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酒吧里,紅燈綠酒,人影綽綽。
一個女人蜷縮在角落,她穿著套頭大T恤,下擺直接到膝蓋,看起來像條睡衣。三米開外一桌小青年指點著她呵呵笑,小聲詢問,你說她是不是被男人拋棄了?另一個人說,把自己搞得像怨婦,這樣的女人要是他也不想要。
每句話女人都聽得到。她卻充耳不聞,只一口口灌著酒。
那桌小青年還算有點良知,指點一番之后見她沒反應,撇嘴作罷了。
這個看起來如同怨婦的女人就是剛來BJ的蘇清雅。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隱藏在灰暗角落的顏面充滿痛苦,心如餃子餡破裂成千千萬萬碎渣,還每個渣子都沾著血。
她的確被拋棄了,被一個喜歡了五年的男人拋棄了。
清雅喜歡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卻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她急匆匆從東海市跑到BJ,就是因為被姐姐派到BJ的他、她的最愛她的初戀她的心頭肉玫瑰和別人戀愛了。
不要以為男人就不能叫“玫瑰”。這個名字還是她幫他起的,因為他的嘴比玫瑰花瓣還要嬌艷動人,他比任何男人都要英俊瀟灑,甚至比任何女人都要美麗動人。
在她心里,他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但是那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看不上不完美的她,他們是關(guān)系很鐵很鐵的哥們,鐵到彼此忽略了對方的性別,于是五年來玫瑰都沒有意識到她是個女人,會對他動心。
也許在愛的人面前真的會自卑,清雅明明不是婆婆媽媽的性格,在他面前也不由得小心翼翼,變成任他搓圓揉扁的面團。
現(xiàn)在她這坨面團他玩夠了,不想要了。
于是,他和一個男人同居了。
她這次急吼吼的來到BJ,就是為了在情敵面前宣戰(zhàn)。
可是她想做棒打鴛鴦的老頑固,人家卻不給她機會做。
來到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狐貍不僅和一男的出雙入對好的和一人似的,對她也驟然冷淡,美麗的琉璃眼掃過她,就像看陌生人。
清雅這時候無比后悔自己五年來偷偷暗戀卻不敢告白,才讓小人捷足先登。可是當她終于告白的時候,卻遭到玫瑰的無情拒絕,那張薄薄的紅唇輕啟,說:“我只把你當哥們。”
嗚嗚,她明明是個女人。女漢子也是女人,她有月經(jīng),男人能有月經(jīng)嗎?
前倆月她還曾經(jīng)構(gòu)思過他們的美好未來,具體到她的婚紗要選抹胸式還是斜肩式。她還想,不管是斜肩式還是抹胸式,依照她的傲然尺寸都是亮麗風景。
嗚嗚,他和那個臭男人一共才在一起兩個月,他們認識已經(jīng)五年了啊!他怎么能為了那小人不要她?
清雅越想越傷心,摟著個酒瓶子哭哭啼啼道:“玫瑰你好狠心吶,我有什么不好的,要是你嫌我不是男的,我改還不行嗎?”
風輕云淡的聲音,“哦,那你想怎么改?”
清雅一愣。被眼淚沖得一片狼藉的臉對湊上來的人擺出兇狠的神色,惡狠狠道:“滾遠點,不要打擾老娘喝酒!”
君爵低笑,聲音醇厚:“如此心狠手辣的小姑娘居然也會被人傷到?”
“我和你有仇啊,你干嘛說我心狠手辣?我打過你,還是殺過你?你是人是鬼啊。”
君爵輕笑,“鬼的身體很冷,我的身體很溫暖的,要不要摸摸看?”
誒,居然調(diào)戲她?
清雅甩甩頭,瞇眼將君爵細細打量。這人五官之俊美自是不用說了,最重要的是,他那眉宇神色間,有著一種悠然神秘的氣質(zhì),仿佛是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冰,映著初升的陽光般瑰麗,也仿佛是古譚中的水,在春日的柳枝飄搖中,有著一種極致的寧靜。
清雅看著那雙深邃黑眸,不知不覺癡呆了去。
君爵微微一笑,低聲誘哄:“我是不是很好看?”
清雅癡癡點頭,“是啊,好看的不得了。”
君爵好看的臉放大無數(shù)倍湊近了,殷紅的唇幾乎和她貼在一起,“要不要摸摸看?”
