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陰眼和七眼

來之前，老顧跟我說的是，家里最近有些邪門，請我大掃除一下。他們一家老小，眼里總看到怪影。如果只是簡單的怪影就罷了，或者用眼過度導致看花，或者根本就是心理因素作怪，但偏偏，這些影子竟然能影響到現實！

這就有點不尋常。

按常理推斷，不是他的家人中邪，便是有邪祟主動上他家門。

我本想到達后，三下五除二就開工的。

但等停車，還沒正式動手，卻先被老顧身上一個怪事給當場嚇住。

他家的邪不是外來。

也不是突然出現。

反倒是，似乎從老顧身上冒出來的！

常人眼里正常的他，在我瞧來，卻很不對勁。

老顧那天天被怪影騷擾，年邁的父母，本來沒病，竟也每天精神萎靡，焉兒了吧唧，跟得了一場大病似的，臉上毫無神采。

他卻異常亢奮，精氣神飽滿，五六十的年紀，卻跟打足了氣兒似的活蹦亂跳，和十七八歲的熱血小伙差不多。

這不是童心未泯——邋里邋遢的老顧，這輩子都和這詞無緣。

也不是保養的好——窮酸大半輩子，連殘疾人媳婦都討不上的他，拿什么去保養？

真正嚇壞我的是，才幾天不見的老顧，長了半對一只的、詭異的陰眼！

這比大老板獨子的遭遇更邪。

堪比南嶺秦家村那種，足以令七門傳人畏懼，不敢輕易涉足的存在。

但他是去哪里招惹的這玩意兒？

和老顧閑聊時，我心底生出濃重的驚疑和擔憂。

生靈有七眼。

天地人陰陽心神。

天地人不多說，是每個人多少帶有的三才。

心眼神眼，前者屬于佛學修為精深之人，后者是道學領悟深刻之輩，這兩者，在凡世間出現的概率，比中五億大獎都還要困難。

至于陰陽二眼，我見過聽過。

陽眼記錄于曾祖札記，說的是七門中本事最強的領頭人，或者國內其他的同行，如招陰人，佛牌雕刻者等，能夠以平生的功德加特別的功力，改變眼部結構，加強對陰人陰魂驚人的感知力效果。

但也是萬中無一。

而陰眼，和陽眼正好相反，雖也能增強人對陰氣尸氣的感應能力，但帶來的往往是災厄和霉運。

早在父母將老店交給我那天，遭遇過一回。

過程不敢多提起。

光是想想就令人冷汗狂流。

只記得，當時跟著父母湊熱鬧的我，親自見到長有陰眼的那人，死狀極慘。

那人全家更是霉到極點。

不是小孩早夭，便是親戚朋友都被他害死，各種離奇古怪的車禍、上吊、溺水，甚至無端端一人的公交車上悶死！

事后，父母告誡我，將來遇到這種事這種人，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保命。

本以為這輩子都遇不上第二回。

但沒想到，眼前就有一例子！

可老顧不但是我老熟人，老顧客，更是推薦不少其他客人的中間人，他雖單身多年，脾氣很古怪，但對我卻一向很好，怎么能說丟開就丟開？

這可是活生生一家三口啊！

更何況，相比小時候的膽小，我這幾年膽子大了很多，更好奇老顧這么老實的老光棍，怎么會惹上這種邪門東西的。

因此，接下來的半小時，除了和他瞎扯淡，更多的卻是旁敲側擊，希望打聽到一些關鍵的細節。

老顧雖不耐煩我問東問西，就是不開工，幫他們家貼年畫，去驅邪，但終究心性簡單，沒多想，反而很容易被套出一大堆的話來。

只是，那些羅里吧嗦的廢話沒有幫忙，反倒令我更加困惑。

“你真的確定，這半年都沒出遠門，沒有離開窄寬巷子，沒有接觸到任何不正常的人事物？老顧，這事可大可小，關系你一家性命，不能亂開黃腔的！”我怕他害羞或者別的原因隱瞞，不得不追問。

被問多了，老顧更加沒耐性，翻起白眼，冷淡地回應：“我什么時候開過黃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了幾十年的老光棍，人又窮又丑又沒朋友，誰沒事請我出去吃頓好的，唱歌跳舞？”

他這話倒是真的，也觸動了我的良心。

老顧邋遢，脾氣怪異，又嘴笨，加上上面拖著兩個老父母，別說有什么朋友，就連稍微熟悉點的人，都會明著或者偷笑他們一家子。

也就是我和侯帥兩個，可憐他的命運，不曾嘲笑。

說起來是個可憐人。

但如果，不是他自己出去惹了邪祟，那又會是哪個王八蛋，居然這么沒人性，在他身上做手腳，導致他長出陰眼的呢？

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要知道，這可是絕子絕孫的手段，要被所有同行痛罵，追殺的！

