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棋子

5．

夜深人靜，白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袋下面的那個羽毛枕像是灌滿了鋒利的匕首而不是羽毛，扎得他腦子昏昏沉沉的。

曲小姐的房間里竟然發現了蘇煙的手稿，是上一個房客落下的？亦或曲艾瓷與蘇煙是為舊識？

如果真相是后者，那么曲艾瓷的動機便是為舊友復仇，殺了淪為日本人走狗的柳夜鶯。

“糟了！”白安直挺挺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中村豈不就是下一個死者。

不對不對，白安又推翻自己的推測，如果曲艾瓷是“作家”，她沒有理由去殺那么多人。

伍十六睡得很熟，發出輕輕的打鼾聲。

巨大的聲音突然從樓上傳來，像是有劇烈的打斗，又有重物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來人啊！”隨后是聽上去像是日語的呼救聲。

白安聽不懂日文，但能聽清楚那是中村大佐的呼救。他翻身下床，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出門前，白安無意中撇到沙發上竟然沒有伍十六的身影，這家伙出去了！

中村的房間開著門，里沒有點燈，黑乎乎的一片，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大佐？”白安試探的叫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他走進房間，伸手在墻壁上摸索燈的開關。“咔噠”一聲微響，燈亮了，房間里的一切頃刻間一覽無余。

中村趴在地上，還穿著絲綢布料的睡衣，仿佛浸在鮮血里似的，雙目圓睜，他的刺刀被丟在不遠的地方，上面沾了不知道是誰的血。他的嘴唇發紫，明顯是中毒的表現，但是渾身傷痕，看上去與兇手進行了激烈的打斗。

兇手這回是使用蠻力將砒霜給死者喂了下去的。

凌晨一點，中村被殺了，又一顆棋子從棋盤上消失了。

白安小心翼翼的繞過尸體，來到后面，俯身聞了聞，依然是苦杏仁的味道。“作家”再次犯案，殺掉了中村。

下一個會是誰，鐘利仁嗎？白安想，或者是某一個最接近真相的人？

“嗯？”他突然發現中村的右手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伸了出來，像是極力遮掩下面的東西。

“難道是死亡訊息？”白安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右臂。

在那只手臂的下面，是一個模糊的血字——“金。”

“別動！”幾個小警察突然沖上來架住白安。

“你們別動！”鐘利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幾個小警察立刻識趣地放下白安。

“大佐！”鐘利仁快步走到中村的尸體旁邊，倒吸一口涼氣。

白安退到門口，說道：“我是第一個發現尸體的。”

“我們來的時候發現他正在尸體旁邊！”一個小警察嚷嚷到，“一定是被我們抓亂個現行。”

“拜托。”白安無奈極了，“你們上來的時候距離中村呼救至少有十分鐘。如果我是兇手，這十分鐘足夠我毀掉所有證據，然后回到房間里睡大覺。”

“你看到這個了嗎？”鐘利仁指了指那個血字，“白偵探。”

那個血字已經模糊得看不清是什么字，似乎被鐘利仁不小心踩到了。

“看到了。”

“嗯，是什么意思呢。”鐘利仁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金佛像！”兩人突然異口同音道。

是的，這很有可能是一個案中案，白安心想，中村的出現讓把佛像藏在飯店的“作家”感到了危機，于是干掉了兩人。

“立刻搜查所有人的房間！”鐘警官下令。

曲艾瓷是第一個被搜查的，她開了門，皺著眉頭問怎么了。

“緊急搜查。”鐘警官說，“你一直沒睡？曲小姐。”

“啊，是的。”曲艾瓷彎腰給白安和鐘利仁倒了兩杯水，“在忙一些事情。”

白安環視房間，又走進書房。

“白先生！”曲艾瓷追了進來，擋住桌子上的東西。

白安不慌不忙的繞開她，從她手底下抽出一張稿紙，看了看，驚訝道：“原來曲小姐就是蘇煙？”

那張稿紙上的墨水甚至還沒有干，但是字跡卻和伍十六拿來的手稿一模一樣。

“我……”曲艾瓷慌了神，手足無措的整理著桌子上的東西。

“是因為你的反日情結，所以殺了柳夜鶯和中村？”白安咄咄逼問。

“我沒有！”曲艾瓷大喊，“我是蘇煙，是在這里躲避日本人的追殺，但我沒有殺人！”

“曲小姐不太可能就是兇手。”鐘利仁進了書房，“如你所說的話，‘金’字和中村大佐身上的傷都沒有辦法解釋，那些傷不像是一個女人能夠辦到的。”

尖叫聲突然從樓下傳來，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那是威廉夫婦的房間。

鐘利仁反應過來，拽著白安沖了出去。

幽暗的長廊里，燈光照不到這里，這里就像一條黑線，一條刻在棋盤上的黑線，一直延伸至與它垂直的那一條“死亡線”交錯。

艾麗婭驚恐地捂著嘴，緩緩的從自己的房間里倒退出來。

“怎么回事？”鐘利仁大步走過去，厲聲問道，“威廉先生呢？”

“威廉……威廉。”艾麗婭夫人磕磕巴巴半天也沒說出話，兩眼卻直勾勾的盯著房間里。

一個小警察跑到鐘利仁身邊，把一張稿紙遞了過來，說是在他的辦公桌上發現的。

一種不詳的預感突然從白安心底慢慢升起，他一把拉開艾麗婭夫人，沖進了房間。

房間里，威廉先生坐在沙發上，仰著頭，雙眼毫無生氣的看著天花板。

他的額頭上有傷，傷口出來的血已經凝固在臉上，像是一道裂縫，仿佛一把巨刃切開了他的頭顱。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帶著駭人顏色。

那尊金佛像被摔在房間的地板上，與威廉血跡如出一轍的裂縫從它的額頭上往下蔓延，猙獰可怕。

“死亡報道，威廉·布朗于今日凌晨被人殺害，嘴唇發青，口鼻出血，疑似砒霜中毒。”鐘利仁一手拿著那張稿紙，一手慢慢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署名，‘作家’。”

“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了。”他最后說。

又有一顆棋子消失了，下棋人毫不手軟。

這里就是一張巨大的棋盤，所有人都是兇手的一顆棋子，他掌控著全局，也掌控著棋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