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祝懷恩有二子一女,長子祝北冥,次子祝北辰以及最小的女兒祝安悅,而祝北冥和祝安悅都乃皇后所生,是嫡長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因此,這個小公主非常受寵,風頭甚至蓋過了兩位皇子。
如今祝北冥都快到了選妃的年紀,祝北辰也都十四歲了,而這小公主也快豆蔻年華,三兄妹皆在一起讀書,各有伴讀。
祝北冥的伴讀叫王原,是皇后王熙的表侄,其父為定國公,手握重兵,由他做伴讀是想讓祝北冥從小同王原結交,一是為了鞏固王氏一族在燕國的地位,二是為了祝北冥為太子后能有兵權傍身,不致引起皇權之爭。
祝北辰的伴讀名劉定宇,燕國丞相之子,文武雙全,相貌堂堂,還是少年模樣就已名滿京都。
祝安悅的伴讀便是他們的老師薛少傅之女薛環,品貌俱佳,小小年紀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長大后定是難得的美人,雖說安悅公主也是姿色俏麗,不過到底身為公主,自小又受盡寵愛,少了一分薛環的溫婉伊人。
他們幾個人年紀相仿,又于幼時一起讀書長大,相互之間彼此了解,是為好友,可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友好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特別是薛環越發的出挑,身為公主的安悅仿佛失去了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使得她更加刁蠻任性,然而,這僅僅是因為女孩之間對于外表的在意,潛在的還有許多青春萌動引發的愛慕和嫉妒。
這天,將將下完學,安悅就把自己寫的詩詞拿給劉定宇看。“定宇,你看我這首詩寫得怎么樣?”
劉定宇風姿綽約如畫中走出的少年,他接過安悅遞給自己的詩詞看了看,隨口說道:“先生讓寫一首春景的詩詞,公主這詩寫得倒是不錯,只不過這字還得練練,公主看過薛環的詩了嗎,她的字就非常秀美,而且詩詞也很好的表達出了春天到來,萬物復蘇的意境。”
一句話就說了自己的詩不夠好,字也不夠美,安悅努了努嘴。“薛環的父親是我們的先生,先生在家肯定沒少讓她練字賦詩,自然是比我寫得好了。”
到底是男兒不懂少女心思,劉定宇將詩詞奉還給她并鼓勵她。“那公主就勤加練習,必然會練得一手好字。”
安悅心里有些生氣,卻在他面前一點也惱不起來,他這樣好看的男兒,似乎看多兩眼,自己就會癡了,只暗地里嘆口氣,接過自己的詩詞臉紅走開了。
安悅剛轉身不久,薛環就從太學院出來,準備離開的劉定宇正巧看見,同她打招呼。“環兒要回家了嗎?”
薛環輕輕點點頭。“正是。”
劉定宇朝太學院里望了望。“怎么不見先生和你一起?”
“父親被陛下傳召去了,便讓我先行回家。”薛環語氣輕柔,如春風一般。
“這樣啊。”劉定宇看她一小姑娘,雖有婢女陪同,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薛環也不推辭。“那有勞定宇兄長了。”
兩人并肩走著,東拉西扯的閑聊,聊著聊著忽然說起了今天抒寫春景的詩詞,劉定宇忍不住夸她。“環兒,你那句春芽吐芳綠意來,盼待枝頭花滿綻寫得特別好,極好的表達了春天綠葉的萌芽,以及夏日來臨花開的景象,猶如翩翩公子長成,為等他心儀的姑娘。”
“兄長快別這么說了。”薛環微微蹙眉。“方才,方才你與公主的談話環兒都聽見了。”
“本來就寫得很好,你何故自謙。”劉定宇不解。“而且,這與我跟公主的談話有什么關系?”
薛環臉上有些為難,劉定宇見了更是疑惑。“環兒,你我自小一起長大,說是玩伴怕也不為過吧,對我你還有什么不敢說的?”
