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偶像的女粉絲

等到王太子的車駕全部入城，天色已經近于黃昏。郡兵認得張家的牛車，沒多說就放了行，張勝朋便帶吳慎入城。

陳縣乃是淮陽治所，繁華廣大。吳慎初來乍到，首次目睹兩千年前的大城市，禁不住悄悄張望觀察。

與破落的農村相比，漢時的城池其實頗拿的出手，長安、洛陽俱是大都，宮觀庭院美輪美奐。陳縣雖然不能與兩都相比，但在淮陽王與王太子的多年經營之下也頗具規模。

他們從北門入城，進門便是東市與西市，天黑之前仍舊貿易興盛，人聲鼎沸。城內無郭，沿大道一路前行，便可直達淮陽王府。王府院墻延綿，不知延綿幾里，占地幾許。

牛車拐了個彎，沿著王府院墻折而向東，再穿過市中心的聚居區，便到了東城的張府。

攀談中吳慎略略探了探張家的底，知道張勝朋雖非本地人，但家資巨萬，在淮陽經營鹽貨生意，差不多已算是定居此地，即使不能與淮陽王府比，張家一座宅邸在陳縣也堪稱奢華。

牛車方才在門口停下，便有許多童仆迎了出來，諂媚道：“公子回來了！”之前張家的車隊已經先行回家，眾人知道公子即將返家，都來討好。張勝朋皆有賞賜，那些童仆眉開眼笑。

吳慎暗暗揣度，張勝朋性情豪爽，這是個好性子的主家。能在穿越之初交上這么個朋友，也算是幸運。

正思忖間，張勝朋下車邀請道：“先生與我攜手入內如何？”

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熱情了些。吳慎暗中嘆氣，知道至少在府內這是光榮，足以表示張勝朋對他這個新客的重視，家中門客、仆役都絕對會高看一眼。只是自己實在受不了和一個大男人手拉手走路，只能婉謝道：“慎性子清疏，不慣如此，公子先請，我隨后跟上便是。”

剛進門也不要太高調，韜光隱晦低調茍一波才是王道，免得無故樹敵。吳慎想得分明，他投于張家，主要是為了有個棲身之所，并解決戶籍問題，暫時不求出人頭地，這種風頭還是不要出了。

張勝朋也不勉強，微微一笑，便為吳慎引路，從正門穿至二門，再過庭院，遙指北邊院落道：“我家中門客二十余人，暫住此間，吳先生日后也在此歇腳，萬勿嫌棄。”

吳慎看那院落不大，但亦有廂房十數，甚為雅致。院中有人操練武藝，房中隱隱也傳來撫琴之音，更有一群閑人無所事事，在池邊曬太陽。這些便是張家招攬的門客。

招一群人在家中白吃白住，平時還要以禮相待，出入更有贈金零花錢，所費不菲。吳慎不禁感嘆，果然養客這種事，真得大富大貴的人家才能撐得起。

對于張家的富貴，二十幾人的門客規模不算多，不過張家人口簡單。張勝朋又時時行商在外，養士也只是順帶而為，有人幫閑盡足夠了。真要有事，張家還養了數十健仆，時時操練，以備不時之需。

整體來說，張家作為外來人，在陳縣已經算立住腳跟。雖然不像是地方豪強一樣霸氣，不過在郡治之中，本來也不用那么張揚。

張勝朋讓人給吳慎安排宿處，自己則強拉著他到書房小酌，以為接風。吳慎餓得狠了，便不推辭，才飲了兩杯酒，就聽書房門咔一聲響，一個紅衣女子風風火火推門闖入，口中只叫：“大兄，今日歸來可曾見王太子車駕么？”

漢時女子大方，并無避人之禮。不過這推門闖入，也顯得有些冒失。這是張勝朋的妹妹？吳慎偷眼察看，見她約莫十六七，姿容俏麗，青春洋溢，臉上寫滿了熱誠。

張勝朋慢條斯理放下酒杯，微笑道：“我這正待客呢，何其無禮？不錯，今日我與吳先生回城，恰在城門前見到了王太子車駕。”

他回頭又對吳慎介紹：“這是舍妹勝玉，秉性頑皮，先生若有閑暇，當多多指教才是。”

吳慎連稱不敢，張勝玉瞥了他一眼并不在意，只急急追問道：“那大兄可曾上前拜見，說話了不曾？”

張勝朋蹙眉：“王太子回城途中，不便攪擾，我怎么會自討沒趣？”

以張家的地位，拜見王太子也并非沒有機會。但在這種道左相逢的時候，還不至于有這個交情。

張勝玉大為失望，嘟囔兩聲，懶得聽他們說話，也不曾與吳慎見禮，徑自去了。張勝朋嘆息，向吳慎道歉：“舍妹年少無禮，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不見怪，不見怪。”吳慎搖頭。看張勝玉的神情，不就像是后世那些偶像粉絲？以王太子的顏值，有這么一位少女粉絲一點兒也不奇怪。粉絲眼中只有偶像，哪有他人？兩千年以后各種奇葩行徑見得多了，吳慎早就見怪不怪。

這小插曲不影響賓主盡歡，漢代的原生態食物讓吳慎大快朵頤。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確實餓了，蔬菜冬葵脆爽可口，羊肉溫熱滑膩，配上胡餅香脆，令他連連稱贊。

如果說唯一有什么遺憾的話，便是調味不足，只能靠著食材本身的出色來彌補。

這也很無奈，吳慎一算后世許多關鍵的調味料，都至少得宋明以后才出現，尤其是他酷愛的辣椒，怎么也得等到千年以后。以后吃飯口味又是一個待解決的問題。

張勝朋看吳慎吃的講究，又能說出個頭頭是道，更是高看他的出身，禮敬有加。吃完晚餐還循例邀請吳慎抵足而眠秉燭夜談，吳慎再次婉拒。張勝朋大笑乃止，第二日就派親信管家前往郡中，為吳慎辦理戶籍事宜。

張家的管家姓魏，年近六旬，頭發花白辦事老到。戶籍本屬小事一件，但他晚上回來的時候，神色卻有些古怪，向張勝朋稟告道：“吳先生的戶籍，只需填好姓氏年齡籍貫，便能落下。可今日去戶曹聽聞一個風聲，不知何意，要請公子定奪。”

“什么風聲？”張勝朋對國中之事甚為著緊，知道老管家不會無的放矢，放下手中書卷，正色聆聽。

魏管家壓低了聲音道：“有人說國中要檢點十五歲至十八歲的未婚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