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定道基的過程很痛苦。
從來沒有融入過天地元氣的經脈,甚至可以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天地元氣的經脈陡然被大量的真元強行破開的痛苦,是無法形容的痛楚。在奠基過程中,王笑的感覺,就好像有一根鋼錐在自己的骨髓中血管內來回的挫著,將自己的身體中活生生的打出幾條孔道來。
但是這樣的痛苦,是痛并快樂著。
感受著自己的主要經脈一點點的呈現在自己的腦海中,感受著空氣中空間中無所不在的天地元氣在身邊圍繞,王笑欣喜若狂。
奠基時所受到的痛苦相比起擁有力量種子后感到的快樂,根本不成比例。
結束奠基后,王笑翻身跪倒,認認真真的,恭恭敬敬的,真心誠意的,朝面色微微發白的許琴霜與胖臉上汗水淋漓的李有善叩了八個響頭。
李有善受了禮后冷著臉別過頭:“你不用拜我,以后你對得起你師娘便是!”說罷轉身揮袖而去。
許琴霜微微一笑,坐到了一邊的藤椅上,呼出口氣,輕聲道:“笑兒莫要怪你師傅,他這人就是這般,口硬心軟。”
王笑自然是不會不知好歹的去怪責李有善,正想要說些什么,卻猛然頭一暈,渾身乏力的說不出話來,軟倒在蒲團上。
許琴霜柔聲道:“笑兒,你體質特殊,現在強行為你奠基,自然是受不了,你就在這里休息吧。蓮兒,我們出去吧,不要驚擾……”還未說完,忽地一笑,卻是發現王笑居然已經仆在蒲團之上,睡著了。
許琴霜微笑著,手中捏了個法決,輕聲道:“‘一朝飛去青云上,太山一擲輕鴻毛’……”兩句李白的詩詞念完,便見一道白光自她的手中放出,化做一道無形的白綾,將王笑裹住,輕輕送到了一旁的塌上。
李香蓮贊道:“娘親的控物術益發的純熟呢,這可是所謂的舉重若輕?”這丫頭在重這個字眼上格外的加了幾分語氣,說罷望著酣睡中的王笑掩嘴一笑,當真是可愛之極。
許琴霜微責道:“你師弟睡著了哩,莫要吵嚷。他年少體弱,何來重之一說。”說罷牽過李香蓮,盈盈的走了出去。
在這本屬于許琴霜的內室中,王笑有了自來到這修羅界后的,第一次安眠。
安眠這種事情,往往是只有在屬于“家”的地方,才可以得到的珍品。
* * *
自成為了“記名弟子”后,雖然王笑相比之前做仆役弟子時候稍微有了些“地位”,可以名正言順的旁觀其他師兄練武學道,可是實際上卻更被輕視,也受到了更多背地里的鄙視。
這里的人,已經都知道,這個王笑雖然是所謂的記名弟子,卻還不是李有善座下的弟子,而是跟著李有善夫人的記名弟子。
雖然許琴霜被所有的弟子尊敬愛戴,但是這并不能改變許琴霜作為女子的身份,更不能改變大漢國一直以來重男輕女,鄙視男拜女為師這種偏見的情形。
而因為王笑拜師當晚居然在許琴霜的內室中睡了一晚,各種流言漫語更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雖然絕對不敢說王笑和許琴霜有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但是王笑“蠅營小人”“阿諛之輩”的名聲卻是響亮的很了。
王笑卻絲毫不以為仵。
經歷了穿越異界孤獨無依,掙扎求存到今日的王笑,心理早已不是這種流言可以動搖的堅定。
人笑我?我仍然以禮相待便是,至少表面上我是以禮相待的嘛,這樣才能不落人口舌。被取笑也不會少塊肉,再說了,緋聞是名人才可以享受的,君不見那些緋聞纏身的明星們,表面上對緋聞那是推脫反感,其實心里不知道多開心呢。不招人妒是庸才嘛。那群人背后戳我脊梁骨?切,都是一些兒不知道男女平等的落后人士,我才懶得理會呢。被孤立,無人理會?更好,我有更多的時間來修煉道法!
