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幺兒上座
- 鬼畫連篇
- 七歌
- 3096字
- 2020-11-04 18:20:44
第6章 請幺兒上座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大老板偷偷刻下。畢竟他只是普通人,不同于七門,更不是何友仁這種專業方士,中年喪子的他,心里想的只有對亡子的留戀,是有可能做這種事情。
再摸一遍時,一種粘稠冰冷的觸感襲來,更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傳開。
這發現讓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這血腥味,似乎在哪里聞到過。
可棺材打開后,里面的尸臭撲面而來,隨著空氣的流通,很快就淹沒那股血腥味。加上外邊侯帥見我沒反應,拉了一下繩索,催了催時間,我也沒法繼續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
我繼續該做的工作。
依舊是先朝棺材內部一圈灑了尸香粉,雖說大老板的兒子死了幾個月,死的不能再死,但必要的防備還是得有的。
不說可能尸變——這問題畢竟被何友仁提前搞定了的。
單單是封閉小半年的尸體,上面的蛆蟲,微生物,也不是人類可以隨便接觸。
尸香粉除了有隔離的效果之外,還有一定阻止病毒擴散的作用。
否則,即便老天爺免費給我一百二十個膽,我也不敢這么草率開棺下來。
“咦?他兒子不是死了快半年嗎?怎么好像沒有太多的腐爛,反而還保存得挺完整?等等,這尸體看上去,簡直跟活人差不離啊,難不成……”
我怎么都沒想到,定神細看時,借著上面一道少許的月光,竟發現這一幕。
瞬間想起萬人坑“秦家村”的事來。
難怪,之前大老板非得送他兒子到這里安葬,即便明知這地方邪氣,卻還堅持如此。原來,還是因為對他的思念,不忍讓他尸體腐爛。
想一想,能夠保存尸身不腐,不定時開館看望一下,又不被盜墓賊注意,唯一的法子,大概就是來這種兇地。
可這大老板未免也太重情,太會忘事,之前居然都不提一下的!
“算了,看在你們父子感情動人的份上,接下來的活兒,我麻利地給你們搞定。嗯,讓我想想,這種情況百歲不朽圖極度不適合,還是弄個搭配一點的。不然,別因為我的年畫破壞風水,導致何家的方士陣法出現變故,就不好。”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讓外邊的侯帥遞了一卷尺子,趁著月色不錯的時候,飛快地亮了一下大老板兒子尸體的尺寸。
這是必要的程序,更是年畫之前必須的準備工作。
四明一暗的年畫派別中,其他三派做的都是活人的活兒,當然可以靠打印機,批量印制即可。
但杜家萬萬不能這樣。
不同的陰宅,不同的處理辦法。
不同的陰人,更有不同的生死命數。
尤其,眼前這尸體可以說是橫死,本身又是億萬富豪的獨子,沒享受完富二代的生活就這么掛了,難保沒有怨氣藏在身體里。
為此,我這一趟的測量更加用心,幾乎是貼近尸身工作,生怕弄錯了一分一毫,回頭好事變壞事,年畫變噩夢。
好在這工序并不費時間。
三五分鐘不到,我撤出墓穴,回到墓穴和地面交界的地方。
“杜老弟,進行得怎么樣了?你這么辛苦,要是太累,可以上來休息一下。有你這等專家出手,我也沒什么著急的。”大老板殷勤地湊過來,連稱呼都改了,差點就伸手拉我上去。
一旁的何友仁頓時神情一變,就要阻止。
我這邊趕緊縮回去,一邊遠離大老板,一邊解釋:“陰陽有別,年畫完工之前,我是不能中途休息,更不能和你們接觸的。大老板,你們最好距離遠點,別因為身上的陽氣,讓你兒子的尸體……”
一提起他兒子,大老板比聽了軍令都要來的迅速果斷,不等我提醒,便立即帶著全部人馬撤退老遠。
見此,我剛才懸吊吊的心,總算落下來。
再接下來,侯帥從工具箱取出三張年畫紙,又遞給我一支可有“杜”字的特制毛筆。筆尖早已浸潤,沾滿足夠的紫色墨汁。
這就是專門給陰宅畫的筆和紙。
也不知道杜家哪一代開始,規定一人一次畫年畫,不但得一氣呵成,不準中斷,更不準和生人接觸,還只能用三張紙。
用三張,自然是怕某個傳人技術不精,臨時再來回耽誤了時辰。
但三張都用完,還沒畫好的,規定又說,必須立即撤出該墓穴。科學一點的說法,是作畫的人體力不支。祖上的解釋,卻說八字不合,這個地方不能再繼續畫年畫,貼年畫。
早幾年的時候,我技藝不精,也沒出現三張都失手的狀況。
何況這次準備充分,更不會出意外。
“老帥,你幫我倒計時,這里的空氣開始渾濁,最多十分鐘,就必須警告讓我出來。懂不?”
