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自己被騙以后,男人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一片血色,神態兇狠地仿佛要把時安嚼碎一般,卻因為被潛伏已久的便衣刑警制止住:“給我老實點!”
拷著的手因為被反向貼在背上,男人整個人被迫弓著身子,臉色漲得通紅。
“方隊方隊,人已經逮捕,現在申請收隊。”
“收隊。”
在將司機抓獲以后,方露白沉聲說道,隨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連忙出聲:“時安呢?沒事吧?”
把男人送上押運車以后,嚴偉松了口氣,隨后笑道:“放心吧,沒什么大礙。”
“還是送她去醫院一趟。”雖然聽見隊員這么說,但是回想起之前時安有些緊張的模樣,方露白還是皺著眉說道。
“成。”嚴偉聽到自家隊長的語氣,在對講機這頭聳了聳肩,隨后沖著時安喊道,“時安,你都聽見了啊,隊長讓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什么啊,我這不活蹦亂跳的嘛。”時安聞言,連忙湊過來沖著對講機喊道,“方隊,你就先別操心我了,我真沒事。”
聽著對講機里時安沒心沒肺的聲音,方露白嘆了口氣,隨后嚴肅地說:“必須去,這是命令。”
說完關掉了對講機,驅車駛向警局。
對著沒了聲音的對講機,嚴偉看著愣在原地的時安,憋著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啊,這隊長把‘命令’都拿出來了,你還是乖乖聽話去檢查一下吧。要我說,隊長這意思肯定是給報銷的,不去白不去啊。”
時安聞言翻了個白眼,剛準備說話卻發現左邊的胳膊有一陣疼痛。
“嘶——”
“得,您還真受傷了?”原本要走的嚴偉聽到聲音折回來,然后就看見時安抱著自己的胳膊。
嚴偉走過去一看,就發現時安左肩胛偏下一點的地方被利器劃了道口子,不深,但是有點長,鮮紅的血珠不斷地從那道傷口里面滾落出來,襯著淺粉色的連衣裙,在夜幕下也有些駭人。
雖然時安之前和司機搏斗時反應迅速,但是架不住那個司機有刀。哪怕后來時安機敏地下車,卻還是不慎被劃到了。
只是因為之前一直想著捉人,時安沒有太注意。剛在有了方露白的話才反應過來,感受著那道口子傳遞過來的陣陣疼痛,時安俏麗的小臉都皺了起來
“看這樣還真要去醫院縫針了。”
嚴偉見狀擰著眉,將時安扶上了最近的一輛警車:“你別靠著座背啊,當心傷口。”
說著油門一踩,朝著市醫院的方向去了。
這邊,時安在嚴偉的護送下去了醫院,另一邊的方露白也沒閑著,而是連夜把兇手押到審訊室審問。
昏暗而密閉的空間里,只有一盞白熾燈懸掛在頭頂,這是這個狹小的房間里唯一的光源。
四周都是水泥砌成的墻壁,整個房間冰冷地不含一絲溫度。
男人被拷著手坐在這里。
他低垂著腦袋,頭發因為過長的時間沒有打理,已經長到了脖子。現在是盛夏,但是他卻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牛仔外套,外套里面是一件印花都有些脫落的T恤。
原本老實敦厚的臉孔此刻被散著的頭發遮擋住,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說吧,你為什么殺人。”
將打印的資料翻看了以后,方露白將資料放到審訊桌上,隨后開口問道。
但是男人仍然一聲不吭,只是一味地垂著頭,沒有任何反應。
“我們他們問你話!”陪審的刑警隊隊員張天奇拍桌一吼,連帶著桌子上的資料都跟著震了震。
方露白看了眼依舊沒有絲毫反應的男人,抬了抬手,示意張天奇稍安勿躁。隨后又拿起那疊資料,隨意地翻了起來。
“李廣,男,三十五歲,柳城本地人。”
“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在工地搬過磚,前年考了駕照,隨后改行成了出租車司機。”
說道這些的時候,李廣還是沒有一點反應,依舊低垂著頭坐在那里,就好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感知一般。
方露白見狀并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從小父母離異,你被交由母親王淑琴撫養。”
“離婚后,你的父母便斷絕了往來,此后你一直跟著母親王淑琴。”
“很不幸的是,兩年前,你的母親患了尿毒癥,直到三個月前,你的母親因為不堪病痛的折磨,從市醫院的頂樓一躍而下。”
這些原本平淡無奇的話,卻像是某個開關一般,讓那個原本一言不發的男人猛地抬起頭——
“你,說什么?”一個一個字仿佛在嘴里嚼爛了以后,通過喉嚨逐個出來,嘶啞地好像靈魂深處的詢問。
方露白看著李廣。
一雙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長長的頭發貼著臉頰,之前因為搏斗,嘴角處有一道淤青,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這些,只是緊緊地盯著方露白,嘴里不斷重復著之前說的那句話。
“我說,你的母親在三個月前,于醫院自殺身亡。”
方露白像是沒有看出李廣的不正常一般,依舊把剛才那句話重復了一遍。
誰知李廣一把站起來抓住方露白的衣領,咬著牙齒狠狠地說:“你說謊!你說謊!”
“坐下!”張天奇見狀連忙起身準備將人拉開,卻被方露白一個手勢制止住了。
“你這么激動,是因為什么?因為你的母親?”
哪怕被拽著衣領,方露白也毫不在意一般,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李廣,就像一束探究的燈,要直射人內心深處的黑暗一般。
感受著面前的男人明顯粗重的呼吸,方露白繼續開口:“你剛才說我說謊,是指什么?你母親的死亡?這不是親眼看到的事情嗎?”
“別說了……”猶如砂礫一般的聲音從李廣的喉嚨深處傳來,像是警告,更像是恐懼。
方露白聞言卻并沒有停止。
“你不敢相信你的母親死了,而且是以那種方式,毫無征兆地,忽然消失在了你的世界……”
“我他媽叫你不要說了!”李廣額間青筋暴起,瞳孔因為激動不斷放大,那雙即將攻擊的手卻被方露白接住,隨后用力摁到了桌子上。
“所以,你在怕什么?”
那個聲音讓李廣有些恍惚。
他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