技不如人也不好發作,只好把怒氣發到涂山眾人身上,抬手間寒光掠過,又一顆人頭落地。“涂山家的寶庫還是得涂山家自己來取,所以,涂山家的各位,動手吧。”刀疤臉冷笑著說道。
“娘的,老子忍不了了!來啊,來殺老子!”
“士可殺不可辱,老子和你們拼了!”
……
接二連三的殺戮,涂山家的眾人終于爆發了,都是有血性的漢子,被人打上家門,燒殺搶掠,還要他們自己將家族寶貝獻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此時涂山家群情激憤,涂山的族長和長老們卻都一言不發,族長深呼了一口氣,輕輕的說出一個字“挖”,涂山家安靜了,眾人看著面前的族長,看到的卻是族長平靜的目光,族長看過身邊的涂山眾人,第一個走了出去,用雙手挖起了沙丘。
族長去了,然后是長老,再然后全族上下,男女老少都去了,在一片鄙夷的笑聲中,嘲諷中,不停的挖著,這是他涂山家的東西,此時,卻要雙手奉上。
此時發生的一切,都被遠處的一老一少看在眼里,少年不語,老者亦是不語。少年看著遠處的父母、族人,雙手的鮮血染紅了一捧捧的黃沙。那個曾經不止一次告訴他無論何時都要挺直脊梁的父親此時正彎著腰,捧出一抔抔黃沙,順從的像一只家犬。他屈服了么?他以前說的都是假的么?他一直都在騙自己么?少年不敢想下去了,他從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親騙了自己十幾年。
“你不是說我求你就可以救他們么?”少年的心亂了,他不想父親繼續這樣,但他想父親活著,“我求求你,救救他們,我求求你!”眼淚不知不覺間已順著少年的臉頰淌落。
老者沒有回答少年的請求,只是用手扶起少年漸漸低下的頭顱,“看著,睜大眼睛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