“七歌你放心,我一定不坑你!”
得了侯帥輔助,我這就拿著筆和紙,靠在棺材上,閉目深呼吸一口氣,一邊努力回憶之前學過的技術,一邊計算著剛測量的尸體尺寸,墓穴的八卦方位,以及大老板提前給的生辰八字等等。
再睜眼時,右手上的毛筆,已然行云流水般開始書畫起來!
這活兒大半的時間都在準備工作上。
真正要畫出來,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不到七分鐘,我就熟練地畫了一幅年畫——百子千孫圖。圖上,多數都是虛筆,點點綴著即可,真正管用的,還是最大的那個人像,也即是躺在這里的大老板兒子的相貌。
畢竟,他是橫死,又葬在這種兇地,太富貴的年畫不對口,太普通的也不好,還是這種讓他有個念想,以為自己有了后人的適合。
我不知道這世間是否有鬼魂,但卻知道一點,每次年畫畫對,退出墓穴時,不光自己心情放松,這墓穴的整體風水也會變得更加和諧。
這一回,照舊沒有例外。
退出去之前,我咬破食指,以杜家傳人的鮮血,將這百子千孫圖翻個面,貼在棺材底部的碑上。
退出去后,心情很是愉悅,填平的空地上,更憑空吹來一陣淡淡的風,將之前還十分惡臭,陰氣尸氣籠罩的氣息,全部都給帶走。
仿佛真的借此機會,讓大老板兒子橫死的靈魂升入天空。
周圍人一片贊許。
可我心里還是有點小疙瘩。
一是,那棺材的碑上,到底底的什么。
而第二個,卻是我連侯帥都沒有告訴,當我的血和百子千孫圖貼上去時,那幾個字仿佛活動了一下!
這一通忙了下來,我們大家都累得夠嗆。
全部返回之前的院子休息。
我和侯帥更是松了一口大氣,來之前的那些擔心全都沒了,還得了大老板親口承諾,明天就寫支票報答。
我倆高興得差點唱歌,又想起這地方可是秦家村,便悻悻地睡了。
可不想,真到了第二天,心頭那點小疙瘩沒有隨風而逝,居然就在天亮之前,又被看似放下心病的大老板再度激活,甚至變成了大的疙瘩。
這事還得回到年畫事情搞定的那個晚上。
我們主客兩伙人都睡得很香。
但在迷迷糊糊時,感到床邊有人輕拍我肩膀,先是以為侯帥做夢踢被子。但又來幾次后,便猛地感覺不相識他。
“誰?”
我渾身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下意識想抓東西防衛,卻抓了空。
而床邊那面貌奇古的老人,正是大老板,此時的他,在幽靜的月色下,沒了仙風道骨的氣質,反而顯得幾分詭異。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示意我跟著出去,好像有什么心事還沒徹底完成。
換了之前,對他們一行人抱有疑慮時,我鐵定不會聽他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大老板眼里流露出不同于留戀愛子的異樣神色,卻讓人心中一動,忍不住跟過去。
出門前,我靠著本能的戒心,抄起門后一個木凳。
心說萬一是他中邪,也能自保一下。
但我沒想到的是,大老板帶我去的地方,不是別的,居然是剛剛搞定年畫之事、他獨子的墳前。
接著,他一臉的落寞,毫無半點土豪的傲氣,語氣幽幽,說起新的委托。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杜少掌柜年少英明,應該猜得出老朽的心思。你親自見過我兒尸體,難道沒有發現,他橫死之前,曾經被人暗算過嗎?嘿嘿,這件事,我連何友仁大師都不曾提起,專門給你講,你猜猜看我想做什么?”
“你要我替你兒子報仇?你的意思,莫非之前的年畫是幌子,真正找我的目的,是借機找出仇人,而且那仇人就在你的手下當中?”
我這全是瞎猜。
卻不想,大老板臉上一笑,露出“你居然猜對”的表情。隨后,他更講了他兒子生前更多的細節。
我這才明白,他那晚上讓我看百歲不朽圖的真正用意。根本不是試探我的年畫功底,而是嘲笑他自己,空有億萬家產,卻不能替愛子報仇,就算有一副那么精美昂貴的年畫,死后也無福消受。
一個個點子浮現心頭,又被迅速否定。
我倆再度對視時,大老板遞過來一張空白等填寫的支票。
這氣度,看得我心中一蕩,又趕緊冷靜地想了想,給了他一個最可能有效的辦法。
“我們可以請那個害人的幺兒上座,讓他自動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