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學生各自沉凝，有人側首思索，手指在桌上緩緩敲著，有人正襟危坐，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又有的稍一思考就開始左右張望，顯然是已有了選擇。

張啟也是感覺難以取舍。今天上午看見那天空異象，隨后又見夫子從山上下來。即使再愚鈍，張啟也知道夫子定然不是一般人物，因此心中是很想跟隨夫子左右的。然而轉念想到家中父母，便覺得萬分難舍。

王晉東看看西看看，見他一臉猶豫，小聲問他：“文遠你有什么為難的地方？”

“是有。若我們隨著夫子走了，家中的父母怎么辦。遇到農忙時節，我便幫不上什么忙了?！睆垎⑿睦锏脑捳f了出來。

王晉眉梢輕揚，反問道：“且不說我父母，伯父伯母現今多少歲？”

張啟想了一下，答道：“我父親今年三十又四，母親還要小一歲?！?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伯父伯母正值壯年，又有什么需要你格外操心的呢？”王晉接著問。不等張啟回答，他然后接著又問：“你以為我們隨夫子去了難道就不能回來了嗎？”

張啟聽到這里也不答他了，對他說：“看來少爺你已經決定和夫子去了。”

“當然。你看過《山海志》沒有，那書上說有四海八荒，海外還有仙山海島。世界如此之大，不隨夫子出去看一看枉來世上走一遭啊！”王晉輕笑著回答說：“再者我看那些書中說的，但凡俠客騷人必定是游歷天下，涉萬水千山。即便夫子不帶我們出去，我也要找個時間向父母稟明此事的。”

張啟在一旁聽著，被王晉的一番豪言所觸動，對外面的世界終究動了心，半是猶疑道：“那我隨少爺一起?！?

王晉見到成功勸服了他，心中很是歡喜，轉頭又見一直玩得很好的房小虎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跑過去問：“房小虎你是去還是不去？”

卻不料房小虎一口咬定說：“不去?！?

王晉原本在心里組織了千言萬語準備來勸的，結果被一句話否死了，簡直就像被晴空霹靂轟了下，咬牙切齒地說：“那你在想什么？”

結果房小虎的回答又把他雷了一番：“王兄，聽聞你是家中獨子。所以你不知道啊，我還有個兄弟，將來恐怕是要與我爭家產的，若是想個法子讓夫子把他帶走了……呵呵。”說完他還陰險地笑了笑。

王晉被打擊到了，伸手指著他說：“你……你……真真是深謀遠慮。”任由房小虎在那想法子，王晉再看其他人。只過一會的時間，大家已經翻書的翻書，聊天的聊天，看起來都已經作出了選擇。他坐了回去，卻沒有看書，而是兩手捧著頭盯著那早已看慣的木桌，魂游天外去了。

等到傍晚的時候，天色已暗，夫子右手提著一只酒壺慢步從山上下來，把他們召集到院中，問道：“告訴我你們的選擇?！?

話音剛落，王晉一把張啟拉著首先站了出來，朗聲回答說：“我和文遠愿意隨夫子去?！?

之后李胖子也站了出來，對夫子說：“常年待在家里沒什么意思，我也愿意和夫子出去看看。”

剩下的三人站在原處，再也沒有應聲的了。

夫子看向三人，很是平靜地問：“為何？”

這時那名叫風常陽的學生小聲答道：“今日上午我去幽姨家看見了碧瑤姑娘，一見之下，惟心傾矣?，F在恨不得時時伴在她左右，哪也不想去了?！薄∵@話仿佛說到另外兩人心坎上，在那里不斷地點頭。

夫子聽了沒再問什么，只是對面前的三人說：“既要隨我去，便拜師吧?！?

王晉、張啟和李胖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摸門不著。再看向夫子，只見夫子筆直的現在那里沒有要動的意思。

最終還是王晉機靈些，不在意這是在院中，也顧不得地上泥土，當先直直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肅聲誦道：“徒兒拜見師傅?！?

后邊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也跟著拜了下去。

夫子坦然受了他們的禮，從袖中拿出三個玉佩對他們說：“從今日起你們便是我孟祥石的徒弟，為師這里有三塊玉佩送予你們，權當是拜師之禮了?！?

三人再次行禮謝過師傅，也就是夫子，然后依次領了玉佩戴在身上。

夫子轉身，一邊往屋里走去，一邊對他們說道：“為師明日就會動身，你們回去收拾一下。”

這時張啟對著夫子的背影作了一禮，喊了一聲：“夫子……師傅……”

夫子停下步子，站在那里，問：“什么事？”

張啟有點緊張，回答說：“師傅，徒兒隨師父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故想回家看望一下父母?！?

他前面的王晉這時也跟著說：“徒兒也有此想?！?

“一日?！狈蜃油鲁鰞蓚€字便要走進屋子。

這時后邊的房小虎大聲說道：“夫子，我家有個弟弟……”話說到這里，卻見夫子理也沒理直接進屋子去了。他撓了撓頭，對著幾人燦燦一笑，收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大概是因為最后一次一起吃飯，幾人相互搭伙做了滿滿的一桌子。更有家近的比如就住在東村里的李胖子，跑回家中悄悄搬了一壇子酒出來，來來回回對著幾人勸酒。

等到酒過飯飽，眾人剛把碗筷洗刷了，房小虎又對他們說：“你們看今天是三位兄弟拜師的大喜日子，怎么能不弄個活動慶祝慶祝。”于是又要拉著一眾人做游戲。

張啟本來是不喝酒的，今天被他們好說歹說硬是灌了一大碗。才過一會他就感覺昏昏沉沉，漸漸的眼前的東西都模糊不清了，又被王晉拉著來來回回玩游戲，終于在朦朦朧朧間聽見有人說“看，倒了”，然后就暈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張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覺額頭一涼，他撲地一下坐了起來，仿佛撞到了什么東西，伴著酒醉，直感覺頭疼欲裂。扶著額頭搖了搖，這才好了許多，他抬起來，看見王晉捂著鼻子坐在旁邊，有血從指縫間流了出來。于是他關切地問道：“少爺，你怎么了，都流鼻血了?！?

只聽王晉甕聲甕氣地回答說：“你自己看看天，都要日上三竿啦!”

張啟這才想起今天還要回家，疾呼一聲“糟糕”，說：“起得晚了！少爺，趕緊收拾收拾好回去，明晨還得回來。”然后連忙在那里穿衣服。

這時又聽王晉哼哼著回答說：“早整理好了，包在外面，起來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