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少主
- 亂世長生劫
- 喬釋迦
- 3206字
- 2020-11-01 10:37:38
精神萎靡的端木易由幾名士兵攙扶著,送入了岐山城內,安排在趙老四的客舍中暫住。
車子則被停放在軍營中。車上的尸體,請專人精心地斂了,陳放在棺木里,等著安葬。
岐山城東,一處廣闊的院落門前,掛著一塊書寫著“老根”二字的牌子。牌子看起來頗有年代感,許是在歲月中承受了不少劫難。
“老根”是趙老四家所經營的客舍的名字。
如這個名字一般,這間客舍從趙老四的曾祖開始,傳了四代人,現在到趙老四手里,依然頑強的堅守著。
而今天,“老根”客舍住進了一位不尋常的客人。
端木易自來到這間客舍,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除了送酒的伙計,誰也不肯見。
王子英在軍營那邊,監督著完成了入殮之事,便匆匆地趕至了“老根”客舍。
“怎么樣,先生好些了嗎?”
王子英在店門口跳下馬來,還未入內,就一臉擔憂地問趙老四道。
趙老四悄悄地往身后的客房里瞥了一眼,確定端木易沒在門口,這才滿是愁容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唉……這可怎么辦,他們的尸身還要早點下葬才行。我已差人往鎬京城報喪了,就等著先生好些,送他一起回鎬京。”
王子英焦慮道。
正這么說著,一名伙計端著一壺酒,就要往端木易的房間里去送。
“唉……你先等等!”
王子英叫住了那伙計,主動接過了伙計手中的酒壺,對他說道:
“你且退下吧,這些東西我給先生送進去。”
那伙計倒是爽快,聽王子英那么一說,趕緊把酒壺一股腦地全給了他。
接過這些酒水,王子英便名正言順地獨自進了端木易的房間。
“先生?”王子英剛進房間就看見端木易已經酩酊大醉。
無奈之下,他只好又默默退了出去,等候端木易醒來。
“王將軍,先生如何了?”趙老四亦是牽掛地問道。
王子英沒答話,也學著趙老四的樣子,一臉憂愁地搖搖頭。
“將軍可還有什么辦法?”趙老四給王子英端來一碗水,看他飲盡,方才問他道。
“唉,哪還有什么辦法啊……”王子英長嘆一聲道。
一想到那幾具尸身還未安葬,他心里更是焦急萬分。
“不如先找人護送尸體回鎬京吧。”趙老四在一旁提議道。
“也只能這樣了。”王子英無比煩惱地答道。
……
遙遠的鎬京城內,二公子嬴無忌也在面臨著巨大的煩惱。
“你確定那韓石什么都沒干,就直接乘著車駕回洛邑了?”
嬴無忌難以置信地問一名內侍道。
“二公子,我們跟的特別緊,不會有差錯的。”那內侍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嬴無忌說道。
待那內侍退了出去,嬴無忌便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兩位股肱之臣:
“二位卿家,你們是什么看法?”
公冶勛思索了片刻,上前一步,緩緩答道:“那韓石此行目的定有蹊蹺,但好在他如今已走,只怕也再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此言差矣,”韓公望捋著胡子,瞇縫著眼,駁斥公冶勛道,“他既然此行目的不純,怎么會如此輕易回去。只怕他的目的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嬴無忌和公冶勛都對這個結論感到詫異。
“老夫只是這般想,但尚且不能確定,這……”韓公望正緩緩地解釋著自己的看法,這時一名內侍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只見那名內侍魂不守舍,臉色煞白,一路跑著進了殿內,未傳未報,直接奔著嬴無忌而去。
這樣的舉動讓殿內三人著實嚇了一跳。他們都以為此人欲行不軌,直到看見他只是在嬴無忌臉旁耳語了幾句,這才放下心來。
那人不知和嬴無忌說了些什么,嬴無忌那稚氣未脫的小臉竟一下子慘白無比。
他登時立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呆呆地凝視這遠方,說不出話來。
而那名內侍,則在通報完之后匆匆地退了下去。
直到他從門口出去前,他依然在大口地喘著粗氣。想是剛剛足不著地地跑來,累得不輕。
待那內侍出了門,韓公望小心地問道:“二公子,怎么了?”
“剛剛飛馬來報,爹他們,在岐山城附近中了埋伏……”嬴無忌壓抑著情緒,努力讓自己平靜地講出這件事。
“咱們損失大嗎?”韓公望問道。
“……全軍,覆沒……”
“什么?”韓公望和公冶勛同時吃驚地問道。
“全軍,覆沒了……”嬴無忌的情緒似乎已逐漸克制不住。
“這,秦公怎么樣?”公冶勛在一旁問道。
哪知嬴無忌并沒有答他的話茬,而是轉身背對著二人,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倆別再問了。
接著,他又用略帶哭腔的聲音吩咐道:“二位卿家,你們先去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這話說的甚是成熟,幾乎不像出自一個少年之口。
公冶勛不解嬴無忌今天到底怎么了,正要再問,卻被韓公望在一旁攔下。
那韓公望曾經教過嬴無忌一段時間,知道他的個性,是以并未多做些什么,向著嬴無忌一揖,說道:“臣等告退。”
接著便拉扯著公冶勛朝殿外走去。
出了殿門,公冶勛立刻就開口道:“二公子到底怎么了?司空大人為什么不讓我問?”
