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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胭脂山后有榷場

李錦在屋子里不斷的念著“奇皇”兩個字,這是梁周傳回來的唯一訊息。

那么這兩個字究竟該怎么理解?也無前言,又無后語,只兩個字讓李錦去猜,著實為難了她。

“梁周被抓是觀音毋的手筆,而梁周卻只給出了奇皇二字的提示,難道說觀音毋是奇皇?”

“不對!”

李錦自問自答,仔細回想著這里面的可能性。

若說觀音毋是奇皇,隱太子根本不可能懼怕,二十多年前的觀音毋不過是父皇身邊的一位副將,即便他隱藏的再深,也不可能威脅到隱太子!

觀音毋不是奇皇,那么梁周很可能是在提示,觀音毋和奇皇有關!

觀音毋,奇皇!

李錦揉了揉發痛的頭,嘆了口氣,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冉酉在就好了!

公主府的變故梁周是不知道的,他已經奉命出了京師,押解一批重要物資去北蠻。

這一批物資包含了許多違禁品,比如說制式的武器就有千余把,糧草高達六十萬石,這么一大批物資上路,居然沒人攔住盤查!

梁周暗自嘆息一聲,這些人表面上效忠陛下,暗地里卻做著賣國的勾當,這一筆出去,少說能有幾十萬貫的差異,平價回來交給朝廷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少府總是入不敷出了!全他娘的進了別人的腰包!

原來挖少府墻角最嚴重的,便是這位監守自盜的尚書大人!當然,還有隱身幕后的這位傳奇大佬奇皇!

“哈日嘎那,你給我介紹一下你們北蠻唄,我這第一次去境外,萬一有個不了解,小命都得丟在那!”

哈日嘎那將扛著的兵器扔給別人,走過來坐在了馬車的另一邊,他將雙腿都架在車轅上,整個身子靠在車廂壁上,扭頭和梁周閑聊。

“我們北蠻崇尚武力,頭腦比較簡單,不像你們中原人,花花腸子忒多。”

梁周翻了翻白眼兒道:“你還說你頭腦簡單?看得很明白嘛。”

哈日嘎那道:“你還行,比他們都強。像觀音大人,他上次囑咐我修門,按理說,你直接說找個人,把門修好不就完了?他偏要說,我們都是屬耗子的,慣會鉆地洞,他沒這習慣。后來聽主上說起才知道,是那石門年久失修,向下落灰塵。”

梁周沒心沒肺的笑道:“你們啊,這些官員都是習慣了,說話說一半,或者起個頭讓你們去猜,能猜出什么意思來,那便不保準了,不合心意吧,他會罵你蠢貨,合心意了吧,他反而不言語了,出了問題吧,他又說這事情是你們過分解讀了他的意思,來個一推三六五,人家拍拍屁股,屁事兒沒有,全是你的錯。”

“對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靠猜過日子,我也是受夠了,我本想著這次回去了便和大頭人說說,留在北蠻娶妻生子算了。”

“這確是為何?”

“俺終是個沒腦子的,不如早些開枝散葉,造福下一代。”

梁周一愣,打趣道:“你便是要開枝散葉也要娶我中原女子,這樣下一代不至于也是個憨憨。”

哈日嘎那撓了撓頭發,道:“你說的好像有道理,可我北蠻貴族一向不與中原女子通婚,我娶個中原女子,回去豈不是被人笑死?”

梁周勸道:“北蠻有什么好的?你不是說過,現今這時節,部落里又缺衣少食的,這樣的窮苦日子,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貴族?比我們普通農戶都窮。”

哈日嘎那尷尬笑道:“俺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衡量貴族的標準是有多少土地,俺們是論有多少牛羊,一頭都沒了,貴族就沒得當,哪怕只剩下一只羊,再窮的貴族,那也還是貴族。”

梁周笑道:“哈大哥,你是個有本事的,與其回去放羊牧馬,不如留在中原這等繁華之地,隨便做個什么活計也比在北地吃西北風強不是?”

哈日嘎那沉默,道:“我叔叔在北蠻很有勢力,他不會準許我定居中原的。”

“事在人為嘛,你堂堂八尺的漢子,還要聽命于叔叔不成?老腦筋,總要改一改的嘛。”

哈日嘎那有些心動,卻自己做不得主,急得抓耳撓腮,仿佛身上有一萬只虱子在咬他一般。

車隊漸漸過了遼水,北岸便是北蠻的前沿陣地,北周和北蠻的邊境榷場,這里有個好聽的名字,北蠻叫它胭脂山,北周叫它美人山。

胭脂山通體迴長,成八字向外延伸,只中間狹長的道路通向外界,這一段路不好走,也很少有人走,概因這里狹長的地勢,若無強大的武力支持,很可能會被這里的山匪打劫,以至于血本無歸。

而這里能做山匪的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匪,多是兩邊的官軍出來打秋風,也不往死里整你,見者有份,你扒一層皮,我扒一層皮,來來回回也就不剩什么了。

當然也有豪商打通了其中的關系,兩面都吃的很開,只看前面迎風飄揚的旗幟,便能安然通過胭脂山。

梁周看著這兩面陡峭的山體,心中一片寒冷,若非是觀音毋的車隊,換個人來也不可能這么安全的通過這里。

以梁周的視力,他如何看不到山體中間那些冰冷的弓箭已經無情的張了起來?