薛環長吸了一口氣。“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希望兄長不要在公主面前說我的好了,你想啊,公主身份尊貴,肯定什么都是好的,而你卻說我比公主的字寫得好,詩寫得有意境,你讓公主怎么想,這樣會傷害公主自尊的。”
“原是這樣,沒想環兒如此心細。”劉定宇恍然一笑,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有了新的認識,怕傷公主自尊寧愿自己藏拙,小小年紀懂得木秀于林的道理,不得不說是個聰慧且善良的姑娘,由此,這個小女孩就如同她的詩一樣,在劉定宇心里開出了花。
初春的天很冷,南邊又氣候濕潤,一個晚上,拓跋承旭屋里的被褥都潮濕了,卻連個烤干被褥的炭火都沒有,凍得幾個人在屋里瑟瑟發抖。
送來的菜食也是餿的,好在慕容愉檢查并沒有下毒,就這么湊合著過了一天,可他們明白,這樣的日子會日復一日,持續很久很久。
“嘎吱”一聲,院門被人推開,一個太監走進來宣讀道:“陛下恩典,越國太子拓跋承旭可入太學院學習。”
拓跋承旭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拓跋承旭謝陛下隆恩。”
宣旨太監走后,謝全和慕容愉的臉色都不太好,倒是拓跋承旭還沒什么變化。
謝全說:“殿下,其實把我們一直關在這院兒里吃些苦也沒什么,至少在這院兒里我們是安全的,一旦出了這院子,這燕國的人怎么說,怎么做我們可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不錯。”慕容愉也是一臉凝色。“就算明面上不會怎么樣,暗地里要除去一個人的辦法卻是多得很,在這院子里,奴婢能保證一切東西都不會毒害到殿下,這要出了院子,哪怕一只螞蟻,也會成為致命的利器。”
拓跋承旭抿了抿唇。“這些我當然知曉,只是這旨意已達,我身為質子還有抗旨的余地嗎,我想,讓我去太學院學習,不過是為了不讓我待在這院子里安然度日,想讓更多的人羞辱我罷了。”
慕容愉說:“殿下,縱然如您所說不會加害于您,可必然會日日折辱您,您怎能承受得住?”
“如何不能承受,既來之則安之罷。”拓跋承旭嘴角一牽,露出笑容。“他們想看我頹敗痛苦的樣子,我卻是偏偏要笑。”
翌日,管事公公把拓跋承旭領到了太學院,拓跋承旭能帶進燕國皇宮的東西很少,因此,他的一身春衫稍顯單薄,與太學院里皇子公主的華服有著鮮明對比。
一進門,拓跋承旭便朝少傅薛從之行了一個禮。
薛從之淡淡的看了一眼這個少年,微微頷首示意,伸手指了指墻角的一方桌案,拓跋承旭便默默的走過去,在經過王原身邊的時候,王原開口說道:“明日圣旨下達,我表兄祝北冥就要立為太子了,如此說來我表兄是燕國太子,你是越國太子,為何你一個越國太子要到我燕國的太學院里來學習呢?”
明顯是嘲笑越國戰敗,越王不得不把越國的太子送到燕國來當質子,拓跋承旭慢慢的坐下,抬頭間不見被奚落的模樣,卻是微笑著說:“燕國文化源遠流長,我能在此學習是我的幸事,待他日回國,我也能將燕國溫良恭儉的文化傳至我國。”
王原心里冷哼一聲,這是在說自己刻薄不是燕國人么?那又有什么關系,如今他是質子,就該被嘲弄。“那殿下就得努力學習了,我怕你出生蠻夷,學不懂我燕國文化的博大精深。”
目前拓跋承旭還弄不清這太學院里都是些什么人,不過這說話的人稱太子為表兄,就表明他是皇后的表侄,應是伴讀的身份,一個伴讀就敢嘲弄自己,且也無人制止,說明了燕國人對越國憎恨,然能在這太學院里學習的人就算是伴讀身份也定然不簡單,自己先前已經很委婉的回答了他的奚落,現下還得更委婉才是,否則,自己若是不回答,他恐怕又得說自己輕視燕國了。
依舊面帶淺笑,拓跋承旭說:“我自然是趕不上在座的各位,不過,我想我多些努力,還是能學些皮毛的。”
“你......”沒有在他臉上看到被凌辱后的窘迫和喪氣頹敗的姿態,王原有些惱怒,剛想說兩句重話,祝安悅打斷他。“王原表兄。”
王原立馬換上溫和的語氣。“公主喚我何事?”
