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多來個人

之所以答應大老板，也不全是為了大筆的酬金——雖然杜家老店目前很需要那些，更重要的是，我也有求于他。

大老板忽地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請幺兒上座？這可是杜家罕見的手法，據說，得用到大量的杜家傳人的鮮血。杜七歌先生這么年輕，你確定……”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絕對萬無一失！”我拍著胸膛回答，怕這家伙小瞧了我，便丟了板凳，咬破手指頭，在地上畫了個另類的年畫。

畫的還是百子千孫圖。

但卻和之前畫的很不一樣。

昨天那張，是給大老板獨子畫的，用在死人墓穴里面，起著鎮陰人，安陰魂的效果。

而這張卻正好相反。

不鎮陰人，反而招陰人。

不安陰魂，反而擾陰魂。

這就是杜家祖傳的三大基本功之一——引血術。

隨著我手上鮮血用光，原本就夠陰冷的地表之下，傳來陣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慢到快，仿佛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蘇醒。

甚至連落葉都被震動，一波又一波，如漣漪，卻毫無美麗之感，只給人一種驚悚到骨髓的陰寒。

而我們周圍的空氣，也瞬間一冷，好像被丟到一個凍庫里面那種感覺。

我本人倒是習以為常。

大老板卻有些受不了，吃驚地叫了幾聲，隨后，朝我這邊投來信任和激動的目光：“杜先生收功吧！我信，真信了。你這就是傳說中的引血術吧？當年，我外公去世，曾經找過你曾祖，見識過這個……”

“你信了就好。我還擔心大老板你……咳咳，不說這個。合作之前，你得告訴我大致的懷疑目標，此外，我還有三個小小的要求?！蔽易钍懿涣诉@些羅嗦的顧客，生怕他講到天亮，還沒進入重點，趕緊打斷。

被我打斷的大老板，這才精神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滿滿的恨意。

接著又生意人常見的精明一笑。

“三個要求？杜先生，丑話我得說前頭，你的要求太多，很可能抵消這張空白支票的哦。老實說，換了老朽的話，我絕對不會這么浪費的。這錢啊，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你，我可跟你不同。先說答應不答應吧？”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沒問題！”

聽到大老板親口的承諾，我一點不可惜地將空白支票還給他，整理了思緒，將之前遇到的三個疑問，一股腦向他提了出來。

本以為，像他這種大老板，既然精明一回，肯定會精明第二回，趁機倒打一耙，要我多做事才說。

但讓我意外的是，三個問題剛提出，他居然立即回答。

爽快得跟變了個人似的。

“原來你的要求是這三個？嗯，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副圖，是早些年某個海外朋友送我的，我也不懂上面缺了什么。至于何友仁何大師，則是這幾年認識的高人，你兩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那個……算了，當我多嘴。最后，你什么時候發現碑上的文字？怎么會斷定是我弄上去的？”

大老板快速又簡潔地給我答案，最后，竟然反過來問了一句。

見他這么誠懇，我毫無保留，當即說了之前的分析和猜測，算是合作前的互相坦誠。

畢竟，在場的人之中，我和侯帥是后來的，首先排除了嫌疑。何友仁盡管負責倒葬之事，可能為了第二次的巨額酬金做點事，但只是求財，并非報仇，未必敢那么正大光明動手腳。

至于大老板的老管家和一批打手，那就更沒機會，連接近這種詭異墓穴的時間都短，何況還得刻寫文字上去？

聽完我這一番分析，大老板禁不住鼓掌起來。

鼓掌完了，臉色卻又一沉，咬牙切齒地看向身后一片院落。

“我兒碑上文字這事，我不想說，反正和你的任務也沒大的關系，你不至于打破砂鍋問到底吧？至于你說的懷疑目標嘛，呵呵呵，老朽花錢請你辦事，總不能什么都靠我，這內存卡有你需要的資料。給你三天時間！”

“好！我一定全力以赴，替你的兒子找出仇人。”

雖然大老板脾氣變化太快，陰晴不定，令人有些難以相處，但我還是決定真正幫他一把。不說找出殺人兇手這事，單單為了一個失去愛子的父親，這種令人震撼且可貴的精神，就值得出手。