因為自小在二十一世紀里被各種電磁波輻射的關系,王笑的身體對于天地元氣的感應非常的低。尋常弟子奠基后修煉兩個時辰可以聚集的天地元氣,王笑需要用一整天的時間才可以聚集的到。一招“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劍術所消耗的天地元氣,便需要王笑努力凝集一個時辰左右,才可以足夠用出這一招劍技的消耗。而普通人階下位的弟子只需要半個時辰不到就可以凝集出足夠使用出這一招的真元來。而一些天才,則只需要一盞茶甚至更短的時間。
李白在地球的歷史中是詩仙加劍俠,而在這個世界里則是劍仙。所以青蓮宗以下以及屬于青蓮宗下層的蓮根堂,也都是用的劍。事實上整個以儒教為國教的大漢國,也多以劍為武器,只因為“劍乃兵中君子”“劍乃王道之兵”的說法。
修真者所用的劍術與普通的武夫是大不相同的。
無論是儒家的劍術還是道家的符術,或者大唐國的唐刀刀術,都是以天地元氣來驅動的。
比如青蓮宗最尋常也是用的最多的“疑似銀河落九天”這一招,便是將天地元氣轉為自己的真元,然后化做劍氣射出。初學者用這一招,頂多只是可以放出一道指頭粗細的銀色劍氣,威力大約也只是打斷一棵十來米外,手腕粗細的樹干罷了,初學者也只敢稱自己的這一招為“銀星落”,而不是“疑似銀河落九天”。
這一招,也只有青蓮宗宗主李長卿使來,才可以一次放出百萬道,足足可以遮斷天際的劍氣群。一招之下,當真如銀河倒泄,群星隕落。
傳說九十五年前中土神州與西方羅剎國“圣戰”時,李長卿孤身悄然潛入敵軍后路,以這一招之力,消滅了西方羅剎軍的一只萬人運輸隊,奠定了百年一次的圣戰大捷。那一招之下滅殺萬人的威勢,才是真正符合了“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壯麗華美。
可是以王笑此時的修煉速度,需要專心凝集大半個時辰的真元后,才可以試發一次的“銀‘星’落”,那么相比其他弟子凝集一個時辰能連發五六次的效率來說,差的實在太多了。而對于技能的運用太少,也自然導致技能的熟練度實在不夠。進步一說,自然是事倍功半。
而一些稍微高位點的技能,比如類似輕功,加強身法的“千里不留行”輕功技巧,苦苦凝集大半個時辰的真元,也不過只夠使用三五秒的時間……往往花一整天的時間去凝集天地元氣,卻只能施放幾個法術……
饒是如此,王笑也仍然練的專心致志。
勤能補拙,笨鳥先飛,這種自小就無比清楚的道理,卻只到了現在,才真正的領會。雖然王笑在智商來說其實并不笨,并不拙。
事實上王笑在那個世界里不僅不笨,還是智商不低的聰明人。
可是那些東西,都已經是過眼云煙。現在王笑所擁有的才能資質,卻是遠不如其他人。比之普通的弟子,王笑笨的多拙的多。所以王笑只能用比其他人要慢的多的速度凝集天地元氣,然后化為自己的真元。努力,節約,小心的練習著那些被師娘無私的傳授給自己的“青蓮宗”道法。
蓮根堂雖然是三流的道法堂,但是所學的基礎,卻仍然是青蓮宗的正宗法門。與青蓮宗的弟子相比,蓮根堂欠缺的只是高級的心法罷了。當然,這些低級心法對于目前的王笑來說卻是最需要的。
現在王笑主要只修煉兩個法術:
“銀星落”與“千里不留行”。前者是攻擊法術,后者是身法技巧。攻擊法術自然是必要,而王笑選擇修煉千里不留行的原因則是一直以來的危機感與憂患。
當使用“千里不留行”的時候,王笑發現自己絕對可以跑的比劉翔還快,這是一個讓身體在短時間變的極為迅速的法術,十分好用,只可惜缺點是耗費的真元太多。王笑辛苦積累一天的真元,只足夠維持“千里不留行”效果大概半分鐘。不過這半分鐘里,王笑可以達到跑百米只要五,六秒的速度,感受一下超越飛人的感覺。
