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明明有女皇的人暗中盯著,女皇雖說是在千里之外,但卻是在千里之外遙指這一切。如今越明君被東麟國抓,陳兮杰和她的冀州營被調派到邊境去,面上看著是個立功的好機會,可隱隱讓人覺得不安。
明日便可趕到徐家鎮,眾人找了家小客棧安穩休息一晚。到了這地界上,已經多少可以聞到些戰火的味道,而不是如京城只是聽說。但是眾人神色除了些疲倦依然如初沒啥害怕情緒。
“就這么讓蕭青云走了,真的沒有關系嗎?我們真的不要幫他嗎?”不只沒有害怕情緒還有多余的無聊時間擔心別人。
卜尋意雙手捧著茶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晴日,你在擔心蕭青云的安危?”
“恩,雖然覺得他不是啥好人,不過想到木瓜就是蕭青云,想到他要那么命苦的嫁給那個變態老女人就十分為他擔憂。”晴日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卜尋意揮揮手打斷他多余的悲傷春秋。
“晴日,用你的蕭給我吹首曲子吧。”琴帶著不方便,但是蕭卻是十分易于攜帶的樂器,還能拿來做武器,卜尋意點撥了他幾招,讓他用蕭做隨身武器。晴日覺得十分瀟灑飄逸,自是欣然歡喜的聽她的建議選了這兵器。
簫聲宛轉悠揚,時而低沉,時而歡樂,捧著茶杯的卜尋意看著外面的月色有點癡了。她慵懶的半蜷縮在窗前的踏椅上,一縷黑發隨意的垂下,清麗的面龐在月色下顯得有幾分絕色,沉著哀痛的眸子,更是使臉上添了幾分濃郁的化不開的哀艷。
“女皇要百里明祥交出他手上掌握的那些勢力,百里明祥拒絕了,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和屬于你的勢力,服毒自盡了。”蕭青云離開前神色淡漠的看著她,不知道在她眼中找尋什么,但想來是失望了,神色黯然的轉身離去。
百里明祥終究是認真的在執行,并且以性命為代價實現了他的諾言。卜尋意雖大概已經知道他的死因,但是聽到蕭青云那般直白的說來,內心還是一怔。其實百里明祥手上所掌握的只是她培養出來的一小部分勢力,就算被女皇奪取,摧毀也影響不了她的根基,她沒想到他會那般傻的……
忠誠與信守諾言,特別是在面對生死時刻的時候,在她以前所生活的時代,真的是一錢不值。
幻境中他哀傷的控訴,或許正是他最后想對她說得話,和囑托吧。就如一滴悲傷的淚滴落在她心底最柔軟的湖泊中,濺起一圈圈漣漪,雖然翻不起大浪,但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繾綣不斷。
“你是在擔心蕭青云?”南榮晴日一曲吹罷坐到她旁邊。
卜尋意斂了眸中神色,搖了搖頭,“木瓜比你所認為的厲害很多,這些年他自己手底下培養出來的力量絕對不比我遜色,楚國女皇想娶她只怕未必能如愿。”他是蕭青云不是木瓜,所以她對木瓜的保護用在蕭青云身上對他來說,只是縛手縛腳…楚國一事交給他處理,她完全放心。
南榮晴日想了想,“他得你這般信任真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我想他應該是不高興的。”哎,低低嘆息一聲。
“為什么?”卜尋意不解的看向他。
“因為你覺得他很強,你相信他的能力,所以絲毫不擔心他的狀況。可是,他要的未必是你這般強大的信任,而是關心也未可知。”