我越想越火大。

本該聽父母警告，趕緊撤退的心思沒了，反而橫生一股膽氣。不為別的，單純為了打抱不平，為了讓老顧多活幾年，好歹留個后，就非得追查到底。

“杜少當家的，你到底行不行啊？我湊了全部的錢都給你，黑白電視機都賣了，還嫌少的話，就給你下跪……”老顧是真的怕了，想發火又憋住，想哄人又忍著，都差點跪下去。

我連忙扶起這個可以當我叔叔的長輩，接著大方一回：“你不用這樣。快點進屋陪你爸媽，外面的事交給我。你放一百二十個心，這次就算不給錢，甚至倒貼錢，我都會全力幫你。”

“你說的是真的？”老顧激動又懷疑。

他握著我的手，力氣大的嚇人。渾濁的眼里，射出包含感謝的光芒。只是，由于左眼陰眼的邪氣，怎么看都像是林正英鬼片的反派，沖我在邪笑。

我凝神靜心，好不容易撇開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和念頭。

等他進里屋后，朝著院子周圍灑了一圈尸香粉，又選了四張常用年畫——秦叔寶像，尉遲恭像，孫臏像和龐涓像，掛在他家四個方向。

初步的動作完成，我退到院子一角的石桌旁，靜靜等著后面反應。

尸香粉用來檢查這院子的陰氣濃度，看看是不是風水被破壞的緣故。如果不是，也能追查那人下手后，最有可能留下蛛絲馬跡的方位。

而年畫嘛，當然就是封鎖陰氣，不讓它們外泄。

既能保證外面的路人不受到牽連，不會因為這里的邪事出事，也能讓我安心，保證安全之下，全心全意做事。

之所以選這四張年畫，也有講究的。

大家都知道，秦叔寶和尉遲恭二人，是唐太宗李世民手下兩大悍將，不但武藝超群，人品可靠，早在古代的民間傳說，就被封為門神，成為家家戶戶春節時必貼的武將像。

《西游記》里，一代奇人吳承恩更化用典故，說他們是為了保護李世民，不讓他受到涇河龍王陰魂的毒害，甘愿留下千年畫像，忠誠守衛。

而我們杜家，也有類似的說法。

不說曾祖札記過分的夸張。

單單是我自己這兩年，接過的那些單子，就利用這二人的畫像，替不少客人鎮邪祛妖，保家安寧。

他們的畫像是否具有某種神力，我是不知道。

但每次掛上后，卻可以讓一個范圍內的陰氣邪氣沒法擴散，也沒法隨意逃走，倒是真的。

——這一點，從地上沒有四處吹散的尸氣粉即可證明。

科學上，叫做從分子擴散運動，反推力的作用。

我們杜家的專業解釋嘛，那就是連尸氣粉這種最普通道具都吹不散，等于說那個地方的陰氣邪氣不太厲害，還尚有勝算。

否則就該我狼狽逃命。

此外，由于這次事情無比詭異，出現陰眼這種邪東西，我不得不更加謹慎。害怕再次出現小時候那種慘狀，便又追加另外兩張年畫。

一個孫臏，是戰國時一代兵法大家，用到杜家年畫一系列手法上，更有著聲東擊西，圍魏救趙，防范陰氣邪氣太狡猾，可能突變。

另一個龐涓，同樣的戰國兵法高手，卻是可以增幅尸香粉，仿佛將帥統領兵丁似的，讓它們的效果發揮極致，徹底封堵、壓制陰氣邪氣的作用。

如此多重保安措施下，我才敢這樣大膽地坐等結果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里屋方向，傳來老顧父母睡不下的哼哼聲，更有他本人門口招手，問我這邊進行得如何。

我一邊笑著點頭，暗示萬事大吉，讓他們一家放心。一邊也起身四周走動，打算用自己當誘餌，誘使老半天沒響動、不上鉤的陰氣邪氣。

可不想，院子內的陰氣邪氣沒有回應，卻先感到另外一個小東西震動。

正是九叔落下的那個人頭印章！

它居然都開始咬我的肉。

尤其，當我靠近老顧的臥房，這印章在口袋里震動更加劇烈。就好像，有什么更邪的玩意兒，藏在里面。

這事瞬間更反常。

雖然我不是很有本事，能百分百的看得很準，但進來老顧家一個多小時，一直沒發現除了院子外別的異常，它是怎么感知到里面的？

“聽你一回吧！”

我不敢自大，更怕由于自己的自負，閉門造車導致老顧家真出事。當即讓他帶著他父母來院子，我卻握緊這咬人的人頭印章，單獨進了他臥房。

一進去，它咬得更得勁兒，而我來不及拉開它，卻是被墻頭一副邪異的年畫吸引。

那年畫艷麗似妖，絕對不是我們杜家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