要知道，他好歹也是億萬富豪，有的是錢通過別的方式報復，十分安全，可非得走這一趟，來這種邪門之極的地方，顯然是對獨子感情太深，以至于有點極端。

大老板的人品如何，無從知道，但他絕對是個令人尊敬的好父親。

這和當年的我，失誤害死高中初戀筱筱，后來卻自我逃避長達十年，簡直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筱筱啊！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你在督促著，讓我參加這一趟的特別任務？我太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的那封郵件。至今沒勇氣看一眼，你在天堂會笑話我膽小，慫包，是個王八蛋吧？但愿，這次任務完成，敢看你的信。我絕不相信，你死后也會來害我。”

帶著現實的合作計劃，以及對筱筱十年之久的歉疚，我和大老板分開，邁著沉重腳步回到房間。

一夜無眠到天亮。

除了心底對筱筱濃重的思念，更多的時候，我將大老板給的內存卡安裝到手機里，讀完里面數十萬字、觸目驚心的資料。

他懷疑的目標，是四大保鏢中的一個。因為那小子和大老板獨子一起長大，家里又窮，長期跟少爺借錢，所以極有可能出賣給商業對手。

要怎樣令這小子認罪，還得看第二天的進一步誘導。

次日，大老板果然按照約定，借口還想陪陪他兒子繼續留下。

何友仁拿錢辦事，加上不忌諱這種地方，自然沒有多說，沉默地陪著。

老管家多次催促大老板，說是集團總部那邊好幾個合同等他回去，還有部門經理為此爭論不休，再不回去，只怕會出大事的。

而那四個保鏢，其中三個的理由是想家，還說出之前大老板答應這事完了，給他們放假。

似乎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最后那個保鏢的說法，卻讓我和大老板同時緊張，因為這家伙既不關系到集團安危，也沒有得到承諾放假回家，偏偏跟著附和，說是回去給他妹妹辦婚宴，還是那種馬上喜當大舅子、接著成大舅的奉子成婚。

他還特意強調，說他從小賣到大老板家，和少爺一起長大，也替他的死難過和惋惜，但并非不想多陪幾天，而是家里大事緊要。等婚宴完了，不用大老板重金酬謝，他都會回來這里，和少爺常年陪伴。

這名叫章程的保鏢，就是資料中被懷疑的另一個目標，話說的極為動人，可聽在我和大老板耳朵里，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好??！養了你這么多年，總算有點良心。行吧，明天高高興興回去，記得帶上老朽的一點小心意?！贝罄习宀蝗ギ斢暗厶上?，明明眼底閃過一道殺機，卻還能大笑出聲，更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慈祥的面容之時，塞過去。

看得我心驚膽顫，真怕這家伙學電影橋段，給錢后，等他轉身，馬上拔槍殺人之類。

但結果并沒有這么可怕。

章程禮貌地接過紅包，對大老板無數次的感激，單純天真如他，不但沒覺得這背后的另外含義，反倒留下老家的手機號。

大老板接過來后，沒有像一般上位者那樣隨手丟掉，反而在沒人瞧見時，陰冷地將它交給另一邊的老管家。

那意思，不言而喻，是打算先清理章程，再……

“大老板，一件事歸一件事，章程雖然可能害了你兒子，但是他家人……”我心中不忍，本想和大老板說情，后者卻一臉鐵青，半點面子不給。

這事，只能就此注定。

當天晚上，我們兩邊的人熱熱鬧鬧慶祝，誰也想不到今夜的血案即將發生。

等何友仁老管家他們相繼睡下，我和大老板再度匯合。

他去找章程出來談話。

我則以類似引血術的手法，用自己杜家傳人的鮮血，加上年畫方面的技術，在大老板兒子的墳前畫了一個更可怕的年畫。

這就是所謂的請幺兒上座了。

下方是一個超大的座椅。

上面空蕩蕩的，等著目標人物被這年畫吸引，坐到上面去。

椅子兩邊各有一男一女的陰人。

這陰人純由尸香粉畫成，具有增強年畫的效果。

看著地上這副“請幺兒上座”圖，想到在它的作用下，可以比著殺人兇手坦白一切，了結這一樁事情，心里輕松不少。

只是大老板斬草除根的做法，未免太殘忍了。

“或者還可以勸勸他。報仇一個就很血腥，何況還有人家的家人？”我正有如此想法，桃花林那邊漸漸傳來大老板的腳步聲，只得收心迎接過去。

我和大老板碰頭時，他將章程身上的一小撮頭發交給我，我馬上點燃，丟到地上的超大座椅上。

一陣陰風吞沒這股發灰。

沒多久，就見搖搖晃晃、迷迷糊糊的章程，果然被這年畫勾動，一步步朝這邊走來。但不等我們沖出去，更詭異的事發生。

他的身后，居然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