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離春節還有不到10天，天空突然飄雪。林墨行在冰雪琉璃世界，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入目皆是雪白。風來，吹起她的衣衫，她看著地面和自己越來越遠，笑出聲。她伸開雙手，像一只自由自在沒有束縛的鳥。

她起起落落，在空中，半空中，跳躍飛舞。突的。她看見一扇門。古舊的，滄桑的門。她正詫異，猶豫要不要推開。她的手剛要摸上去，就被一股力量拉住，接著騰空飛起，陷入無盡黑暗。

（2）

醫院急救室的燈，暗了下來。推開的門后，有白色的衣角飄過。林晏走過去，看到醫生額角細密的汗。他此時的心情不可描述，只知道林墨傷得兇險，下了三張病危通知書。他害怕，這次是真的害怕。

醫生向他點了點頭，林晏心中的弦松了下來。他深吸了幾口氣，露出了自己認為的輕松表情。陳軒和林母看到醫生點頭的動作，各自心下一松。

林母更是雙手合十，口稱“阿彌陀佛”。

陳軒卻若有所思。

（3）

林墨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出院。這次的要求，以少數服從多數，被駁回。

這日，難得天氣高爽晴朗。陳軒推她去公園里走走。陳軒推著她，緩慢的挪步。

“你有話跟我說？”林墨低頭看著小路的地磚。每一個花紋都不同。走了兩米，她發現，這些地磚拼成了一個四邊棱型。

“八個小豆丁，相約去旅行；天空藍且晴，一個留獄中。是白靈，對嗎？”

林墨不置可否。

“這些地磚是不一樣的圖案啊”

“道路寬且平，一個失心瘋。是沈靜秋，對嗎？”

林墨雙眼瞇起，迎著強光。一語不發。

“河流清且長，無名一身輕，是顧璉，對嗎？”

林墨看不到陳軒的表情，只覺得他話中，透著失望和悲傷。

“白靈是咎由自取。人無害人之心，必不會為人所害。”

“沈靜秋瘋魔的原因是顧玨的死，與我無關。”

“至于顧璉，我什么都沒做。”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陳軒推著林墨走到僻靜無人處。

“沈靜秋藏你簪子的事，沈衍是怎么知道的？我如果沒記錯，你和顧玨早在白靈害你之前就分手了。你利用沈衍。”陳軒蹲在林墨面前，直視她的眼睛。

“裴懿的資料，是誰給顧鳳南的。你別說你不知道。”

“至于白靈，三年前她害你，這次一樣的手法，你和她有什么區別？”

林墨用手抬起陳軒的下巴。

“你少沖我吼，你有什么資格？陳軒”林墨在陳軒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裴懿過去的事，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你太不了解顧鳳南。顧璇的事是我說的，一個孩子為什么會自己去樓頂？我只是提了個醒。”

“沈衍，他比你認知里的要復雜的多。我沒有同他講過當年的事，他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至于，他和沈靜秋之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過是讓他以為，我和你之間，是被逼無奈罷了。”

“至于白靈，她拿刀的時候，我看見了，沒有躲。”

“我其實應該謝謝你的，顧玨。沒有你的贈予合同，一切都不會那么順利。”

林墨左手轉動輪椅，轉不動。她自己慢慢站起來，腹部傷口的疼痛剁碎了她的神經。她左手貼緊，按壓以抵抗疼痛。緩慢的往病房走去。

陳軒背對她的方向，沒有轉身。她背對著陳軒，背對著那一段青春的回憶。

兩個人，從前陌路，現在亦是陌路。

（4）

距離春節還有不到5天。沈衍在顧鳳南的搜救中脫身。同一時間，林墨在醫院消失。

她坐在顧鳳南的車里，吐得昏天黑地。刀口越發疼痛。她傷得重，十五天之內原本是不能下床的。

載著她的車剛從高速下了小道，聽說還有不短的距離。林墨越發覺得難熬。她昏過去了時候，車子還在飛馳。

等她睜開眼，是在陌生的房間。這樣也挺好。

“醒了？”