卜尋意聰穎,一點就透,她本身并不喜歡那牽腸掛肚的擔心和繁瑣的情感,但是人是情感的動物,能為一個人牽腸掛肚或得到一個人的牽腸掛肚都是一份滿漲情感的喜悅,她會為木瓜擔心,卻不會為蕭青云擔心。她看得明白,卻沒有算計到情愛一方面。“晴日,你倒是看得明白,你既然有這般玲瓏的心思,只怕日后打理好南榮家族也不是什么多困難的事情。”
“我什么也沒有說。”晴日做個鬼臉一溜煙的跑回自己隔壁的屋子去了。他才不會傻的背負那么沉重的負擔呢。他安穩的做南榮家的小公子就好了。卜尋意噙著笑看著他輕快的背影。
前鋒將領莫佑手底下管轄的一萬將士,被訓練的紀律嚴明,身手敏捷,可謂是一萬精兵,卻還是離卜尋意想要的差一些。她從這一萬人中選了十個頗為機靈的傳教了些頗上不得臺面的狡詐兵法,然后讓她們每人挑選了一百人帶領,作為出其不意的小分隊。
兵不厭詐,這也是兵法的一部分,卜尋意可沒那么多正統講究,她挑選出來的十人與她相處了一段時間后,倒是挺喜歡這個有威嚴卻沒有架子的頭兒。卜尋意也確實是個好老師,從來是根據她人特點輔以指導。
到達邊境后李虹親自出面迎接了她們,一身武裝的女子,高大威嚴,皮膚被邊境的風沙吹的有點粗糙卻不減其英姿,看著到不似那猥瑣之輩。就在卜尋意不動神色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卜尋意和她身邊幾人,聽聞有一個是上古神人,讓李虹心中充滿占有的欲望,特別是看到羽伊那舉世無匹的容貌,一顆心更是被狂烈的占有欲望充斥的沸騰沸騰,費勁萬般力氣才壓抑住,面色無恙的招呼眾人。
如今兩軍對壘卻并無戰火,就是東麟國時有人過來叫囂。卜尋意先讓李虹帶領她去了陳兮杰所駐扎的地方。陳兮杰的人被李虹全部安排到了前線,這讓卜尋意心中十分不悅,卻沒有表露。內心卻盤算著該怎么保存住陳兮杰的實力,可不能在一場戰斗中損耗殆盡。女皇或許就是存了消減她手中力量的打算,若是戰役中陳兮杰贏了,明升暗降的事情多了去了。正好調到文職部門去,削了她兵權,若是死了,封個虛有其表的爵號就是。
卜尋意各方權衡下來,決定由她領導的部隊先發起攻擊,然后讓那十小隊乘機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去過一次東麟她多少有了些經驗,外加馬三姐又帶著只留白猴子,想來可避開不少東麟的耳目順利混進東麟去。
她讓一萬人馬在邊境城墻外呈方陣展開,方陣中間兵力少,可以虛張聲勢。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敵人進攻,指揮等金鼓旗幟部署在城墻之上,她親自指揮。敵方聽到鼓聲震天,也立馬鳴鼓相應,似乎期待已久的熱烈。
李虹畢竟是邊境大將軍,手握重權最終決策還是要聽她的,不過此人看著正氣,迎奉拍馬到是老手,知道卜尋意是榮平郡王的妻主,多少給三分面子,處處頗為恭敬,事事問過她的主意。所以如今兵馬卜尋意調動起來十分方便,沒有掣肘之感。
“大人,敵軍人數眾多,我們一萬兵馬只怕…”莫佑是前鋒,卻沒有被卜尋意派去打頭陣,而是留在她身邊。站在城墻上她凝視著敵方陣營,只看滿山叢林瞬間皆插滿旗子,鼓聲不絕。
卜尋意抬手阻止了莫佑要說的喪氣話,嚴肅道,“戰前泄氣,可會影響大軍士氣,戰敗事小,你可知會白送了多少將士性命。”她側頭冷厲的掃她一眼,“以少勝多的戰列不是沒有,我瞧你過往打仗資料你算是有勇有謀之人,如今怎得說出這般話來,可是對我不信任?”
“下官不敢。”莫佑抱拳立刻道。其實她確實是對她不信任,怕這女子貪功白送了自己手下那么多將士的生命。畢竟才來邊境連具體形勢都沒有搞清楚,她就命自己人擺陣出戰,她怎能不怕?
