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大清早，穿著睡衣的瀟雨楠命令道。

“那樣不好吧，老婆。”燁清寒有點不情愿。

“叫你脫就脫，別耽擱。”

“好好好……”

燁清寒把西裝給脫了。他一大早起來就開始試衣服，今天可是已經跟瀟山他約好了啊。

但朦朦朧朧的瀟雨楠起床后，讓他趕緊把衣服給脫了，就穿個休閑裝去。

談事情？談？當然不談。既然她都跟著一起去了，這個項目肯定是單方面敲定啊！容不得瀟山爭辯，他只需要安靜配合就好了。

這些天里，瀟山也打過幾次電話給瀟雨楠。對于旭陽中學里發生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了。他沒有管，他管不了他女兒。

葉鎮。

“他們今天來？”李依然看上去比瀟山小了十歲左右，也是一大早便起來了。

“嗯。”瀟山答應道。

“以什么身份？”李依然假意地笑著。

“只是說了來談項目。”

“哈，是那丫頭的意思吧。”

瀟山沉默了，他也感覺是自己的女兒沒有給他好臉色看。 那也沒辦法啊。

“好好收拾一下。叫人中午多弄點她喜歡吃的菜。”瀟山叮囑道。他安排在中午迎接燁清寒，下午再談事情。地點是葉鎮當地最有名的農家樂。

“那丫頭在我們這有喜歡吃的？”李依然沒好氣地說，冷笑道。

“唉，葉葉其實很喜歡吃家鄉菜的。”瀟山說道，對李依然的話有些不滿。

“呦，也是，只是吃不慣我燒的菜而已。別叫人家葉葉了，她不是嫌土嘛。”

“夠了！快去準備。”瀟山有些慍怒。李依然只有在提到瀟雨楠時才會這樣，瀟雨楠也是因為她才不進這個家門。對這兩個女人，他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喜歡吃什么？”

“你……”瀟山無言以對。

待李依然出門后，瀟山開始整理衣服。他從衣柜最里面拿出一套西裝。當初送他這個衣服的人，說是歐洲什么什么定制的。他一直舍不得穿呢。

瀟山以并不熟練的姿勢套上這個衣服，還算合身。

換好后，他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看久了，就頹坐在沙發上。

“她不是嫌這個名字土，我知道的，不是……”

燁清寒開了個商務車，瀟雨楠手里還拿著早餐的雪媚娘。

“沒吃飽嗎？”

“吃飽了。中午可能吃不下去，我帶點自己喜歡吃的。”

“哦，吃不慣農家菜了是吧。”燁清寒笑道，伸手摸了上去。

“不是！”瀟雨楠厲聲道。

“怎么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說錯了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后媽根本不知道我喜歡吃什么。”

“哦，不好意思。”燁清寒安慰道，他這些天也聽瀟雨楠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了。

“那你爸爸呢。”

“他怎么會知道。”瀟雨楠冷笑道。

兩人駛上了去鎮上的鄉間窄路，瀟雨楠嘴上說著不想來，實際走上這條路后，就一直看著周圍。燁清寒放慢了速度，給她充足的時間欣賞。

“小時候，我最喜歡來這種地方玩，估計你不明白吧。”瀟雨楠低聲道。

“我明白。”

“哼，瞎說。”瀟雨楠可不相信燁清寒會明白這種地方的樂趣。

“我小時候也挺親近自然的，只不過親近的方式比較精致。”燁清寒拿出手機給瀟雨楠發了幾個照片。

“開車呢，小心點。”瀟雨楠提醒道。

“你小時候真可愛。”她看著那些圖片笑出聲來，其中有一張竟然還穿著開襠褲。她真的笑到臉都紅了。

圖片上的燁清寒大多時候穿的都是漢服，背景上的房子很像古代的官府。

“你哪里能理解了呀，我的大少爺。”瀟雨楠沖過來捏了捏燁清寒的臉，小時候臉上肉那么多，怎么長大就沒了呢。

看來得給他養肥一點，還不能讓她太累。瀟雨楠捏著燁清寒臉上的肉打圈。

“我能理解的，我小時候真的不知道我家里有錢，生活非常質樸。”

“你怕是對質樸有什么誤解。”瀟雨楠掩著嘴巴笑，再給那孩子掛個玉佩就是個小太子了好嘛。

“咦，這是……古琴？”瀟雨楠驚訝地看著其中一個照片。

“是的呀。我爺爺會彈，他教我的，家里還有好多傳下來的古琴呢，你喜歡送你一個。”

“嗯，那你教我哦。”

“當然，手把手教。”

“嘻嘻……”瀟雨楠開心道。兩人真的是有好多相似的地方。“現在好多民間樂器都興起了，樂隊里都能看到嗩吶呢，為什么琴棋書畫之首的古琴不見蹤影？”

