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開始吧

凌媽媽知道，兒子雖然理智上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可是在情感上依然無法邁過三十年的歲月。這些年，她不是不想解釋清楚。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解釋，當年具體發生了哪些事，連她都不清楚，她一直被凌元保護著，不讓她牽涉進來。再者，她也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回到凌家這個血雨腥風的地方。后來，凌霄然長大了，懂事沉穩了，她有幾次也很想說說當年的事，可是霄然，卻根本不想聽。她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跟凌家扯上任何關系的，可是如今，終究逃不掉了。讓凌霄然認祖歸宗，是她最愛的男人最后的意愿，她又如何忍心阻止？她只能嘆口氣，說道：“我們回家吧?！?

“您，不問問我的決定嗎？”凌霄然很想知道母親的立場，據他所知，母親一直都不愿與凌家有任何瓜葛。

“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不會反對，這是你的人生，是你將來要走的路。更何況，你是我的孩子，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嗎？你呀，嘴硬，心軟~”

凌霄然低頭一笑，頓時如華光初上，天晴萬里，他平時很少笑，“原來，我的母親大人竟然連這潑天的富貴都不放在眼里，在下真是失敬啊失敬?！?

凌媽媽失笑，嗔怪道：“你呀，就知道在我這?；^。”想他堂堂玄霜的隊長，面對敵人時機敏冷酷，面對戰友時沉著指揮，也只有在母親面前才會偶爾開開玩笑。而這玩笑也是為了能讓母親寬心。

“媽”凌霄然收起了笑臉，嚴肅的說道：“接下來這段時間，恐怕不會安生了，為了你的安全，我會和，我會和他一起，24小時對你實施貼身保護?！?

“嗯，我知道。”凌媽媽依然很淡定的回答著。

“害怕嗎？”凌霄然輕聲問道。

凌媽媽搖了搖頭，有些悵然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沒什么好怕的?！?

“我們家女神果然勇敢?。　绷柘鋈粦蚺暗馈＿@是他平日里對凌媽媽的特殊稱呼。

“你呀！就知道跟我沒大沒小，什么時候給我找個兒媳婦才是正經事！”凌媽媽知道兒子在努力的逗自己開心，也很捧場的斂去了愁容。

“這么快將當婆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能找到媳婦，我天天把她供起來都行！”

“您看您說的，好像我沒人要似的。”

“你以為呢？就你這么個工作，哪個正經女孩愿意跟你過日子？如今……哎，更是害了人家?！绷鑻寢尯芮宄?，現在的凌家就是個火坑，槍打出頭鳥，誰往里跳誰倒霉。

“您放心吧，我以后呀肯定給您找一個文武全才的兒媳婦，保準沒人敢欺負她！”

“恩，就你能？！”

母子二人有說有笑的朝園外走來，一直站在荷園門口等候的歐陽俊熙，看著細雨中漫步的母子二人，更像是姐弟。他突然有種時光靜好的錯覺。只是，恐怕這種美好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心急火燎的三少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二人面前，笑嘻嘻的向凌媽媽打招呼：“阿姨，我可想死你了?！?

凌媽媽很喜歡三少乖張活潑的個性，甚至有時候還讓沉悶的凌霄然多向三少學習學習，所以，她也很喜歡跟三少逗趣：“你是想我啦，還是想我的糖醋排骨啦？”

“哈哈哈，阿姨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我這在雨中等了半天，早已經饑寒交迫了，阿姨，您今天可得多做一個拿手菜！”

“好！走，咱們回家。”

“回家回家。”三少迫不及待的張羅道。

“你還真不見外?！绷柘鋈缓敛涣羟榈难a刀。

“少爺！”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周秘書突然出聲叫住了凌霄然，說道：“那接下來的事……”

“接下來的事，你直接聯系我就好。”

聽了這句話，周秘書就知道繼承的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不過，這才是剛剛開始，接下來才是一場真正的硬仗。在繼承書上簽個字是很容易的事，不過要做穩這個位置，對抗所有垂涎這個位置的人，經營好整個凌霄集團，將會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您和夫人現在的住處恐怕已經不安全了，凌董事長早已準備好了安全屋，希望二位可以盡快搬進去?！?

“明天就搬。”在關鍵問題上凌霄然從不馬虎，雖然他現在依然無法接受這個父親，可是有些事實是改變不了的。雖然他真的很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有些渾水是他不得不走的。既然選擇走了，那就要走的萬無一失，那就要走到最后。小心、謹慎一直是他的專長，正是憑借這兩點，他才能在無數次生死之戰中活下來。

凌媽媽突然叫住了周秘書，說道：“周秘書，一會兒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我做了蒜香魚，是他最愛吃的，麻煩你給他帶一些回來，可以嗎？”

“夫人您客氣了，我一定帶到?！?

凌媽媽回過頭，看著遠處的月亮門，看著月亮門內的一池白蓮，和掩藏在雨霧中的木屋，良久的沉默無語。

凌霄然替母親拉了拉衣服，說道：“我們走吧。”

“嗯?！?