無論修真修道修佛,都是分為天,地,人,三階。每個階層也還分為上位,中位和下位三個階位。這個階位的劃分是按照修真者們擁有的真元總量來劃分的,并不代表實戰水準。往往一個在修羅戰場上生存下來的人階中位老兵可以輕松干掉一個自小在道觀或者書院中長大的人階上位。當然總的來說,擁有越高的真元總量,可以使用出的法術就越強越多。
王笑現在的級別,勉強算是人階下位的水準了,也就是屬于所有修真者中最底層的存在。事實上真以整體能力來看,王笑連人階下位都還遠不夠格,因為他積蓄天地元氣的速度實在太慢。
只要是受過師長奠基的修真者都屬于人階下位。人階下位所擁有的最大真元量相差不大,但是其他人一般都只需要大半天的冥想就能積蓄滿真元,王笑卻至少需要三五天的苦苦修行才可以感受到丹田飽滿。這就是因為王笑對于天地元氣的親合度實在太低了。
不過,也正因為王笑的進步相對其他師兄弟來說實在太慢,所以王笑也就更珍惜每一分真元,更珍惜每一分練功的時間。雖然對于真元總量的增加與凝聚天地元氣轉化為真元的速度一直沒多大的提升,但是非常意外的,王笑對于“疑似銀河落九天”這招的運用,居然掌握的比其他弟子還快那么一些。而對于“千里不留行”這個耗費真元甚多的技能,王笑也熟練了許多,能以比其他人略少的消耗來運用。不知道這也算不算“笨鳥先飛”了。
這些日子里,王笑也漸漸明白了那個飛揚跋扈的劉振武為什么會受到師姐李香蓮的崇拜仰慕了。這個蠻橫的家伙,確實有他值得驕傲的地方。
在楚郡,每隔三年,便會舉行一次術法大賽。這個賽事名為“雛鳳鳴”,只允許在門派中屬于三十歲以下的青少年修真者參加,用以作為各個門派排名的參考。在這樣的賽事中,各個門派都會派出最優秀的弟子去參加,用以證明本門派的師傅會教徒弟。
劉振武自十二歲進入蓮根堂,修煉四年后,在五年前第一次參加“雛鳳鳴”,便以十六歲之齡打入了前十。而兩年前十九歲的劉振武第二次參加“雛鳳鳴”,更是排名前五。要知道蓮根堂這個門派在楚郡也不過是排名十三四的位置,而劉振武卻能打出這樣的好成績,可以說的上是蓮根堂的驕傲,同時也可以證明劉振武的天賦,絕對是超乎常人的。
無論在什么世界里,只要擁有實力,自然就會得到女孩子的傾慕。
而且劉振武雖然對王笑是十分的惡劣,但是對許琴霜以及李有善卻是相當的尊敬,在李香蓮面前也肯定是謙謙君子,所以李香蓮自然的傾慕著為蓮根堂爭光了的好師兄劉振武。
王笑得知這一事后,沒有說什么,只是更努力了許多,近乎虐待的再次加強自己的修煉時間。
而當王笑成為許琴霜的入室弟子后,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也多了許多。被許琴霜收入門墻后,王笑已經有資格進入師娘的書房,所以開始閱讀到了許多的歷史人文書籍。可是在越來越熟悉這個世界的同時,王笑也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的詭異。
通過看書,王笑基本知道這個世界的一些歷史。在這個世界,也有著傳說中的孔孟之道,有著道家與佛家。只是,在地球上分明是兩千年前出現的孔子,在這個世界上卻和元始天尊,阿彌陀佛這兩個道家和佛家的老大一樣,都是一萬二千多年前的神話人物。這就讓王笑感到非常的奇怪。
這個世界有確切記載的歷史超過兩萬年,而在有文字記載的起始傳說與歷史中,最初一萬年的歷史傳說與地球上從盤古開天到唐朝黃巢起義期間的這段歷史大同小異。當然,這邊的歷史不能算歷史,而是傳說,傳奇。唐朝以前所有的歷史人物全部和修真扯上了關系,變成了傳說。比如三國時候的劉關張啊趙云什么的,在這個世界都變成了頂級的修真強者,只差一點點就能飛升成仙的大能,而諸葛居然就是一個飛升成功的升仙者。
