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里的煙抽完,目的地也到了。
這是一棟看上去蠻有歷史滄桑感的公寓樓,外面貼的白色小瓷片多有脫落、碎裂,完好的瓷片上也有風化的痕跡、發黃,夾縫里長著青黑色苔癬。
“這就是你說的裝修不錯?”王羯把剛才的猜測拋到腦后,質疑道。
陳昊從褲兜里抽出一張門禁卡,在防盜門旁的感應器上刷了刷。
“你的房間在三樓,306號宿舍。裝修么,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沒讀過啥書,也不好描述。”
說罷,他打了個哈欠。
“我回去補覺,306號間的門開著,里面日常洗漱用品和保安制服都給你準備好了,記得省著點用。現在外面都是票證制購買的,一袋洗衣粉都能賣三四十塊錢。”
王羯拉開厚實的防盜大門,正要上去,忽然感覺腹部一陣不適。
“食堂在哪兒呢?有點餓了?!?
“食堂?別指望了,這會兒……”陳昊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斑@會沒飯吃咯,都已經快兩點了?!?
王羯猛地瞪大眼睛,驚道:“你說啥?怎么過的這么快?”
“瞧你那一身汗出的,和人家小娘皮打嗨了,我在下面都等的不耐煩。行行行,你自己想點辦法解決吧,晚上七點我來接你吃飯,拜拜嘍?!?
陳昊打著哈欠,轉身就走,只留下王羯捂著肚子呆愣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我是不是應該早點認輸走人?面子和肚子,哪個更重要?
——分割線——
默念著門牌號碼,一間一間轉過去,王羯才在三樓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門沒鎖,虛掩著,輕輕一推也就開了。
房間內光線充足,落地窗連著陽臺,正好能讓午間熾烈的太陽光照射進來,也讓視力一般的王羯很容易看清楚了房間內的擺設布局。
陳昊沒騙他,這裝修確實不錯。木質的衣柜、單床、寫字臺等家具一應俱全,角落里擺著一只垃圾桶,一邊是飲水機,還有一臺彩色電視,連著陽臺上的衛星鍋。
房間占地四十來平米,除了家具和一些裝飾性的盆栽擺設之外,相當空曠,有足夠的活動空間。地上鋪著白色的瓷磚地板,一塵不染,光潔的能倒映人臉。
四周的墻壁上貼有墻紙,木色紋理。王羯走上去輕輕撫了撫,觸感意外的粗糙,應該是真木板加工的。至于沒有貼上墻紙的部分墻壁,則被粉刷的相當潔白平整。
總體來說,這是間走簡約裝修風格的單人宿舍,相當樸素,但是又不失格調。
房間角落里有一堆用塑料包裝起來的衣服,黑色布料,因為是折著的,看不出具體樣式。
王羯把小包袱扔在床上,走去拆起了衣服。
一共是四套保安服,兩套冬裝,兩套夏裝,樣式和大明軍隊里的常服差不多,只是沒有軍銜和領章,代以?;铡媒鹁€縫制的展翅鳳凰,尾翎艷麗,工藝精美。
王羯抓起衣服兩肩部位,抖了抖,看明白大概樣式后就隨手揉成一團,扔進衣櫥里。
懶得重新疊好,沒辦法,唉。
衣服下面有兩雙鞋子,樣式是高幫作訓鞋,也就是所謂的軍靴。這種鞋子又大又重,鞋底鑲著鐵塊,由皮革包裹的密不透風,還很悶腳,除了厚實耐操以外幾乎沒有其它優點。
王羯拆開紙盒子,拎起一雙鞋,掂量了下重量,咋舌道:“真他娘的重……”
自己平常就要穿著這玩意巡邏?不過,話說回來,日天那廝好像也穿著這鞋子,怎么看起來蠻輕松的。
于是,他決定晚餐時間和陳昊深入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把鞋子隨手碼回紙盒,王羯一屁股蹦到床上,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趴在那里,雙目無神、只能聽到腹中咕嚕嚕的叫喚。
抵著床單和棉被,淡淡的洗衣液薰衣草味道傳入鼻孔,這被褥明顯是洗滌、晾曬不久才鋪上來的,還帶著一股陽光的爽朗氣息。
王羯倒不在乎什么二手不二手,能用就好。只是,聞著這芳香的薰衣草味,腹中的饑餓感更像火燒了似的。
有些煩亂地坐起身子,他又一把扯過床邊的包袱,胡亂翻找起來。
出發之前……我記得買了兩個鹵蛋裝著啊……鹵蛋呢……到哪里去了……
估計是餓暈腦袋了,王羯絲毫不記得自己下火車前一口吞了兩個鹵蛋,美其名曰:“下車了再吃好的。”
雙手在那只帆布小包里飛速扒弄著,指甲剪、打火機、內褲、襪子……嘔,這是誰的襪子?我特么又只穿拖鞋!
