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檸評論畫的好壞,多是收到三叔何至邊的影響,他是隨性灑脫之人,看畫也是感性大過理性,于畫法著色等不甚研究,只是單憑畫作中傳遞過的情感是否能感染自己罷了。
一幅畫讓人瞬間覺得朝氣蓬勃,夏木陰陰,燕飛蝶舞,紅稀小徑,綠水繞廊,生機盎然,何云檸不由得看著出神了,她喜歡這樣的畫作,仿佛吹散了何府之上的陰霾。突然聽得耳畔輕輕有人說了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轉頭看去,蘇陶仿佛在自言自語,他是在寬慰自己,還是何云檸,何云檸突然間想得出神了,仿佛自己走到了畫中,一會兒興高采烈地撲蝶,一會兒追著飛舞的燕子,一會兒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一會兒奔跑在田埂之間,這番暢想卻不知自己竟然一直盯著蘇陶。
蘇陶拍了拍何云檸,說道:“我竟是比這些畫還好看嗎?”
何云檸這才回過神來,絲毫沒有什么嬌羞,打趣說道:“仔細看了一下,不及畫作好看!”
蘇陶也笑了,仿佛湛藍的天空中輕輕盈盈的聚在一起的云朵,為天空中增色不少。
從小,何云檸就覺得,彩虹不能常常得見,就別總期盼著了,好好欣賞空中的云朵,也是一片令人心儀的風景??墒?,何云柳的想法卻與她大相徑庭,大姐何云柳總是期待著雨后的彩虹,然而希望卻總是落空,偶爾見到彩虹是那樣的欣喜若狂,不過還好,何云柳前些年已經嫁人了,她應該是遠離了這場何府的風波了吧。
“你們在說笑什么?”陸子進湊過來問道。
何云檸笑道:“我們在說這幅畫很好看呢!陸公子,你覺得如何?”
陸子進笑道:“我從小對畫不感興趣,打小也是硬著頭皮學的,說真的,我今天來也就是跟你們湊湊熱鬧的!”
何云檸笑著說道:“那真是難為陸公子了,勉為其難的在這兒徘徊了這么久?!?
何云檸四處張望,暫時不見何慕松的身影,她四處走走,終于找到了何慕松,他正在與一位年輕的公子哥兒攀談,滿臉笑意。
等那位公子哥兒離開,何云檸立刻趕上前去,問他們究竟談些什么。
何慕松淡淡一笑,說道:“想不到,竟然有意外收獲。結交了這位公子哥兒,也許咱們能見上大伯和大伯母一面?!?
陸子進說道:“他是咱們這兒大人的少爺,對不對?”
何慕松點點頭。
何云檸問道:“你打算用他打通關系?!?
這雖然是問句,但是這是肯定的事情,聽到自己這句話出口,何云檸莫名有些心疼何慕松起來,他一向不喜歡做阿諛奉承之事,連自己的長輩也不愿多多討好,向來是一是一,二是二的,現在為了何府之重新振作崛起也是滿臉堆笑,他終究不得不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終于在一番結交之后,何慕松與何云檸在關押的地方見到了大伯和大伯母。
看著他們的樣子仿佛蒼老了許多,頭發也白了,皺紋也深了,這些倒還是其次,最讓人難過的是他們那緊緊深鎖的眉頭。
何至遼夫婦問了府上各人是否安好,何慕松與何云檸未曾將大哥何慕柏遠走他鄉以及常氏的離開告訴他們,只是淡淡的說道,何慕柏去外地忙著生意上的事兒,其他人一切安好。
何慕松詢問他們,事發的時候是否有何可疑,或者得罪過何人??墒呛沃吝|夫婦真的是茫然未知。
何慕松提議用銀子先把大伯母救出來,被何至遼否決了。他意味深長的告訴何慕松與何云檸,這些顯然是仇家有備而來,倘若現在貿然把夫人救出,更不知后面會有什么花樣,還不如現在這樣靜觀其變。
何慕松的想法只得作罷了。
風雨欲來,何府空氣中的呼吸似乎都有一種莫名的不自在,也許當真正的另一場風波來臨的時候,反而是覺得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那一天的一大清早,全家都被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一看,韓蓁兒,是兩年前的那位韓蓁兒,她受了重傷,身上血跡斑斑,頭發凌亂,看到何慕松之后,一頭栽倒在他的懷里,暈了過去。
何慕松扶住韓蓁兒,目光中帶著歉然的看著夏思佩。
夏思佩仔細的打量著受傷韓蓁兒,溫柔的看著何慕松,沖著他點點頭。也許只用這樣,他們彼此之間便能心領神會,這是何等的心意相通,這樣牢不可破的感情,真是羨煞旁人了。
