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拉開監刑臺中間的那張椅子，張青牛坐了上去，他的右手位置坐著何延年，左手位置坐著齊觀峰。

如果是往常時候，監斬官面前的桌案上會放置一個簽筒，簽筒中會放有數根寫著斬字的紅簽，用來對劊子手發出斬首的信號，但今日的桌案上卻是空蕩蕩的。

何延年想不通張青牛今天要玩些什么把戲，但有一點很清楚的是，官府的威望正在漸漸地消失。當然何延年是可以做些什么的，但他就是不愿意做，他一直以來的為官之道就是順應時勢，維持現狀的。讓大家都滿意很難，所幸就讓能左右我命運的人滿意好了，再說他也不是沒有好處給我。就在剛剛臺下前，張青牛許諾何延年要向陛下推薦他為河道總督，這個肥的流油的位置。

“何大人，那就開始了。”張青牛轉頭向何延年說道。

“好的，好的。”何延年熱情地點頭道。

張青牛對著主持的教徒點點頭，教徒邊走到監刑臺的最前端大聲喊道：“開始！”話音落下，行刑臺的右側走上來一個懷抱屠刀身著紅衣的劊子手，他走到行刑臺的正中央的木墩后站立住。

“把第一個犯人帶上來。”教徒大喊道。

右邊第一個犯人被押了上來，跪在劊子手的前面，面朝監刑臺。

“臺下何人！”教徒問道。

“罪犯劉喜。”

“你有罪嗎？”

劉喜疑惑的看著教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有罪嗎！”教徒加大聲量繼續問道。

“捉我的是你們，審我的是你們，判我的是你們，關我的還是你們。現在問我有罪嗎是什么意思，難道我說自己無罪，今天我就可以免死嗎？”死到臨頭，劉喜豁出去了。

“今天是有人可以免死，但他必須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坦白他的罪，這樣他就能夠得到赦免。”教徒回到道。

“真的嗎！那我有罪！我有罪！我罪大惡極！我不該劫財又害命，如果能給我從來的機會，我一定好好做人，一定好好做人。”劉春期待的看著教徒道。

教徒回頭看了一眼張青牛，然后轉過頭冷漠的說道：“行刑！”

“不是，我不是認罪了嗎？我...。”還沒等他說完，官差把他的頭死死的壓在了木墩上，劊子手高高舉起屠刀。

在場帶著孩子的婦人們趕緊捂住孩子的眼睛，等到臺上收拾好了，方才把手拿開。

“帶第二個犯人！”教徒說道。

第二人犯人被押了上來，他的面前還殘留著前一人的血跡。

“臺下何人！”教徒問道。

“罪犯胡木春。”

“你有罪嗎？”

“我..我有罪，我不該為了一點小事，就拿別人的孩子出氣，我沒想害他性命，我那不是氣上頭了，我...。”

“行刑！”還沒等胡木春說完，教徒就打斷了他。

“讓我..說..。”

孩子的眼睛又被遮上了。

“帶第三個犯人！”教徒說道。

第三人犯人被押了上來，他是在場唯一一個昂著頭的人。

“臺下何人！”教徒問道。

“要殺就殺，老子平生最恨別人戲弄我！”

“行刑！”

又是一個人頭落地，接下來的四五六人也是步其后塵。

“帶第七個犯人！”教徒說道。

第七犯人被押了上來，他是里面看起來年輕的一位，他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兩個字。

“臺下何人！”教徒問道。

“罪犯孟午。”

“你有罪嗎？”

孟午猶豫了。

“快點回答！”教徒催促道。

“有。”他只回答了一個字。

此時，張青牛不知怎么的，看著孟午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沒有理睬教徒詢問的眼神，向孟午發問道：“為什么只回答一個有字，不再多說一點。”

“有就是有，多一字也有，少一字也有，沒有什么好說的，動手吧。”說完，他主動把頭擱在木墩上。。

“你不想活嗎？為什么不求活，活著多快樂呀！”張青牛繼續問道。

“活著，這個世界的活著不能等同于快樂，而快樂也不需要活著。”邊回答著，他的眼淚劃過鼻梁，流到木墩上，他笑了。邊哭邊笑，剎那間將，恐懼和絕望離開了他的心靈，一種安逸，一種如同躺在母親懷抱中安眠的安逸充滿了他的身體，他閉上了眼睛。

“孟午，你被赦免無罪。”張青牛說道。

齊觀峰趕緊站起來，拉住張青牛的衣袖急促又小聲的說道：“天師，最后一個，最后一個才是我們的人，你不是還和他預演過！”

張青牛甩開齊觀峰的手，走到桌子前，張開雙手，大聲的說道：“孟午，我赦免你無罪。”

孟午慢慢地抬起頭，睜開眼睛，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說要赦免自己的人。不對，我還現在還活著嗎？難道我的靈魂已經離開我的身體了嗎？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還跟身體連接在一起。

張青牛走下監刑臺，走到孟午的身邊，他白底藍面的鞋子踏在血水中，也沒有絲毫在意。拖住孟午的手臂，把他攙扶起來，拿到鑰匙，解開他身上的枷鎖。

而后牽著孟午的手，走到行刑臺靠近人群的前端道：“不管這個人之前有多么的罪大惡極，現在他的靈魂已經沒有了一絲罪惡。你們也許覺得，是我赦免了他，是我讓他擺脫了罪惡，其實不是的，是他自已凈化了自己。誠懇的，坦白的，沒有一絲辯解的，沒有一點逃避的。在他之前的人，與他面對的是一樣死亡的考驗，他們要求生，卻換來了死亡的結局，而求死的人，卻得來了新生。這是為什么？因為他知道，知道自己是有罪的，他也愿意承擔他的罪。但那些死掉的人，他們卻以為憑借自己的嘴皮子和小聰明，就能逃避罪惡了，大家都看到了，他們逃避了嗎！在全知全能的玄武神君面前，他們逃避了嗎！”

“沒有！沒有!”眾人的回答并不是很整齊，張青牛又再問了一遍。

“用你們一致的聲音告訴我，他們逃避了嗎！”

“沒有！”眾人整齊的聲音讓每個人感覺到自己與他人是一個整體的存在。

“所以今后大家知道該怎么樣去面對自己身上的罪惡了嗎？靠我們給你們提供那些符咒和圣水，只能保住你們魂魄一時的平安。你們想真正的安寧，就要向我身邊的孟午一樣，坦白，誠懇，真摯，去勇敢地面對，勇敢地與靈魂中的罪惡去戰斗。逃避，退縮，猶豫只會讓你更加的墮落，更加的墮落就意味著你對邪神恨天而言，就更加的美味。我現在要給你們布置三項任務，一，每個人都必須找到自己所在城鎮的玄武教的經師，向他坦白你所有的罪惡，聽好了，是所有的罪惡。二，你們來自蒼南行省的各地，你們家鄉必須有一座供奉玄武神君的廟宇。三，不管距離有多遙遠，也不管天氣如何，每個人每個星期必須去玄武教的廟宇參拜一次，你們聽清楚了嗎？”

“清楚！”

“最后，我身邊的這位孟午兄弟，我誠摯的邀請你加入玄武教，成為大家的在贖罪道路上的領路人，你愿意嗎？”張青牛滿懷期待地看著孟午。

孟午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些什么，但他感受到了臺下人們炙熱的滿懷期望的眼神，而他也從來沒有這么矚目過，更沒有被他人需要過。

“我愿意。”

“大聲的告訴大家！”

“我愿意！”

歡呼聲掌聲中，張青牛知道自己又往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