“方才你說我皇兄被立為太子,我怎么不知道此事?”祝安悅問道,其實,自己兄長不僅為長子,還是皇后嫡出,立嫡立長古有傳承,這太子之位非自己兄長莫屬,自己會這么一問,也是看出拓跋承旭對王原的嘲弄絲毫不在意,這樣的譏諷便沒有意義,反倒會失了燕國皇家氣度。
拓跋承旭不明白這位公主為何會阻止王原對自己的奚落,他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對未來的生活早有準備,現今不過是習慣而已。
“公主不知道?”王原有些驚訝,轉眼看向祝北冥。“殿下您沒同公主說嗎?”
祝北冥正了正身子,斜睨了一眼身側的祝北辰才說:“等旨意下達昭告天下,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燕國太子,到時候再邀皇妹一同慶祝豈不更好,你說是嗎皇妹?”
“皇兄說得極是。”祝安悅高興的道:“小妹就先在這里恭喜皇兄了,待旨意昭告天下,小妹自當去皇兄宮里好好慶祝一番。”
說話間眼角瞥了一眼祝北辰,這個始終被太子壓制的皇子。
身為嬪妃所生的祝北辰,母妃也早早離世無人幫襯,地位自然不能同皇后嫡出的祝北冥相比,多年來屈居人下的他懂得皇室生存之道,他率先拱手道賀。“恭喜皇兄,看來臣弟得好好的準備一下賀禮了。”
接著,在座的人都齊齊表達了各自的恭賀,少傅薛從之拿戒尺敲了敲桌面,然后說道:“本來大皇子被立為太子之事我準備等旨意下來再告訴你們,今日既然提了出來,我也就一齊說了罷,即下月起,太子殿下就不能同你們一起上課了,我也不能再教授你們了,陛下任命我為太子太傅,將單獨為太子授課,同時,陛下也會命新的少傅來教授你們,希望你們認真學習,聽從新先生的教導。”
“是,先生。”眾人齊齊應下,薛環心里卻是高興不已,難怪昨日父親被陛下傳召,原是升了太傅,如此一來,自己的身份也是太傅之女了,太子的老師是自己的父親,是多么榮耀的事情。
太學院里的人因為太子定下一事心思各異,早已忘卻被遺忘在角落里的拓跋承旭。
當然,燕國遲早都會立太子,這太子的人選對越國來說有著一定的意義,若是能者,越國難以翻身,相反,則是讓越國有發展壯大的機會,不愁沒有雪恥之日,拓跋承旭肯定希望是后者,只是自己來燕國才兩日,對這位太子并不了解。
不過,祝北冥被立為燕國太子昭告天下,似乎已成定局。
往后的日子沒了宮人引路,拓跋承旭自行去太學院里上課,快到時在花園的走道瞧見了安悅公主和二皇子祝北辰。
只見安悅公主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語氣生冷傲慢。“二皇兄,你非母后所生,所以,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輸了,你應該明白,不是你的,你就不該妄想。”
“皇妹說的哪里話。”祝北辰毫無惱色。“我不過求父皇將馬場賞給我,父皇也答應了,這算什么妄想?”
“最好不過。”安悅公主揚嘴一笑。“我不知道二皇兄你要馬場做什么,但我想告訴你,而今我皇兄已是太子,一切塵埃落定,你要什么都是賞賜,現在是父皇的賞賜,以后是我皇兄的賞賜!”
言詞犀利,表明了祝北辰所擁有的東西都是他人所給,且愿意給他才有,不愿意,他就什么都沒有。
沒想到,燕國的皇權中也是暗潮涌動,拓跋承旭不難看出祝北辰是一個隱忍的人,因為他同自己是一樣的人,自己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忍氣吞聲是一種懦弱,相反,是為猛虎的出征。
像今天發生的事情,拓跋承旭在往后的日子時有撞見,祝安悅用了一個最笨的方法,來打壓威脅祝北冥太子地位的祝北辰,可驕橫的公主,他日,你恐怕會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