她聞聲而動，入目一片花白。

“叔叔好啊”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您不也什么都知道”

白崇宇似笑非笑。

這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到此為止了。

（5）

林墨還是挺喜歡這個小院子的。除了季節不對。哪哪都對。

她每天在這個院子里轉圈溜達，偶爾和福叔說說笑話，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了。不知不覺，春節就來了。

稀里糊涂的又長了一歲。

（6）

時間退回到五天前。

醫院病房。

“您不考慮考慮了？”

“不必考慮了”

“那您簽字”

林墨在合同尾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知道沈衍會平安回來。有些東西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曹律師，一切托付給你了”

（7）

時間在轉回來。

一年已過。

新年的第一個餃子，已經進了林墨的嘴。

“真香啊”

“一家子吃肉，怎么就你素食？”

“我好養活啊”

“是好養活。”福叔搭話，一家子其樂融融。說是一家子，不過就三個人而已。

（8）

顧宅。

餐桌的正方坐著顧鳳南。一左一右，坐著沈衍和陳軒。

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太對。對于顧玨活著這件事，沈衍只覺荒誕。林墨下落不明，他心里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陳軒坐在那里也并不好過，他與顧鳳南之間的關系，說白了都是戲。這么多年，顧鳳南看似愛重長子，不過是因為顧玨得顧老太爺青眼，顧家的股份多半在他身上，這是顧老太爺活著的時候當眾立下的遺囑。其實，最得顧老太爺疼愛的是顧璇，顧璇死后。顧玨才得了老太爺喜歡。

裴懿被顧鳳南送去了顧家名下的療養院，說是療養，實則是禁錮，她這一生，都別想再看見顧璉。

顧氏集團新上任的董事長，是沈衍。

（9）

白靈入獄，服役十五年。

（10）

林舒最近喜歡上電競，買了一個俱樂部，每天和一群熱血青年大喊“加油！”

熱血沸騰。

（11）

白家分支幾乎瓜分了白家的產業。只是白家集團原本屬于白靈的百分之四十的股權，爭議不斷。

白家基業幾乎毀于一旦。

這日，林父帶來一位夫人，走入白家老宅。

這位夫人氣質高雅，眉眼間頗像白家二爺當日的未婚妻。她手持25年前的DNA鑒定結論，將白家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握于林芷之手，不，現在應該叫白芷。

（12）

時間退回到二十五年前。白家老二出車禍而已。白老太爺知道，那是謀殺。未婚妻云瑜查出有了身孕。

白老太爺深知自己年邁，力不從心。便將云瑜母子托付林父。林父與云瑜商量后，于生女之日詐死出國。云瑜改名林瑜，女孩名為林芷。

（13）

林墨的出現，不過是為林芷吸引火力。

林父出現在孤兒院收養林墨。不過是一早就計劃好的事情。他與劉采萍演了一出戲，讓林墨以私生女的身份生活下去，在最合適的時機，拿出DNA鑒定結論，讓林芷名正言順得他照顧。

只有榮姨將一顆心給了林墨。

（14）

“你和白芷之前是怎么回事？”

“叔叔，你好八卦啊”

白崇宇不言語，求知欲爆棚。

那一年。林墨考上B城大學。偶然間遇到了林晏和林舒。沒想到那么多年過去，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林母知道了，來學校看她。后來就搬去林家住了兩年。在她和顧玨馬上就要談婚論嫁的時候，劉采萍帶著林芷來林家，聲稱自己當年弄錯了孩子，林芷才是。

后來，DNA檢測結果，就是這樣。林墨搬出林家。后來，與顧玨分手。后來，被白靈陷害入獄。林芷還添了一把柴。

“就這樣？”

“就這樣。”

白崇宇一笑置之。小姑娘省略了很多細節。不愿意說就不說吧。

“叔叔，說說你的腿唄，我也喜歡八卦。”

“死里逃生睜開眼，就剩一條右腿了。好在有福哥，才有我今天。”

“您更敷衍”

“知道多了有什么好。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真有福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