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消半柱香，平臺中眾人結果已經全然揭示。
通過者來到了方臉男子這邊，未過者則在寬大的平臺對面，稍會兒自會有人將他們領下山去，片刻不得逗留！
至于鬧事不服者，那是沒有的。
上百人，六至八成停留在了第一關，僅僅是第一關······
剩下的人隨著道門方臉男子的身后，繼續登階上山。
經過一輪嚴苛淘汰，他們當中少了半數人，猶如一盆冷水當空潑落，令其驚醒——道門的遴選弟子考核，不簡單······
然而葉缺的表現也是讓他們目瞪口呆的，不少人雙眼精瞇，不知心里作何打算，他們沒有料到——
那個最后遲來的山野小乞丐，竟然率先比他們任何一人通過了第一關考核！？
“甘少，那個小子有點能耐啊！”
人群中，三四個同樣過選者悄悄退到了眾人行走的身后，低聲議論起來。
“唔，確實有些難辦，我們得想想辦法吧，不能讓他一個人出盡了風頭，不然，在那些仙門的大人物眼中，就沒我們什么事了！”
“不如——我們這樣······”
“好！我贊成。”
“同議。”
······
道門考核的第二關——天索應心橋。
這一關又名為：斬塵，即斬斷凡塵正道立心。
葉缺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深淵懸崖，兩座高聳山峰相對而立，中間，是一道又長又窄搖搖晃晃，宛如浮掛空中的鐵索木板棧橋————
是為天索應心橋！
應心應心，照應本心；過者可活，墜橋者，萬劫不復！
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現在膽怯者退去也還來得及，想必你們也看到了，這深淵無盡無底，若是掉落必死無疑，且不要企盼我們道門的人會出手相救，若是連這點考驗磨難都應付不了，又何必來我道門拜山學道！”
方臉男子開口道。
“你們可自行考慮，此橋名為天索應心，過的是橋，走的卻是漫漫凡塵路，其中考驗我不便明說，但也可以告訴你們絕非一般兇險······”
不得不說，那方臉男子面冷，但卻其心淳厚，換了另外一個人，身為仙門弟子，高高在上，哪里會與他們這些連考核第二關都還未過的人多費口舌？
“好了，你們自己決定要不要接受考驗吧，我在橋的那頭等你們，時限————一炷香。”
方臉男子說完，已先眾人面前飛身而過，所過之處，那索橋在深淵懸崖的山風間依然不斷搖晃抖擺，而其腳下竟如履平地！
······
橋的前端，立在原地站了四五十人，但——誰都沒有率先踏足橋上。
一時間，眾人竟有些左盼右顧。
這時，一道襤褸身影自眾人中緩步走了出來，沒有觀望或者參考其他人的選擇，一步一步徑直踏上了眼前天索————應心之橋！
什······
么——
風如刀，寒刺骨，心神震顫！
在任何時候，先行者總是會為人瞻望的。
一如此刻，在場的眾人無一不將目光注視在那道一無反顧沒有一絲遲疑的背影之上······
葉缺沒有理會身后的人，耳際卻逐漸恍惚模糊。
······
“他就是——”
“他是天才葉孤雪之弟！”
“廢物······”
“天才······”
各種質疑聲，各種嘲笑之語，指指點點，明嘲暗諷·····
都從耳邊傳來，不——從他不知深藏多深多久的心底響起，像一只吞噬一切如今終于要將他也吞沒的魔魘。
腳下，步伐隨著索橋搖擺，葉缺面前是一道如夢似幻的背影，無論他如何往前走，總是追不上那道背影。
既虛幻，又渺遠，分明無法觸及，卻能夠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息······
發白的掌心沁出了絲絲冷汗，他如鯁在喉——
凌亂交織的聲音將他環繞，圍困似至死——！
“他是一個廢物······”
“他兄長······”
“他兄長······”
“他兄長······”
“他的兄長是·······”
······
無法掙脫，猶似泥沼的束縛，看著前方那揮之不去的背影，不——那魔魘······葉缺胸中仿佛有萬仞山岳將他壓迫，負重使他將至呼吸頓滯。
人們只知道天才的耀眼，卻不知處于那耀眼之下太近也會被刺傷。
然而他避無可避，一出生到如今。
這該死的出身！
“哈哈——哈······”
“哈哈······”
他忽地笑了起來，瘋狂地笑，凄厲地笑，眼中的不甘和痛苦被濕潤染透，淚水是苦澀的————
他弱小的像一個小孩。
永遠沒有長大，永遠處于那個人的陰影之下。
一如既往，從小便是如此······
嚯——
嚯——
嚯——
無情的風吹過橋上的木板和鐵索，終于發出一點聲音，盡管這聲音意義不明，讓人不知它是在冷笑，還是在赤·裸·裸地嘲笑，這兩者有一個明顯的區別——那便是一個丑陋的嘴臉。
······
“哈哈——”
葉缺忽地放聲笑了，“沒想到，你也會是我的磨練嗎？可惜，我從小就不怕你。你以為僅憑此也能將我擊垮，那你可就錯了。”
葉缺向著那道渺遠虛幻的背影繼續跨步走去，即使依然邁不過它的面前————葉缺每走一步，它亦向前一分。
“從陵原城里出來之后，陰影籠罩之下的葉缺便已經死了，從此——只有獨行者葉缺。”
重新起步，他已沒有了迷茫，腳下，木板的空缺之處離他的腳跟僅有一寸之遙——驚險······
葉缺閉了閉目，再一次看了一眼前方半空，那里那道半分虛幻的渺遠背影依舊挺然屹立，肩骨削削，背若懸峰。
噷，心里默然一語：“終將——超越你······”
······
葉缺的前頭，橋上已經走了不少人，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耽擱了這么久么，他暗嘲了一句。
其實原因也是多方面的，雖然他第一個走上天索應心橋，但正如之前方臉男子所說的——這過的是橋，腳下走的卻是漫漫凡塵路。
他的考驗出現得早，剛一上橋便遇到阻礙，而那些至今依然穩步前進以至于后來追上甚至超過了葉缺的人，只不過他們的考驗或許出現得晚一些罷了。
而等到他們真正遇到自己的考驗之時，說不定需要克服渡過的時間比葉缺還要長久不少呢······
走在自己前頭的人，如今，葉缺一個一個的反超。
這時，身后亦是時不時地傳來一兩聲凄慘悠長的慘叫，從上下墜，甚為驚悚——
心關難過，凡塵難斷，這是最后不幸跌落深淵懸崖的人。
就在他以為自己不會節外生枝，各自安然過橋之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