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信呢？

陸越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悅，沉聲說道。

“這是秋沐會，二弟胡鬧也要分清楚場合。陸小川，還不快帶二弟回去？”

字里行間，滿是威脅的意味。

“原來這就是陸家那位‘柔弱’的二公子啊？”

唐飛見狀，捏著扇子挪揄道。

眾人看著突然走出來的俊俏公子，恍然大悟。

“他就是陸家那位不受寵的庶子啊，聽說他連書都沒讀過。”

“聽陸二公子剛才的意思，洛城圖是他畫的？”

“這怎么可能，他是在欺負我們讀過書？”

眾人的目光在陸越和陸硯之間來回轉著，小聲議論起來。

陸越扯了扯嘴角，看向陸硯的目光中滿是嘲弄。

洛城圖是你畫的沒錯，但，誰信呢？

“陸二公子，玩笑可不是這么開的。若是擾了秋沐會的秩序，就別怪王某不講情面。”

王簡之面上有些不悅，秋沐會乃是東陵國一年一度的大事，還從沒有人敢在這里搗亂。

但看在來人是陸越弟弟的份上，王簡之就當他是開了個玩笑，暫且不追究。

陸小川為難又憤慨的看著自家公子，洛城圖本就是公子畫的，應該討個公道！

可想想平日里大公子對付他的手段，公道似乎也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在陸小川準備勸公子回去時，陸硯伸手拍了拍陸小川的肩膀，淡笑著上前一步。

“本以為大哥就是借洛城圖看看，想不到竟想占為己有。搶圖事小，耽誤水路的開發才是大事！”

陸越站在一旁不由得緊握起雙拳，這庶子今日的表現令他大感意外。

平日里只要他一瞪眼，陸硯必定乖乖聽話，半句都不敢沖撞。

而今竟敢在這么多人面前駁他面子，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不管他吃了什么，都必須讓他知道，無論是何時何地都沒有他說話的份！

陸越面色陰沉的瞪向陸硯：“在知府大人和山長面前，豈容你這個庶子顛倒黑白，信口開河！”

何其摸著花白的胡子，上下打量了陸硯一眼。

“你說洛城圖是你畫的，如何證明？”

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的人嗤笑一聲。

“證明？陸二公子怕是連字都不會寫，如何證明？”

“就是，若是他能畫出洛城圖，這天下大概沒有無能無才之人了吧？”

“別說研究水利，單是這畫藝就不是等閑人能比擬的！”

陸硯不怒反笑，懶得理會眾人，只是淡淡的看向陸越，“大哥可知道洛城圖中畫了幾條河幾座橋？”

“自然知道，十三條河，九座橋。”

洛城圖到手后陸越就仔細看過，此刻回答的胸有成竹。

“那為什么這兩條河，要用紅色描出？”

說完，陸硯還伸手在畫上敲了敲。

陸硯這么一問，一些人才注意到那兩條河還用朱砂描了幾筆。

幾名水利大家也好奇的看向陸越，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陸兄，別賣關子了，快給我們揭曉一下，早點將保薦名額拿到手中！”

唐飛擠過來，對陸越挑了挑眉毛笑道。

陸越盯著洛城圖，在眾人的目光下，額頭上緩緩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有幾名水利大家在，但凡說錯一點點都會穿幫。

時間慢慢過去，整個大廳陷入了尷尬的沉靜。

大家集中在陸越身上的期待目光，也逐漸從享受變成了凌遲般難受，一刀一刀割在他那顆驕傲的自尊心上。

良久，陸硯出聲打破了沉默，“難道是大哥為了整幅畫的美感，才加了朱砂？”

此時的陸越背后冷汗連連，長久的沉默早已讓他亂了思緒。

聽到陸硯問話，不由得順著對方的思路想了下去。

有些僵硬的挺了挺腰桿，陸越有些沒底氣的開口。

“洛城地下泉脈河道繁多，使用朱砂自然是為了讓線條更清晰流暢，提升整幅畫面的層次感。”

“原來如此，想不到陸兄在畫畫方面的造詣也如此獨特。”

“嗯，如果洛城圖只用單一的黑色，未免沉重壓抑了些。”

幾名洛城書苑的書生一邊看著洛城圖，一邊小聲道。

這就上鉤了！

陸硯不動聲色的站在旁邊，作為讀者，他對書中角色的性格和人設太清楚了！

對陸越來說，沒什么比虛榮心和面子更重要。

看著陸越不自然的神色，陸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這兩條河之所以用朱砂描出，是因為他們的流速和水位常年保持穩定，從未變過。”

“每到雨季時，城中其他河流的水位都會明顯上漲，流速也是平時的數倍。唯有這兩條河沒有變過，是因為它們通向城外，且不與地下泉脈交叉。”

“王大人，這些年對泉脈和河流勘測的數據都有所記載吧？仔細對比就知道，這兩條河可以挖！”

陸硯看著眾人朗聲道，一字一句都如同重錘般轟然敲在了陸越的心頭。

陸越臉色一灰，不由得踉蹌了幾步。

若不是站在旁邊的小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險些摔過去。

“歷年來的勘測數據都在王某府中，來人，快去拿，速去速回！”

王簡之思索了兩秒轉頭對侍衛們說道，一隊人立馬領命而去。

“難道洛城圖真是陸越從他弟弟那搶來的？”

“不好說，等到幾位大人比對過數據就知道了。”

頓時，眾人看向陸越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懷疑。

二十分鐘過去，侍衛們便拿著幾包竹簡趕了回來。

幾名水利大家也不多說，立馬拿出竹簡翻了起來。

“大人！這兩條河的確如陸二公子所說！”

不一會兒，幾人便站起來激動的看向王簡之。

王簡之點點頭，開始重新審視起陸越和陸硯兩個人來。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簡之啊，洛城水路開發有眉目了，就是城東那兩條河，那小子說的果然沒錯！”

只見一名須發全白卻精神抖擻的老人走進來，王簡之連忙換上一副恭敬的神情，快步迎了上去。

“而且那兩條河南接涼城，北通燕州，這條水路打通后幾乎可以將整個江南的交通都連接起來。”

陸硯接過老人的話說了下去。

“沒錯！老夫這次出城就是為了親自去勘察……”

老人和王簡之說話間，目光從陸硯臉上掃過。

愣了片刻，在眾人意外的目光中一把拉過陸硯。

“就是這小子！半個月前偶然在河邊和老夫閑聊，說那兩條河可挖，老夫才研究了一番親自出城勘察，果然如此！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人話音剛落下，空氣中就傳來一道道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位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知府大人王簡之的老師，東陵國數一數二的水利大家姜溫！

聽姜溫的話，洛城圖到底是誰畫的，大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