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米飯瑣事

樊飛與軍司馬在高臺上看熱鬧，就見吳慎與郭雀一觸即分，旋即分出了勝負，不由嘖嘖稱嘆：“白虎營中還有這等人物？王太子是賺到了啊！郭雀雖然不成氣候，但也是正經練過幾年，更兼膽氣過人，游俠之中也算名副其實。這居然連那誰的一劍都接不下？”

他豹眼圓睜，爽朗笑道：“想不到我老樊麾下，還有這等大劍客。”

軍司馬提醒他：“其實是王太子麾下，校尉您只是代管幾日而已。”

他們對王太子建白虎營的目標有猜測，不甚了然。不過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邊這一營必然是完全掌控在王太子手里，校尉也好，軍司馬也罷，不過傀儡而已。

樊飛不以為意：“那不管怎么說也是我的屬下。不過若成立白虎營的目的是為了選拔親衛，那這個吳慎必然很快能入王太子的眼，咱們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都說王太子是為了選拔貼身的侍衛親軍，不過樊飛這大老粗卻覺得沒有那么簡單。王太子素有謀略，做事都求一石二鳥，怎么可能只有一個單純的目標？

想要建立侍衛，根本不需要繞那么大圈子，無論是招募還是從郡國軍隊中選拔，都要比建立一個白虎營來得簡便。

軍司馬皺眉道：“我覺得王太子是想要整飭軍中……”

樊飛連勝咳嗽：“我沒讀過書，我什么都不懂，你不要跟我說。”他裝瘋賣傻，大搖其頭：“咱們這位王太子可不簡單，我們只要老老實實，聽王太子的話，他指東我老樊就打東，他指西咱們就去西。其他的事，不用多猜，看戲就好。”

現在的郡國軍隊之中黑幕重重，王太子也難以完全掌控，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忍耐。他們能被王太子派來新建的白虎營，看上去是投閑置散，其實非是心腹，也難以擔此重任。王太子智謀淵深似海，老樊自認蠢笨如牛，還是不費心瞎猜了。

白虎營成軍第一日，就涌現了吳慎這樣劍術高明之人，王太子這招閑棋，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此后這些青年俊彥們，還能帶來怎樣的驚喜，樊飛拭目以待。

之后幾日風平浪靜，就是吳慎有點兒忙，除了有些年輕人不服氣來挑戰紛紛敗北之外，更多的軍營中人都是抱著佩服之心，與他交際，一時間他成了白虎營中風云人物，人稱“打遍營中無敵手”。

初時吳慎還謙遜推謝不敢當，不過很快發現單打獨斗這確實就是事實，天天聽著各種花式吹捧，他也就不免洋洋自得起來。

白虎營的訓練并不嚴格，畢竟到現在為止，王太子還沒有明確這他們這些人的身份問題，到底是屬于正卒還是王太子的私兵？這個問題一日不解決，大部分人心里就總有疑竇。

這次吳慎大出風頭，劍術之高，眾人都親眼目睹。有人覺得王太子會因此召見吳慎，順便大家也就能夠就此試探王太子的意圖。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白虎營成立以來，王太子并未出現過一次，除了第一天的賞賜之外，仿佛漠不關心。他也沒有因為吳慎的本領召見他，也沒有額外的賞賜。

這不太符合軍中傳統，畢竟歷來都統帥都喜歡勇武之士，之所以不太阻止這種軍中私斗，就是為了夸耀武勇。

吳慎這樣的大劍客在麾下，便是像樊飛這樣的校尉都引以為榮，一向好武，又一意孤行幾乎是強制地建立了白虎營的王太子居然無動于衷，令人費解。

不過白虎營的各項軍規與后勤，倒是逐漸開始與郡國軍隊接軌。糧餉也從郡中運到營中，白虎營的軍餉與郡國正卒相當，伙食也差不多，看見白花花的大米運來，一眾新兵也漸漸寧定下來。

當兵吃餉，做什么不是混口飯吃。既然已經無法改變現狀，就算前途未卜，也只能隨波逐流。反正能吃上香噴噴的大米飯，對于漢時普通人家來說，也算是不錯的好日子了。

但吳慎卻不這么認為。他原本就好美食，對吃的特別挑剔，抵達漢朝之后，也沒過什么苦日子，一直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張家蹭吃蹭喝。如今在軍營之中，哪里還會有這么好的條件？

在第五次被小石子硌了牙之后，吳慎終于忍無可忍地拍了桌子：“這米是摻了沙子吧？怎么會這么難吃？班亮，還是你淘米沒洗干凈？”

班亮苦笑：“兄長，我已經用清水洗了三遍。這一碗米倒有半碗沙，我這也是沒辦法。我聽說軍中就是這般規矩，你且忍著點。”

吳慎也聽說過，軍糧不摻沙子簡直就不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只能嘆氣，繼續端起碗來，就著腐乳和蘿卜干吃飯。傳聞中白虎營本該每三日有肉，但他們十天也就能嘗到那么一點子葷腥，肉絲刀功極妙，只是塞牙縫都不夠。

吳慎只能發揮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以豆腐為肉，蘿卜為魚，照樣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與他們同帳居住的孟慶巖卻不忿道：“克扣軍糧，魚目混珠，豈有此理。我要向校尉檢舉，這軍糧官必有貪腐，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一段時間他們同吃同住，他與吳慎的關系改善了許多，只是態度還稍微有點怪怪的。吳慎嘲笑道：“孟書呆，軍中講得可不是書本上所說的規矩。那日郭雀要欺負我們，你說要去檢舉，他們可曾有絲毫擔憂？還不是我將他打服了，他才不敢稍有怠慢。”

這段時間郭雀的態度恭敬中帶著畏懼，時不時還要給他們送禮。說到底，軍中便是拳頭最大，誰能打誰有話語權。這還是平時，若是戰時就更加明顯。吳慎憑著這一手打遍軍營無敵手的劍術，自然就能如魚得水。

相比而言，孟慶巖的日子就難過許多，雖然他是伍長，但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大家都對他可以欺之以方，也是靠著吳慎幫襯，這一伍才不至于被人排擠。包括班亮和另外兩人，大多數時候更聽吳慎，而不是孟慶巖這個伍長的話。

孟慶巖道：“此言差矣，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軍中實行軍法，只有比民間更嚴厲才是，法以規矩，縱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不懼。我祖先曾經曰過，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吳慎同情的表示，這就是個傻子。天下烏鴉一般黑，既然這么久以來軍糧官給人吃了那么多沙子，還能坐釣魚臺，那就說明背后有人，絕非那么容易能夠掀翻。

孟慶巖一晚上沒睡，熬夜寫舉報文書，連累著吳慎和班亮都沒睡好，勸他又不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