三人在周秘書的帶領下，原路返回。此時，已經快被好奇心折磨瘋的三少，終于徹底忍不住了。他將凌霄然拉到一旁，故意落后眾人幾步，小聲問道：“那個，隊長，你真的是凌家的孩子？”

“你能忍到現在才問，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凌霄然玩味的說道。三少，他最了解，論八卦功底和信息收集能力，在整個第四軍團，沒有人能比得過他！

“您老就別跟我繞彎子了！我這都要急死了。”

“凌元，他，是我的父親。”凌霄然遲疑的說著父親這兩個字。

“OMG！??！凌，凌，凌，凌霄集團的的董事長？凌家的家主？是你爸爸？！”三少的嘴已經張到了人類的極限，可這依然無法緩解他心中的震驚。

不是他勢力，也不是他沒見過世面，實在是凌家不是一般的商賈之家，凌霄集團也不是一般的巨富。這么說吧，在華夏，連三歲小孩都聽說過凌霄集團的名字。在這個地球上，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像非洲那樣貧困的大陸，都遍布著凌霄集團的產業！

這個百年旺族，就像一朵巨大的云，籠罩在整個華夏大地的上空，并將他的商業觸須延伸到了世界的　每一個角落。沒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無數的經濟學家、企業家、政府機構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凌家世世代代都能出現商業奇才，為什么在一次又一次的社會動蕩中，凌家都能生存在來，并且越來越強大！

在華夏，你可以不知道邁克爾杰克遜是誰，但你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知道，凌霄集團意味著什么。因此，三少此刻的驚訝真的是在正常不過了。

稍微回過神來的山少，后知后覺的問道：“那你是不是，要繼承你爸爸的財產啦？哇塞，那得多少錢?。　闭堅徦@個世俗之人吧，因為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用別的詞語來衡量凌家的重量了。

“三少?！绷柘鋈煌蝗粺o比認真，又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可能，明天就要回部隊申請退役了?！?

“什么！！”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將歐陽俊熙徹底拉回了現實。

“為，為什么這么快？”自從得知凌霄然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們的隊長不可能在部隊呆一輩子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離別會來的這么突然，讓他措手不及！這么多年，他們并肩作戰、出生入死，為了當初對著國旗許下的誓言，為了自己心中那份連他們自己也忽略的信念，他們明知只要在玄霜一天，就有可能是他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可是他們依然舍不得，舍不得離開這些兄弟，這不得離開部隊，更舍不得脫下這身帶給他們榮耀和使命感的軍裝。可是如今，隊長真的說走就走了嗎？

凌霄然拍了拍他的肩，就像無數次死里逃生，即將登上返回祖國的直升機時那樣。他的笑中有無奈、有眷戀還有深深的歉意。不需要太多言語，不需要虛假的寒暄和惺惺作態的離別，這是屬于男人的方式，是有血有肉，有汗亦有淚的真男人！

其實，凌霄然從未想過什么家國大業，他也從不自詡是一個愛國英雄，可是有些時候，當命運推著你到了某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就是那么做了。就像當初，進入玄霜的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明知母親會日日為他擔驚受怕，但他依然那么做了。就像當初，他替換被劫持的人質，被恐怖分子用槍頂住腦袋，他明知道敵人根本就沒想讓他活，可是他還是那么做了。

“有些事，我必須要回來處理。”凌霄然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可是，就算你要走，恐怕領導都不會批的！”三少拼命的找著借口。

凌霄然知道，兄弟舍不得自己，他笑了笑安慰道：“我走了，不是還有你嘛，你這個萬年副隊長，這回終于可以提正了?！?

三少心里已經很清楚了，原來真的是非走不可，看來這個凌家真的是不好混。他雖然沒有生在名門望族，可是“人心”他還是懂點的。在這潑天的富貴和權力面前，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不在乎，盯著凌家董事長寶座的人，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會有多少！所以，他們的隊長，與其說是榮耀回歸，倒不如說是跳進火坑更準確些。那些本以為家主之位已經唾手可得的人，突然得知，凌元竟然不知從哪里搞出來一個兒子，一定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

三少平時雖然八卦嘴欠臉皮厚，但是心思很細膩，從隊長的三言兩語中，他就大概判斷出了如今的形勢。所以，他沒有在阻攔，也沒有再說那些沒用的離別感嘆，他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盤算著，怎么能幫上隊長一把。

出乎凌霄然意料之外的，平時嘴碎到爆炸的三少竟然玩起了沉默。他還以為，這么個驚天大新聞暴露在了三少面前，他得盤問他一宿呢，結果，這么快就結束了？凌霄然有種，準備好了一個月的工資配老婆逛街，結果老婆善心大發，只買了個襪子的幸福感……

……

兩個小時后，坐在輪椅上的凌元，捧著手中的保溫飯盒，眼睛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濕潤起來。此刻的他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一位終與妻子相守的丈夫，一位盼得兒歸的老人。

三十年了，他已經有三十年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了。他又想起，他與柔兒剛談戀愛那會，柔兒不知從哪得知他愛吃魚，便查閱菜譜學著怎么做魚。可是做菜，又怎是看看菜譜就能學會的呢。那時她只是個窮學生，租不起房子，學校里也沒有廚房練手。所以，她就每周末跟著住在本市的室友回家，給她家做菜。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她苦練了一個月，都沒有時間和他約會，害得他以為一枝紅杏要出墻，竟然尾隨她，到她室友家捉奸！

凌元恍然，原來自己也有過輕狂愚蠢的時候啊！

那個時候，真好。

周秘書站在一旁，看著董事長抱著一盆蒜香魚發呆已經半個小時了。追憶、感動、愛戀、痛楚一一在眼中流過。這些年，他呆在董事長身邊，遠遠的守護著他，回報他的恩德，遵守自己的諾言。旁人看到的，都是凌董事長萬人之上的尊榮，只有他知道，這暗藏在財富與權力背后的仇恨和骯臟。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人的輝煌，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董事長，凌澤那邊此刻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聽到這個名字，凌元立馬收起了悵然的思緒，正色道：“做好一切準備，夫人的安全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是！全體人員都已經待命了?！?

“哼！那就開始吧！”鋒芒畢露，一瞬間，他又是那個叱咤風云的凌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