可是在“大魔王黃巢顛覆神州”后,整個歷史就變了。
如果說黃巢之前的歷史還和地球上是大同小異的,那么黃巢之后就完全變了。黃巢之后的地球上只過了一千多年,而在這個世界,卻是過了一萬多年。這一萬多年里自然又經歷了許多久分必合久合必分的事情,一直到現在。但是在這些歷史里,沒有五胡亂華,沒有宋朝,更無論元明清。
在黃巢之前的故事,都被稱之為“上古”。也就是說,和地球相同的歷史傳說,在這個世界,都屬于“上古的傳說”“神話故事”。而黃巢以后的,則屬于“正史”。
經過一萬年的變遷后,此時自己身處的大陸卻類似三國時期,主要有著大周,大漢與大唐三個大國和一些小國,此三個大國分別以道家,儒家,佛教為國教。
其中大周國位于大陸東方,也稱為東周,以道立國。大漢國與北方蠻族交界,也稱為北漢,以儒立國,不過這里的“儒”并非單指孔子一系,而是百家爭鳴,除了儒家,還有春秋時期的諸子百家學說,都可稱為儒。而大唐國位處西南,有著廣闊的海岸線,與南洋諸國交好,也稱之為南唐,以佛家立國。
儒學在這個世界里,居然成為了宗教一樣的存在。而且,儒家在這里,居然也是作為修真門派而存在,祖師爺即為“至圣仙師孔仲尼”,地位不是人而是神靈,與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同為至高大能。
這種詭異的歷史更讓王笑的危機感強烈了幾分,也就更為努力的修行。
時間在王笑這種極度專注的情形下飛快的流逝著,轉眼間,代表豐收的秋季就已經度過,眼下已經是深秋之末,即將到來的,則是寒冬。
而深秋,則是王笑準備“出征”的日子了。
許琴霜的話王笑一直記在心中:
“笑兒,師娘畢竟是婦道人家,不適合拋頭露面,也就無法幫你去降服妖怪簽訂契約了。所以,笑兒,能不能打敗野外的妖獸,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雖然你現在要正面打敗一只比你強大的妖獸很難,卻也并非毫無機會,而機會,就在深秋。等到了冬天,隨著萬物凋零,食物會越來越少,為了度過冬季,妖獸在秋季就會開始預備大量的食糧。所以,每逢深秋,山林中總會有妖獸們為了預備冬糧而發生爭斗的事件。笑兒,能不能找到機會靠自己的力量與妖獸簽訂契約,就靠你自己了!”
許琴霜的話王笑清楚意思,那就是利用妖獸的互相爭斗,來漁翁得利。
修羅界的天地元氣極為豐富,但是物質卻相比地球要貧瘠一些,人類還好,可以靠耕種來獲得食物。但是論起糧食的畝產,也僅僅只如地球的千年前,比之二十一世紀的科學種植低了好幾倍。人類尚且如此,而妖怪妖獸,就更困難了。若在深秋沒有能夠存儲夠足夠的冬糧,那么冬天很可能會餓死。
妖怪妖獸,僅僅只是強大的一點的野獸罷了,說到底,還是需要吃東西的。
縱然比普通野獸強大,但是很難保證每次出行都能有食物的收獲。若是不預備隔夜糧,就意味著會挨餓;挨餓,就等于體力妖力下降;體力不支導致力量下降后,就等于成為別人的食物。
這就是冬季的殘酷。
當人類的士族圍著火鍋望著飄雪吟著“大雪紛紛飛落”一類的冬景詩詞時,更多的生物包括人類的貧民,卻是在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尋找著那些稀少的,可以轉化為身體能量的有機物。
王笑隔著窗子望向院中梧桐飄落的黃葉,系緊了包裹。
包裹中是干糧,火石,金瘡藥,解毒草,一本手抄的《萬妖錄》,兩張許琴霜送給王笑保命的符紙,和……一包王笑自己提純的黑火藥制品。
準備……
出發。
目標:
楚郡城西二百里地——方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