“可能是因為，無人再有那樣的琴心吧。”燁清寒悠悠地說。

古箏悅人，古琴悅己。本來就是自己彈給自己聽的東西。又不是誰都能遇到一個伯牙與子期。

燁清寒臉上有點不屑，他會很多樂器，但古琴是唯一一個稱得上信仰的樂器。一把好的古琴，它的每一個音都是向內收的，就像最后要用心去聽一樣。

“嗯，看來我還有沒看過的一面啊。”瀟雨楠看到燁清寒的樣子，饒有興趣地說。

“我難道平時看起來很豪嗎？”燁清寒不解，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低調的人，他的爺爺自小就教育他要低調。

“不是豪。”

“嗯。”

“是土豪。”瀟雨楠狠狠地補刀。

再慢的車速，瀟雨楠也是回到她這多年沒有歸來的家鄉了。

那是忍不住的顫抖啊。

瀟山一行人就在關口迎接，燁清寒還在人群中看到了葉傳宗。

“瀟鎮長好啊。”燁清寒打招呼道。

“燁總好。”既然沒說這個事，那就以工作的身份相稱吧。瀟山回答道。

他朝車里看去，瀟雨楠還沒有下來。不是她不想下來，是身體實在有些僵硬。

她看到瀟山的那一刻是著實震驚的，下一刻眼眶就有些濕潤了。瀟山在瀟雨楠眼里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丈夫，但的確，是個好鎮長。

每每想到這里，瀟雨楠就忍不住嗤笑。

他的父親怎么舍得穿這種衣服呢……瀟雨楠知道，瀟山是穿給她看的。

燁清寒見瀟雨楠沒有下來，走到車邊接下了她。

看到她的模樣，瀟山內心一軟。瀟雨楠為什么不讓燁清寒穿正裝？

因為她知道父親是個務實，質樸的人啊！這一幕有些詼諧，感覺瀟山他更像是以總裁的身份來見面的。

在場的大部分官員是認識瀟雨楠的，看到她這一身簡練的衣服，仿佛回到了從前。可惜的感覺也是油然而生。

瀟雨楠看向葉鎮的一個方向，那個方向官員們都是知道了。氣氛一下子就沉重了。

“怎么了？”燁清寒把瀟雨楠抱進懷里，他看出她有點想哭。

瀟雨楠輕輕推開了他，抹去眼里的水花。

“來這兒的第一頓飯，我想跟我媽媽一起吃。”她是看著燁清寒說的，但瀟山他們都知道，也是在跟他們說。

燁清寒似乎聽懂了。

“好。”對活著的人有些難受，但燁清寒愿意陪著他的女孩。更何況，在她心里，生與死的界面有些模糊。

燁清寒可不想她被那噩夢纏身啊。

“葉葉，那畢竟是……是墓地啊。怎么可以去那里吃飯。”

“要你一起了嗎？難不成你們這頓吃完也沒下頓了？”瀟雨楠譏笑道。

這話很無理，但這些大人們沒臉反駁。

“我去叫人準備。”瀟山忙說。

“不用了，我和他去就好。”瀟雨楠牽起燁清寒的手。

“我也可以的……”

“你是不配！”

……

兩人直接上了車，原本商量好的一頓飯就這么沒了。

燁清寒順著瀟雨楠指的路，朝葉鎮的公路開去。沿途從牟運道那里買了幾個菜。

“雨楠姐姐！”牟牟開心地跑了出來，直接往瀟雨楠懷里撲。燁清寒發現自己吃醋的對象，真的是下至一歲小兒，上至百歲老人。

我靠，不爽！

“雨楠姐姐，我們現在晚上回來不用打手電了。”

牟牟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

瀟雨楠急忙跑出去，小小的葉鎮，無論是新修的寬路，還是狹窄的老路，都安上了堪比城市的大路燈，甚至在田里的有些地方，也有路燈立著。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是徹徹底底的浪費吧，但是……

瀟雨楠知道，瀟山是在跟她們母女倆道歉。

她曾經因為這件事而崩潰過，也難怪牟牟記得那么清楚。她把牟牟抱進懷里，淚水實在忍不住。

燁清寒一時慌了，他不知道又是因為什么，只能在一旁看著安慰。

“我媽媽是因為……半夜出來找我……掉到溝里去的……”

“我跑出來是因為，爸爸，爸爸一直沒有回來。”瀟雨楠松開牟牟，撲進燁清寒懷里大哭。

燁清寒呆了，原來這個女孩曾經也如此依賴自己的父親啊。

她從此不敢再要求什么父愛，特別是在瀟山又娶了第二位后。她曾經把自己的心都給了燁清寒，卻還是被冷落，也難怪她到處……

燁清寒愧疚之意更盛，這女孩什么都不說，自己也看不懂，真是夠荒唐的。

“過去了，都過去了。我陪你去見你……去見媽媽。”

“啊？”瀟雨楠一愣，抬起頭笑了出來。眼淚順著彎彎的眼睛流下，燁清寒心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