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跟在安悅身邊多年,慕容愉對安悅的心思猜得一分不差,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不能眼見著這兩個對自己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人有任何閃失,她找到謝全。“我已探過莫依的脈搏,她確是安悅無疑。”
該是謝全震驚了。“你不是說她跳入靈渠,不可能生還么?”
“確是,當時,她把蜀君推下蒼山,她隨之一躍而下。”慕容愉回想當日情景。“蒼山足有百丈之高,而靈渠之水洶涌波濤,在那種情況下,人絕無生還的可能。”說到這里,不由猜測。“除非,他們落水時,蜀君幫安悅擋下了所有的沖擊,安悅因此得以活命,可是,即便如此,靈渠水那樣湍急,就算蜀君幫安悅擋下了下墜的沖擊,安悅也會被水流沖得溺亡,又怎么可能活下來呢?”
見她神色凝重,謝全很是奇怪。“安悅公主能活著不是很好嗎?你為何會這般嚴肅?”
“我很希望她能活著。”慕容愉說道:“但,我不希望她來越國。”
“此話何意?”謝全更是疑惑了。
“還記得有一次你去蜀國找我,我跟你說過什么嗎?安悅和蜀君是彼此真心相待。”慕容愉看著他,神色認真。“如今蜀君因陛下同燕國聯軍身死,你認為,安悅突然出現會有什么目的?”
謝全一下被點醒。“你是說,安悅公主會對陛下不利?”
慕容愉點點頭。“以我對安悅的了解,她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必會將蜀君之死的責任歸于陛下,而陛下心系于她,又怎會對她防備。”
謝全也開始擔心起來。“那陛下知道她就是安悅公主嗎?”
“就算不知,那一樣的臉也會讓陛下放下對她所有的猜疑。”慕容愉如是說道:“何況陛下那般喜歡安悅,定是確認無疑。”
謝全深知拓跋承旭有勇有謀,心思縝密。“可是,以陛下之能,我們想得到的他也必會想到,又怎會讓安悅有機會對他下手呢?”
“她是安悅,只要她是安悅,陛下就會對她卸下所有設防。”慕容愉急道:“你難道忘了,陛下為了她甚至甘愿留在燕國為質,飽受屈辱?”
怎會忘?不僅如此,拓跋承旭的很多決斷都因為安悅的存在而改變,謝全心驚。“你說的是,只要她是安悅,那么陛下或許連思考都不會了,不行,我決不允許她傷害陛下。”
說著就要去找安悅,慕容愉連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謝全說:“自然是除去后患。”
“我不準你傷害她!”慕容愉帶著怒氣說道:“況且,你忘了陛下曾聽聞她的死訊而發瘋么?難道,你要陛下真的變成瘋子嗎!”
謝全也著急道:“那你要我怎么辦,我明知她要對陛下不利,卻要置之不理么?”
“你冷靜一下,聽我說。”慕容愉安撫他的情緒后再說道:“安悅于我來說同陛下一樣,若你因為陛下傷害了她,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自然,我也不會讓她傷害陛下......”
不等她說完,謝全急切道:“那你說,有什么辦法。”
“為今之計,你要時刻護衛陛下安全,一旦發現安悅有任何行動,就即刻阻止。”慕容愉說道:“切記,不能對安悅造成任何傷害。”
聽完,謝全有些難受。“那我們的婚事呢?”
“我們的婚事可以延后,可他們的平安卻需要你來防范。”慕容愉主動靠在他的懷里。“我會時常去開解安悅,等她心里的怨恨淡了也就沒有仇恨了,到時候我們再成婚不遲。”
兩人的安危自己也很重視,只不過她的心里還多了一個祝安悅,但她說的話確有道理,若安悅有什么意外,拓跋承旭也就如同行尸走肉了,自己對拓跋承旭忠心不二,自然不愿見他再活得那般辛苦,謝全無奈說道:“都聽你的。”
太后張翎因身體不適沒有參加昨晚的新年宴會,早上起來就聽說了拓跋承旭把昨晚獻舞的舞姬納為了后妃,十分生氣,一個舞姬成了后妃,那拓跋承旭豈不讓人議論成好色的君王?就要讓人去把安悅傳來,看看這舞姬什么妖媚姿色,竟敢魅惑她的兒子。
于婉正在外面候著給她請安,料定了她知道拓跋承旭納一舞姬為妃定然不會輕易放過,見到她的宮女徐小可出來,就立刻攔下了她。“本宮要給太后請安,昨晚之事本宮自會向太后說清楚,你不必去了。”
徐小可只好跟著她進了張翎的寢殿,一見到她,張翎果然質問。“聽聞昨晚是你做主將那個舞姬留下的?”