“你不了解無忌這孩子。剛剛那樣子,明顯他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以才著急攆我們走。”韓公望解釋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司空知道嗎?”公冶勛追問道。
“老夫亦不能確定,但剛才看二公子的樣子,只怕秦公他們,這次是兇多吉少。”韓公望面色凝重地說道。
“您是說……?”
“噓~”
公冶勛話問道一半,被韓公望攔了下來。
他一聲“噓”后,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才又對著公冶勛點點頭。
……
殿內,韓公望與公冶勛邁出大門后,獨自一人的嬴無忌便頓時癱倒在地。
他矮小的身子躺在坐席上,雙眼盯著大殿的天花板,眼淚止不住地汩汩往外冒。
“爹和兄長怎么說走就走了,把無忌一人丟在這世上?難道公父不要無忌了嗎?……”
這些想法不斷地沖擊著嬴無忌的腦海和眼眶,幼小的他,逐漸崩潰,以至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韓公望和公冶勛原本還在門外猜測,如今一下子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冶勛直覺得嬴無忌可憐,愁眉不展,嘆息不已。
而韓公望,是看著這些小輩長大的,甚至連嬴開光屁股時候的樣子他都見過。
如今事態如此,他也是悲戚不已,即便強自忍著,也還是老淚縱橫。
便是這個時候,一名女子的身影從小路處顯露出來,正是前來給嬴無忌送飯的顏顏。
她拎著食盒,原本正哼著小曲兒,興高采烈地走著,忽然瞥見韓公望兩人正在大殿門口,神色黯然,當下便收起喜悅,快步走向前去。
“二位大人。”顏顏來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
“哦,顏兒姑娘。”兩人剛才一直專注于悲傷,竟沒有注意到顏顏的靠近。直到顏顏見禮后,才察覺,立即回禮道。
“二位大人,這是?”顏顏秀眉顰蹙,不解地問道。
“顏兒,姑娘,這,唉……”公冶勛在一旁欲言又止,更讓顏顏心生疑慮。
她把目光投向韓公望,期盼這個老成持重的老爺子能說出些什么。
只見韓公望也是愁眉緊鎖,哀痛之情,竟比公冶勛尤甚。
顏顏本有一些不悅,突然,殿內停了一陣的哭聲再次響起,一下子扎入顏顏心頭。
她也顧不得再等著兩位大臣的答復了,趕忙一推門,闖入殿內。
進得殿內,她只見嬴無忌已哭得狼狽不堪。
顏顏隨手將食盒往門口一放,跑上前去,把嬴無忌摟在懷里,輕撫他的后背,溫柔地說道:“無忌不哭,無忌不哭。到底怎么了,和姐姐說。”
“顏兒,姐姐,無、無忌,沒有爹,也沒有,沒有兄長,了。”嬴無忌啜泣著,斷斷續續地把這句話說完。
顏顏聽了這句話,也是如遭雷擊。
她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嬴開對她們母女照顧有加,給了她父親般的關懷。
如今忽然聽到嬴開去世的消息,也是悲痛萬分。
“無忌,你說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顏顏不敢相信這件事,忙又問道。
“剛剛,岐山傳,傳來消息,大軍,在,在,歸來的路上,遇到埋伏,爹和兄長,都走了……”嬴無忌說著,悲痛更甚,哭聲又重。
“遇伏?”顏顏強忍住心里的悲傷,冷靜地想了一下,問道,“其他人呢?”
“除了先生,所有,所有人都沒了。”嬴無忌斷斷續續地答道。
不知為何,顏顏聽了嬴無忌的回答,雖然心中痛苦萬分,但還是松了一口氣。
“無忌,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顏顏問道。
“我,想去,岐山看看……”嬴無忌依舊淚流不止。
“不可,你現在是大秦的少主了,不能在隨便走動。”顏顏冷靜地答道。
“少主?我不,不要做少主,我只想要父親,要兄長。”嬴無忌在這個姐姐般的女子面前,終于可以卸下成熟的偽裝。
“無忌,你已經不能再任性了。以后,你要肩負的是大秦的江山社稷。”顏顏雖然無比心疼,但還是咬著牙告訴了嬴無忌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嬴無忌終于沉默了。
看著逐漸冷靜下來的嬴無忌,顏顏俯身說道:
“無忌少主,顏顏請命,替少主往岐山去,迎回秦公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