卜尋意手指著東麟那樹林茂密的叢山一帶,淡漠道,“未必那邊都埋伏下了重軍,惑兵之計很是可能。”
城墻之上,風吹衣袂,一動不動的士兵嚴守以待的注視著東麟。湛藍的天空下浮云悠閑的飄動,更顯得兩陣間氣氛的緊張。莫佑側頭看著右手舉棋卻一直沒有揮下去的女子,只覺她面上流動著凜然威嚴的光芒,讓人抬頭挺胸肅然起敬。
卜尋意把旗子向前一指,鼓聲重重敲了一下,然后停了下來,下面的士兵大喊著沖啊,和對壘的東麟將士打了起來。她仔細的觀察著下面的局勢,偶爾把旗子揮向右邊,偶爾揮向左邊。東麟采用的是密集的戰斗隊形,集中力量進行防御和進攻。東麟人驍勇善戰,塊頭和體力上也比普遍偏修長顯斯文的白泯國人強。莫佑雙手死捏住城墻壁,為底下將士的狀況擔憂。卜尋意氣定神閑的雙手抱胸,然后旗子一抬,揮了一下。只聽一聲鼓鳴,下面的隊型開始變幻。士兵們圍成了一個圓形陣,全力進行防御。
莫佑看到此松了一口氣,神色敬畏的退到卜尋意一側,“大人有什么吩咐請盡管說。”
卜尋意看著前方,“目前還不到你出戰的時候,你好好看著東麟國所用的每一個陣型,了解她們的作戰方法。”
“是。”
太陽下山時,兩方也鳴金收兵。然后各自收拾死亡的士兵。白泯國將士退回城墻內。莫佑清點了下人數,重傷二百一十九人,死亡十二人,其他將士多數輕傷沒有大礙。有五人卜尋意交代了特別任務的,她忽略過去,沒有向李虹報告。
今日一戰并沒有分出勝負,皆是先試探實力的一戰。但是在經過陳兮杰大敗之后,還是十分能提高眾將士的勢氣。陳兮杰一戰本不會敗,只可惜她與李虹意見不合,李虹處處轄制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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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云和童靈吉與卜尋意分開后,沒多久兩人便也兵分兩路。蕭青云亦是在失蹤多日從寶梵寺歸親王府時才知道女皇給他賜了婚,當日算秋水機靈沒有說出蕭青云失蹤一事,只說得了見不得光的病,整日在臥房里休息,就連女皇派來的太醫都被他搞定了。如今親王府邸住了幾位負責教導宮中儀態規矩的大管事,他又怎能遠行離開太久引人生疑,所以他沒辦法親自去楚國。
因為金九,所以童靈吉是必須要去趟楚國的,蕭青云把留在楚國的耳目借給童靈吉,卜尋意也挑了一些人手過去幫他的忙。畢竟童靈吉去了要對付的是一國之皇,并非普通人。
“楚國乃是大患,必須要除。”為自己為國家,都必須要除。他手下暗探探知楚國欲奪青龍王卷,他怕光是自己進不了青龍地宮,才去找了李修文望從她那求得巫越族消息,最后以金九的消息換得了童靈吉的幫忙,雖然卜尋意等人已經沒事,他卻還是心有余悸。
蕭青云確實討厭卜尋意也有理由討厭她,甚至帶了點恨意。恨她當年未守承諾。沒來帶他走,恨她忘記他,恨她在他不清醒之下奪了他千辛萬苦得來的圣藥。他可以恨她的理由多了去了,偏偏心里卻還是放不下她。狗屁的一日為師,終身為母。
他瞧著她眼睛時,瞧不到她心里有丁點的為他擔心。不擔心他若是嫁給楚國女皇后的悲慘命運,不擔心他過的是否好…她的良心定都是被狗啃了。蕭青云好歹是斯文有禮的王孫貴胄,但是想到她卻忍不住罵臟口。他隱忍多年,如今終于有所成就,可以盡自己力量改變被操縱的命運,可惜早已經與當初自己目地背道而馳。
蕭青云想做的是青天之上一片悠閑的浮云,當年卜尋意笑著說若他不想呆在這無聊的皇宮內,那么她便帶他走,帶他去看天下山水,她給了他希望,卻沒有信守承諾的來實現。卜尋意最是信守承諾之人,只能說他倆是真正的陰差陽錯造就了一段孽緣。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細微的浮塵在一縷一縷的陽光中翻卷,浮沉。往事隨風,繾綣在他的記憶中,嘴上說得再恨那個女人,心中確是惦記著的,沒有她便沒有如今的他。他伸手托住無數浮塵,看它們在他的掌心浮沉,眼里閃過一抹惆悵無奈,一聲駕喝,衣衫迎風飄飛,姿態俊雅的策馬前行,身后的藍天,揚起的灰塵把一切弄的撲朔迷離。是他把青龍地宮的消息傳了出去的,是他一一心等著白泯國大亂,沒想到卻把她卷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