“給太后請安。”于婉跪到地上行禮。“回太后,是臣妾。”
張翎指著她。“你怎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一個下作的舞姬,怎能成為后妃,你這樣做,不是讓天下人都非議陛下么?”
見她不讓自己起來,于婉只好跪在地上繼續回話。“太后,陛下后宮空虛,僅臣妾一個皇后,就算收了一個舞姬入宮,也不會惹人議論的,況且,臣妾多年未有所出,心中自責不已,見陛下對莫依姑娘有意,做主留下莫依姑娘,也是為了陛下和您著想,若她能為陛下誕下皇子,不也是您的期望嗎?”
以后嗣為借口,確實戳中張翎的心病,這么多年了,于婉的肚子沒有一點動靜,自己勸說兒子納妃,他也每每拒絕,害得自己還擔心他是否有什么隱疾或特殊嗜好,如今他雖鐘意了一個不入流的舞姬,但好歹免去了自己的擔憂,若真能誕下皇子,與外人的非議相比,終究還是皇嗣重要,張翎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起來罷,為了陛下皇嗣,也算你有心了。”
“皇嗣事大,臣妾不敢怠慢。”于婉起身回道,解決了張翎,拓跋承旭心里的人便能留下了吧,那自己能夠離開皇宮的那一天,又會是什么時候呢?
因為安悅冊立宸妃的事情,朝會耽擱了不少時間,一完事,拓跋承旭就趕回了明英殿,還在收拾他賞賜的東西的太監宮女們連忙跪地行禮,拓跋承旭把他們全都遣了出去,自己好單獨跟安悅相處,可是,謝全竟是不走,拓跋承旭瞥了他一眼,暗道他不懂事。“你也退下吧。”
“陛下,宸妃身份不明,還是讓臣陪著罷。”謝全依然不走。
“你在擔心什么?”拓跋承旭明顯感到他在為自己防范著安悅。“若她要對朕不利,那也是朕心甘情愿。”
果然,因為安悅,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備,謝全急道:“陛下!您......”
話未說完,拓跋承旭打斷他,臉上不悅。“退下!”
“是。”謝全知他已經動怒,不敢再留下,退出寢殿,到窗外去候著,以便聽到任何動靜,都能及時出現。
拓跋承旭這才有了開心的笑意,轉過屏風,見到安悅正在小憩,他輕手輕腳走到床前坐下,靜靜看著她的臉,其實已不再風華正茂的臉,可是,就算這張臉布滿皺紋,依舊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容顏。
安悅只是假寐,早就知道他來了,微微睜開眼,狀似剛醒見到他驚訝的模樣,坐起身來就要行禮,拓跋承旭按住她。“若是困,就多睡一會兒。”
“不過吃了飯有些憊懶而已。”安悅回道:“臣妾卻是不困。”
心里盼了多年的人就在眼前,拓跋承旭說不出的滿足,只怕她不習慣這里的生活,溫柔問道:“午膳都吃了什么,合不合胃口?”
既然安悅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又怎會因飲食不和的問題暴露,只當他是在試探自己,遂說道:“宮里的東西都是好的,不論食材口味,臣妾都非常喜歡。”說話間把手抬到頭上,欲拔下發簪刺向他,卻發現自己并未戴上那根發簪,不由瞥向一直看著自己的拓跋承旭,心虛的將手放了下來。
她的動作拓跋承旭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的動作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是第二次了,若只是想弄弄頭發,又何故這般模樣?
不禁心里抽痛,對于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不是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認罷了。
過去那每一個不能入眠的夜晚,都是因為我覺得我失去了你,所以,就算你帶著恨來到我的身邊,我也不會放手。
自顧走到妝臺前找出那根發簪,拓跋承旭拿在手上一看,便知非是金銀所制,想是她擔心金銀不夠堅硬,不能刺穿自己的胸膛。
忍下心里的難受,將發簪拿到安悅面前。“是在找這個嗎?”