一件件莫(沒)名(啥)其(卵)妙(用)的小物件被丟開,王羯的手卻摸到一個古怪觸感的東西。
像是塑料袋,又有些粗糙,戳一戳,又有些發軟。
什么玩意?
王羯一用力,把那個物件扯了出來,卻是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住、再用繩子纏上的塊狀物。
仔細回想了一番,他才想起這個包裹的來歷。
之前下火車,自己和一個趕著去投胎的胖子來了個親密接觸,那時乘機入手了兩樣東西,一樣是自己口袋里的蛇皮錢包;另一樣,就是這個包裹了。
在車站整理物品的時候,順手把包裹塞了進去,為了以防萬一,特地壓的深了一點。
那么,這個東西,到底是啥?
纏繞在包裹上的繩子被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些麻繩排布的位置也相當整齊,可以由此推斷出纏繞它的人是個強迫癥晚期。
王羯捻住一端,用力一拽,這條繩子就自己松懈、滑落下來了。
“是塑料袋?”皺皺眉頭,王羯又扒開了那一層黑色的塑料膜,卻見后面還有一層。
這是玩羅西亞套娃呢,揭開一層又是一層?
他發狠了,直接撕扯起塑料袋,三下五除二就讓被包著的東西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原本半塊磚頭大小的塑料袋,只剩下原來的四分之一,嬰兒的拳頭一般。
“這特么……是什么玩意?”
用指尖撕下最后一層粘在物品上的塑料膜,展現在王羯眼前的,是一團肉塊。
是一團,粘著污血,被割的四四方方的肉塊,上面還粘有少許白色脂肪絲,能清楚地看見血管的斷面,還有幾根毛發沾在皮上。
這啥玩意?
臟的要死,肯定不能吃,比老子的鼻屎還惡心。
王羯是餓,但他還不蠢,不至于吃這么一團來歷不明的東西。
嘆了口氣,他還不愿意死心,湊過去在那塊肉上嗅了嗅。
剛才隔著遠還沒什么,忽然靠這么近去嗅一團肉塊,那可真是作死。
“嘔!”一股子腥臭味直沖腦門,搞的王羯當場干嘔起來,滿臉惡心。
也真是為難這肉塊了,能把王羯這種心理素質的家伙惡心到,由此可知它的腥臭氣味了多讓人不適。
“丟了丟了丟了,”王羯隔著塑料膜捏著這團東西,只想盡快把它處理掉。
陽臺旁邊是廁所,里面有馬桶,把這東西丟進去肯定是不行的,萬一堵住了怎么辦?到時候惡心的可就不只是這一團肉了,還有——
屎?。?
這么想著,他又是一陣干嘔。
還是找個地方埋起來吧,丟垃圾桶肯定也是不行的,萬一腐爛了怎么辦。
想著,王羯走到陽臺上,凝目四望。
不錯,周圍有花圃、有樹林,隨便找個地方一丟肯定沒問題。或者,就從這陽臺上丟出去,應該也沒毛病。
不過,我王羯是什么人?
有公德心的人,有道德的人,君子!
君子是不會干亂扔垃圾、亂填埋垃圾這種事情的。
(說到底,還是懶癌發作而已。)
又嘆了口氣,王羯捏著鼻子,手持肉塊,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發現,陽臺旁的角落里有一只花盆,空蕩蕩、只有一點濕泥土的那種。
他頓時眼睛一亮,跨前兩步,繞到那塊木板后面,伸手把肉塊拋了進去。
陽臺被一塊木板隔成了兩方區域,估計是裝修時的問題,因為木板的另一邊連瓷板都沒鋪上。
木板挺大個,嵌入墻中,當初應該就是考慮到這點才沒有打碎它拆走,于是裝修方也順水推舟的省下了這一片的裝修。
王羯本人是過不去的,但是他的腦袋可以繞過那一點縫隙看到后面,于是也就發現了那只破舊的花盆。
“嘿嘿,大功告成~”
王羯滿意的一笑,捂著還在咕嚕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回房間里去了。
順手在飲水機里灌了些水進腹中,王羯打開空調,把遙控器隨手一扔,便躺尸在床上。
畢竟有人說過,睡著了,也就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