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所謂游俠兒

吳慎莫名奇妙，孟慶巖走開之后，他悄悄問班亮：“孟書呆怎么吃錯藥似的。我也不曾得罪了他？”

班亮猜測：“許是孟茂才不想要被選入軍營，故而脾氣大?！?

吳慎搖頭道：“上次見面他就怪怪的?！彼肓讼胱约号c孟慶巖之前確實沒什么交集，便不耐道：“不去管他，相安無事便好。現在雖然他是我頂頭上司，若不來惹我便罷，要是惹我，那我可不會客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來漢時民風就彪悍，吳慎來此有段時日，見一言不合當街拔刀的多得很，更有許多重義輕生故事。整體來說，這個時代的華夏人民還是血性十足，這倒是對了吳慎的脾氣。

班亮好言相勸：“孟茂才應該也不會，此人心善，可能對兄長你有什么誤會，找機會我再私下問問他。”

吳慎懶得與一個書呆子計較，琢磨著在軍營中的下一步打算。如果按孟慶巖所說，似乎在白虎營好好表現，搭上王太子的線應該是不錯的選擇。只要王太子不想著造反，日后便是淮陽王，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一言九鼎，算是一個大靠山。

以自己的武勇加上后世加成的智略和眼光，就如錐處囊中，脫穎而出是理所當然。所以吳慎又糾結了，自己應該先韜光隱晦以等時機呢，還是主動出擊，尋機自薦呢？

這時候營中正有人喊話：“王太子有賞！凡選入白虎營者，皆為郡國之內體貌端健的良家子，日后當為殿下盡忠，為國而戰，白虎營卒，每人賞二金！便在營中，現場領賞！”

這道賞賜來的正是時候，不管是強行還是自愿，被選入營中的人正處于彷徨狀態，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王太子這時候不惜重金賞賜，更將真金白銀堆在眾人面前，金燦燦的晃花了眼睛，就是讓人知道，只要跟著王太子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雖然花費三千金，但一下子便將士氣提振起來。吳慎在張家發了筆小財，區區二金不放在眼里，但對于大部分士卒來說，這也是一大筆財產，立刻便有人歡呼起來。

此時在兵營中，王太子英明的贊頌之聲，立刻取代了原本的疑惑與議論，眾人眼饞地望著軍法官面前打開的錢袋，自覺排起長隊，等待領賞。

班亮吹了聲口哨，贊道：“王太子真是大手筆，這等豪闊，張公子可被比下去了?！?

那還用說，張家不過是商人，賺錢是了自家的生意，頂多來一句“富可敵國”。王太子就不同，他自己就是一國之主，最要緊的不是財富，而是人心。只要淮陽國人心所向，他要多少錢沒有？

這等邀買人心之舉，是刻意為之，還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吳慎對此并無意見，只想表示這種行動不妨多來幾次。

他還想對班亮感慨幾句，卻發現這小子早已經仗著個子小身材靈活，鉆到人群前面去排隊了。不由啞然失笑。果然財帛動人心，亮閃閃的黃金誰都喜歡，班亮這小子鬼得很。

有錢白拿吳慎當然也不會客氣，他耐心排在隊伍末尾，就見每人上前輪流簽押姓名，不識字的就按個手印，隨后便得一個錢袋，袋中有兩枚金餅。

王太子手下的小吏訓練有素，發放極快，并不耽擱時間，不一會兒就輪到了吳慎。他拿毛筆寫下姓名，小吏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這便是張公子夸耀的江東吳生么？果然貌美。就是這字……”

吳慎的毛筆字實在只能勉強算不是涂鴉，他也沒打算走文人路線，所以也沒怎么好好練習，馬馬虎虎能過得去就好。

只是這“貌美”的名聲怎么傳出來的？吳慎啼笑皆非，似乎應該感謝張勝朋為他揚名，但這貌美之名，實在讓人尷尬。

領了金餅鉆出人群，班亮賊忒兮兮湊過來，提著錢袋笑道：“看來淮陽國真是福地，兄長真是福星，我攜母回鄉，囊中羞澀，都快餓死了才去偷米。見了兄長之后，已經賺了好幾筆了，日后娶媳婦的聘禮看來能攢出來了。”

他搖了搖錢袋，滿足地聽著其中金子撞擊聲。破獲張勝玉假綁票一案，班亮也出了不少力氣，張勝朋謝了他數金，如今他算是攢了些家當。

吳慎笑道：“你年紀尚小，怎么就總想著娶媳婦？還是早點去交給你娘收著，補貼家用。”

班亮人小鬼大，娶媳婦的心思比吳慎強烈得多。之前張勝朋要將妹妹嫁給吳慎，他就欣羨得很，只恨自己年紀太小，還不能進張勝朋的聯姻名單。在他想來，迎娶白富美大約就能走上人生巔峰。

吳慎本是開玩笑，誰知身后也傳來粗豪的笑聲：“不錯，你這不過是個小孩子，要金子有什么用？還不如借給咱們兄弟，今晚買些酒肉，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從旁邊伸過來，夾手便要奪了班亮手里的錢袋，班亮眼疾手快又愛財如命，怎能讓人搶走賞金？身子急退，順手便將金子塞進懷里，回頭看時，就見一個魁梧大漢雙手抱胸，雙眉上挑，驕橫地看著他倆。

在那大漢身邊，一個如屠夫般的黑毛胖子正悻悻然縮手，剛才一把沒搶到錢袋，看來有些失望。

他們身后有好幾個人，看來都是一處同鄉，隱然以那大漢為首。

這就是坊間所說的游俠兒了。吳慎一見他們這模樣心里就有數了。漢時游俠兒，基本上就等于現代古惑仔，年輕氣盛，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血濺五步也在所不惜。

沒想到白虎營之中也招攬了這樣的人。吳慎左右環顧，不見有人來阻止，心中若有明悟。

現在還不到整肅軍紀的時候，王太子此時對白虎營的規矩并不甚嚴?？磥磉@開始的態度也是以觀察為主，看看這群烏合之眾聚在一起之后，會有怎樣的化學反應。

看來得自己解決問題了，吳慎伸出手臂護著班亮，笑道：“這幾位老兄，大家都是同袍，有話好說。我這小兄弟怕生，恐怕不愿與諸位一起飲酒作樂，這就請吧?！?

什么拿錢出來一起買酒肉，根本就是直接搶奪。他們大約是看班亮年紀小個頭不大，似乎很好欺負，便從他身上下手。

魁梧大漢的個頭與吳慎差不多，看來也是一方勇士，大概覺得吳慎可能是個威脅，便冷笑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不給我們兄弟面子了？吾乃潁川郭雀，你可敢通名？”

大概他覺得自己挺有名聲，奈何吳慎初來乍到，連此時名動天下的人物也未必記得住，何況是區區一地的游俠兒？

班亮聽過這名字，神色一緊，小心湊到吳慎耳邊道：“此人原本也是豪族子弟，家中敗落之后憑武勇橫行鄉中，聽說十四歲便敢殺人。雖然年輕卻不好惹，兄長還是退避一二，不要惹事?！?

游俠兒有游俠兒的規矩，潁川郭雀最近聲名鵲起，想要維持并上升一步當上“大俠”，這種蠻橫的行事做派必須得維持下去。班亮也是暗叫倒霉，沒想到居然這樣碰上起了沖突。

這時候班亮還不能說自己乃是班公錯之子，否則的話為了顯示自己的強橫，那郭雀還非得欺負自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