見他拿著那根特制的發簪,安悅心里就慌了,一直以來他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想必自己故意隱瞞也騙不過他,他若知曉自己的用意,自己該怎么辦?強自鎮定下來,說道:“臣妾還在想是不是弄丟了,原來是忘記放哪兒了。”
“我幫你戴上吧。”拓跋承旭坐到床沿,將發簪插到她的頭上,想她不愿承認身份,也就沒再叫她安悅了,自己也不想她被人指摘,只說:“莫依,明日宮里會舉行一場武競,一起去看看吧。”
在越國待了不少時日,安悅知道越國人崇尚武力,往往以武藝勇猛評價一個人的優劣,且在此事上執著異常,任對手是誰也不相讓,一定要表現出自己的勇武來,不知他邀自己看這樣的競技是何意思,可為了不露破綻,還是說道:“臣妾在民間看了不少這樣的競技,卻不知宮里的如何,臣妾很是期待。”
拓跋承旭只微微淺笑。“那好,明日,我來接你。”
仍回偏殿休息,翌日,下完朝,拓跋承旭就命人將安悅接到廣場上,廣場的周圍已經站滿了人,位置高一些的地方站著官員,都來觀看這一競技。
拓跋承旭對安悅說:“這是歷年來為宮中侍衛升遷設立的一項武競,會選出優勝的三人,給他們官職。”
一個侍衛的升遷大多靠功勞,卻從沒聽說要靠這樣的競技,當真是有些奇怪,倒也十分公平,安悅點點頭。“陛下不說,臣妾還真不知道呢。”
廣場上中間搭著兩個臺子,皇宮禁衛軍統領龐浩上臺敲響了銅鑼,宣布武競開始,事先報名的侍衛分成兩組,一一對決,然后勝者再行對決,最終會有六人勝出,再從這六人當中選出武藝最強的三人晉升侍衛的官職。
參賽的侍衛紛紛上臺,打得熱火朝天,雖規定點到為止,但難免還是會發生頭破血流的事情,可這些男兒毫不退卻,就連那些沒有參賽的侍衛,都表現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安悅看得略微皺了眉頭,不得不說,這些人展現出的武力確實比蜀燕兩國的人都要強上很多,看來,越國人好戰的本性源自每個人的心里。
經過了兩個時辰的對決,終于只剩下了三個人,三個年輕的侍衛站在臺上,臉上是勝利者的笑容,禁衛軍統領龐浩依照慣例請拓跋承旭分出名次,然而,拓跋承旭卻說道:“三名勇士的表現都很優異,讓朕很難抉擇,不如這樣,禁衛軍統帶一職尚且空虛,你們三人,誰若是打敗了朕,禁衛軍統帶一職就是誰的。”
話音剛落,所有的官員都說道:“陛下,萬萬不可,刀劍無眼,萬一傷了龍體可怎么好。”
拓跋承旭抬手一揮止了他們的聲音,自顧站起身來,從高高的階梯之上幾步躍到臺上,凌厲的眼神看向三個將將獲勝的侍衛。“你們務必要使出全力,否則,你們今日的武競成績就此作廢!”
三個人相互對視一眼,不知該不該盡力,畢竟他是皇帝,可禁衛軍統帶一職只在統領龐浩之下,可謂是目前來說最高的職位了。
拓跋承旭看著他們又說:“你們,一起上吧。”
本來這三個人還在猶豫,這句話一出,三個人仿佛被他質疑了自己的武藝,這于越國男兒來說,簡直就是侮辱,于是各自拿著兵器對準了拓跋承旭,很快就打作了一團,毫不相讓。
拓跋承旭把衣袍一撩,一名侍衛已把長槍對準了他,他微一側身避過,同時伸手抓住了長槍,然后用力一掃,那名持槍攻擊的侍衛被他的力度一震,不由向后退了幾步,拓跋承旭反將長槍一收,又打退了身后拿劍攻擊他的侍衛,另一名侍衛手握雙刀向他砍來,他便以槍杵地,騰空躍起躲過,隨之借助長槍之力,雙腿踢向了那名侍衛,動作之快,不過剎那之間。
他未在人前顯露過自己的身手,此番與三個侍衛的較量倒讓所有人知道了他們皇帝陛下的深藏不露,俱都大聲喝彩,只有安悅看得心驚,她從不知道拓跋承旭竟有如此之高的武藝,若自己要刺殺他,根本就不可能,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拿發簪行刺他,否則,以他的身手自己絕不會成功,反倒會讓自己暴露,白白丟了性命,看來,要另想它法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三個侍衛就被拓跋承旭打倒在地,這一刻,他只意味深長的看向安悅,心中說道:安悅,你可知我的苦心?
自己這樣做是要安悅明白,她要刺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哪怕知曉她對自己有恨,自己也想把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