通過胭脂山后,梁周的后背出了一層的冷汗,風一吹,他瞬間打了個冷顫。

胭脂山背后又是另一片景色,這里來來往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偶爾還能看到波斯商人操著蹩腳的官話在奮力的叫賣。

梁周走過去,拿起攤位上一把象牙梳子問道:“這個多少錢?”

那波斯商人道:“這個滴,五百貫。”

“不能便宜?”

“一口子的價格,我們滴價格,十分滴公道,你滴,不能和我討價還價。”

梁周伸出一根手指,道:“一貫錢,我要兩個。”

“你說什么?你滴良心不要太壞,沒有這么砍價格滴,我滴商品,不能賣,賠死了。”

梁周翻了翻白眼兒吹了吹額前散落的頭發,轉身欲走。

“唉唉,可以商量滴!”

梁周抓起攤位上那一對兒精美的象牙梳子,豎起一根手指道:“一貫,賣不賣?”

“不賣滴,不賣,太便宜了,我賣不了。”

“就一貫,賣不賣?賣不賣?賣不賣?”

梁周連續問了好幾遍,那波斯商人官話水平顯然有限,梁周的話一快,他便慌了,道:“賣!”

梁周從袖子中取出一貫錢扔在了攤位上,將兩把象牙梳子揣在了懷里。一轉身撞在了哈日嘎那的懷里。

“干什么?”

哈日嘎那紅著眼睛盯著梁周,問道:“拿出來!”

“什么拿出來?”

“梳子!快拿出來!”

梁周眨了眨眼睛,哈日嘎那這表情有些不對啊,難道這對兒梳子和他之間,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秘密?

梁周將還沒捂熱乎的梳子掏了出了,伸過去遞給了哈日嘎那。

哈日嘎那拿在手里仔細端詳了半晌,說道:“方才見你花了一貫錢買的?”

梁周點頭道:“對呀,這東西雖然貴重,但是除了長安的達官貴人的女眷很少有人會買。”

“這個工藝很好,在我們這里,這東西屬于奢侈品,即便是貴族也不見得每家都有,上次我叔叔為他情人買的那一把好像花了整整四十頭羊,你就給他這么少少的一貫錢,怎么做到的?”

梁周呵呵一笑,把梳子從哈日嘎那的手中取了回來,道:“說穿了便不值錢了,你若想買,拿一貫錢出來,我再給你買一對兒,讓你留著送人。”

“可我沒有錢。”

梁周翻了翻白眼兒,道:“好在主上給我留了一千貫,好歹你也是個一等一的高手,一貫錢都拿不出,是不是混的太慘了點?要不跟我混算了。”

梁周又扔下一貫錢,隨手在攤位上抓起了另外一對兒精美的象牙梳子,那波斯商人一見,立馬急了,從攤位上跳了出來就要和梁周理論。

梁周卻回頭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也不知道那波斯商人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只見他突然轉了個身,將攤位一收,卷著東西放在身后的車上,招呼著活計,呼呼啦啦的跑了。

“那,算我送你的。”

哈日嘎那接過梁周遞過來的梳子,小心的揣在了懷里,貼肉收藏。

梁周揮了揮手,哈日嘎那和他繼續向前逛去。

閑逛許久,梁周此時正在另一個攤位上和一個北蠻勇士爭論一件熊皮的價格,梁周一見這件白色的熊皮登時就喜歡上了,可這位北蠻勇士只要牛羊,不要錢,讓梁周費了不少口舌。

最后梁周踩著他的攤位,唾沫星子橫飛,小算盤噼里啪啦的打的叮當作響。

“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榷場!拿著錢買不到東西,你是在開玩笑的嗎?這一件我已經給了你最高的價格,二十貫,不能再多了,你拿著這二十貫,向前直走不到五百米,那里是一家牲口鋪子,二十貫能買大小六十只羊,你怎么能無視這么高的利益而忍心拒絕我?”

“我只要羊,有羊你就可以拿走,沒有,你到別地兒換了羊過來,我再賣給你。”

“一根筋嗎?真是,我快被你氣死了,你該不會不識數吧?這么好的便宜給了你,你居然不要?”

那蠻子臉色一紅,怒道:“我看你不是要買我的毛皮,是想打架是吧?”

“嘿?我這暴脾氣!你等著,我去牽羊去!”

梁周灰溜溜的向人群中擠去,見后面哈日嘎那抱著個膀子在一邊不知道在看什么,梁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哈日嘎那撇了撇嘴,問道:“你瞧見那個宰牛羊的婆姨沒?俺喜歡她。”

梁周順著哈日嘎那說的看過去,只見那彪肥體闊的女漢子,手里的肉刀翻飛,臉上不時還會濺上些血水,那厚厚的巴掌拍在肉上,打的那肉服服帖帖,板板正正,絲毫沒有半分的不規矩。

梁周打了個寒顫,問道:“你們北蠻人口味都這么獨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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