何慕松把韓蓁兒扶進客房之中,又為她請來了大夫醫治。本來,奶奶孫德音,楊氏等有些不喜愛韓蓁兒的出身,但是聽何慕松說起,她很可能就是秋霞阿姨的孩子,便也默許韓蓁兒留在這里了。
待大夫將韓蓁兒治療之后,她終于漸漸轉醒,何府上下眾人此刻都把她當做恩人之后,沒有誰再敢議論她的醉紅雅閣出身的事兒。
何慕松兩年未見過韓蓁兒,如今突然見到,何云檸絲毫沒有故友重逢的喜悅不已,也沒有感受到那時驚鴻一瞥的怦然心動,呈現出來的僅僅是一絲絲的意外,顯然何慕松已經全然放開了,可是韓蓁兒呢,是不是也豁然開朗了起來。
何慕松等問著韓蓁兒受傷的經過,據她所言,這兩年她一直待在家鄉,并沒有再次出現在何慕松視野中的念頭,可是,一位姑娘的出現卻讓她不得不出現在此。那個姑娘知道了韓蓁兒的身世,也知道了,韓蓁兒其實是何府恩人的后人,慫恿著韓蓁兒趁機想好好的敲詐何府一筆,不說以后可以揮霍度日,至少要讓日后衣食無憂才好。
韓蓁兒不依,于是就爭執了起來,那位姑娘說她可不管韓蓁兒怎么,她可是想要榮華富貴,不愿意再過苦日子了,于是就打算偷韓蓁兒的珠寶首飾,還說自己要取代韓蓁兒,韓蓁兒不肯就范,于是滿身的傷痕就是拜那位姑娘所賜了。
何府眾人聽了韓蓁兒所言,充滿憐惜的看著她,安慰著,關懷著,疼惜著。
“韓姑娘,恕我多問一句,你千辛萬苦的來到這里,是為了告訴我們要小心戒備一些,防止著那位姑來找我們的麻煩?”何云檸沒有像其他女眷那樣滿懷關懷之語,而是帶著些質疑問了這句。
韓蓁兒誠懇的點點頭。
何云檸接著問道:“你怎知何府搬家了?”
韓蓁兒鎮定自若的說道:“何府是大家族,打聽這個并不難呢!”
何云檸還是繼續問著,絲毫沒有顧及到周圍人們想要制止她的神色:“你與那位姑娘打了起來,她把你傷成這樣,你可傷到她了?”
韓蓁兒平靜如常的說道:“互相撕打起來,我當然也傷到她了,當時拼命至極,怎么可能有保留,至于她傷的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你傷到她哪里了?”
還未等韓蓁兒開口,楊氏拉了一把何云檸,溫言勸道:“今天韓蓁兒姑娘已經說了這么多,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聊天也是來得及的。檸兒,你去給奶奶請安吧,其他人也都早些休息吧?!?
何云檸不情愿的收住了話頭,往奶奶房間走去。
孫德音問了問韓蓁兒的情形,吩咐何云檸拿上橘子吃了,也帶給韓蓁兒一些。
何云檸剛要出門,孫德音又叫住了她,說道:“你在這里吃吧!”
何云檸雖然不知道為何,只是覺得從小奶奶就很喜歡喂她吃水果,尤其是橘子,她便依言坐下慢慢的吃完了才回去。
臨走時,只聽得孫德音輕聲問了一句:“檸兒,你覺得是否應當留下韓蓁兒,直言無妨?!?
何云檸不愿奶奶過多擔心,從未提及在石雅南處聽過另一個韓蓁兒的事兒,但是如今真假難辨,至少有一個韓蓁兒是假冒的,如果把眼下這個韓蓁兒留下來,這樣的風險太大,總要想些說辭讓她離開才好。
于是,何云檸說道:“依我的意思,把韓蓁兒姑娘留在此處,并非上策。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涌泉之恩,是要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本來照顧韓蓁兒是義不容辭,但是現在何府已然是愁云慘霧,恐怕是不能照顧周全,與其這樣,不如我們想個別的方法安置韓蓁兒更為妥當。更何況,雖然哥哥雖然對韓蓁兒是義,但是卻不知道韓蓁兒對哥哥是不是情了?!?
何云檸說了這么許多,其實是想找到合適的理由讓韓蓁兒離開,因為她不知道韓蓁兒是真是假。
孫德音若有所思的說道:“她既然來了,怎么可能輕易離開。既來之則安之吧。”
何云檸看著奶奶語氣平和、輕描淡寫的說出這些話,心中五味陳雜,也許奶奶默許韓蓁兒留下,心中也甚是不安,但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這番氣度籌謀讓何云檸自愧不如,相差甚遠。
接著,孫德音說道:“以靜制動,目前這也許是最好的方法了?!?
何云檸點點頭,拿著橘子往韓蓁兒的客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