溫熱的氣流沖進耳朵,清雅面上涌上幾分艷紅,粉嫩小嘴一張,‘嗝’冒出個臭烘烘酒嗝。清雅又打了個酒嗝,隨手一抹,口紅、眼線慘兮兮揉成一片,令人不忍目睹。
君爵退避三舍,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眼,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清雅眼角含淚,透過黏糊糊粘連著上下眼皮的睫毛盯著眼前纏枝紋的銀色紐扣:“我認得這枚扣子,你是白天和我一起坐飛機的哥們吧?你當真是一張凌厲的臭嘴,不但說我心狠手辣,還句句在我傷口撒鹽。”
“我還以為你不會因為別人傷心。”
“你憑什么說這樣的話?”
“我覺手中沒有一面鏡子實在是太可惜,你知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形象?”
“你真笨,沒有鏡子有手機和照相機啊,你幫我拍下來不就知道了,哈哈!”清雅拍桌子笑。
“……聰明,來來來,看我手機這里,茄子——”
清雅拍案大笑:“靠,你可真他媽的有病,姑奶奶又不是小孩子,誰讓你哄我?姑奶奶一般都說‘田七’,我才不說茄子!就不說!不說!”
君爵穩(wěn)住她的身子,邊走邊說:“好了好了,不說不說……”反正已經(jīng)拍下來了。
清雅又打了個酒嗝,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只覺得眼睛黏黏的睜不開,困惑的問道:“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想睡覺……”
君爵忍著笑,“假睫毛黏住了而已。”
清雅扒開耷拉到鼻子上的假睫毛,醉眼朦朧瞅著他:“咦,你看著很面熟。”
君爵:“你醉了,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清雅喃喃自語,“你看著很面熟……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唔,你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啊?”
“我怎么知道你家在哪里?”
“唔,不行了,你幫我搬個馬桶過來,我想吐……”
“喂,別在這里吐,喂!不要吐在我身上……靠你還真吐……臭死了……”
——————————————————————
清雅覺得自己被人當拖把一樣拉起來拖走,又被塞進車里一路顛簸,她做夢一樣瞇著五光十色的燈火從眼前劃過,眼前朦朦朧朧浮現(xiàn)玫瑰美麗的面孔。
玫瑰這個名字其實很不襯他的長相。他雖然有一張雌雄莫辯的美麗臉孔,皮膚也如牛奶一樣細膩白嫩,但無論做事風格還是性格,都是個純純的爺們。
她從前見他對女人從不加以顏色的時候還覺得心中竊喜,現(xiàn)在才明白那純純的爺們其實是個該死的Gay。
Gay是女人的敵人,那么美好的爺們都去搞基,幻滅了多少少女美好的夢?
玫瑰竟然只把她當哥們。其實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玫瑰畢竟是狐貍精。狐貍精本就雌雄難辨,在這個搞基滿天飛的時代,順應時代潮流去喜歡男人也很正常。
她沒有罵他,他真的是只狐貍精,是從深山老林修煉成功的九尾狐貍精,妖精中的貴族,骨血里天生融入貴族的氣派和優(yōu)雅,即使屈居在她這樣的凡夫俗子手中做手下,依舊高貴得令人卻步。
他們機緣巧合才認識,清雅覺得,自己對他是“一見鐘情”。可他與生俱來的冷艷和高貴,讓她自卑,實在不敢將這份感情宣之于口。
這次被他逼到這份上不得不表白,昔日溫情脈脈的幻影去勢如虹,她看著它摔碎,空留一地的白骨渣子,若執(zhí)迷不悟,勢必鮮血淋漓。
其實人妖戀,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能夠?qū)捜莸摹C倒逡膊皇撬梢詧?zhí)拗的對象,她不能讓他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可是,五年吶,誰可以說放掉就放掉?眼角干澀的就像是常年缺水的土壤,龜裂的痕跡從眼角蔓延到嘴角,整張臉都被畸形的裂紋覆蓋,疼痛難忍。
她忍不住嘴角抽動,低低地哭出聲來。圈在腹部的手慢慢收緊,君爵溫柔的抱著她卻一言不發(fā)。她揪著他的衣袖口齒不清的碎碎念道:“玫瑰玫瑰,玫瑰……五年了,已經(jīng)五年了……”
君爵低低道:“五年很長。”
清雅聽不到他的聲音,只是揪著他的衣袖啜泣:“五年了……你說他為什么一點都不留戀?我不好嗎?……對啊,我不好……”
“你很好。”
“不,我沒有女人味,他都把我當男人看……不,還不如男人呢……他都不喜歡我……”
清雅感到有人撩起了她的瀏海,隱約覺得這樣不行,可是又想不起來為什么不行,只是身子扭了扭,將臉扭到一邊。
然后經(jīng)過一系列的騰云駕霧之后,她終于昏睡到了柔軟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