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孤兒
- 鯨城
- 治愈系咸魚
- 2015字
- 2020-11-11 22:23:17
第41章 孤兒
我原來生活的城市,是NO.216號鯨城,和這里一樣,是一座南方小城,面積不大,人口不少,某一天突然執(zhí)行了‘控光計劃’。”
然后,計劃就失敗了。我爸是216部隊的首長,他第一個知道了這個事情,卻決定隱瞞下來。我不知道為什么,還跑到咖啡館里和咖啡館的老板聊天。
再后來,我就被我爸塞進了離開那座城市的磁懸浮列車,那是遠離死亡最快的交通工具。
我依舊記得那晚的情景,列車里能待人的地方全都擠滿了人,空氣渾濁不堪,隱隱有食物腐爛的臭味。列車員都躲在辦公室里不出來,也許在盤算到站后怎么離開。
這輛磁懸浮列車上的人都是NO.216號鯨城最重要的人,最先知道計劃失敗的消息,也是最先離開的人,如果有恐怖分子炸掉這輛車,明天世界就會大亂的那種。我手里的票是我爸的,我以為他是想和我媽一起坐下一列車次離開的,畢竟他們兩個總是那么膩歪著。
列車發(fā)車延誤了,車里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說話,只有嬰兒的哭聲和老人的抽泣聲依稀可聞。
我就擠在一對老夫婦旁邊,靠著窗戶,臉貼著冰涼冰涼的窗戶。
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城市為了省電,把所有的基礎(chǔ)用電都停了。
“怎么還不發(fā)車啊?”有個男人大聲地問。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畢竟所有人都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喊什么,又沒人想多耽擱一秒。”有個胖子抱著筆記本一直在敲敲打打,鼻尖上的汗讓他的圓框眼鏡總是往下滑,再被他伸手推上去。
列車總算是緩緩啟動,滑了幾十米卻又停了下來,然后全車的燈便猛地熄了。
所有人浸入黑暗里,一瞬間,什么也看不見。
有小孩撕心裂肺的大哭,有女人過度神經(jīng)的尖叫,車里亂成一片。
有人問是不是“沉寂”提前了?
我一動不動,肩膀能感受到身邊的老人在劇烈顫抖。死亡的恐懼躲在黑暗里,時不時的就探出頭來用力地咬所有人一口。
這個時候,我連一句“別怕”都說不出來,因為我自己都害怕得要命。身上的制服和徽章和沉甸甸,壓的我動彈不得。
黑暗仿佛從我的眼睛鼻子嘴里鉆進去,然后把我吞噬,有點像你在深海里的那種感覺,無助地在一個恐怖的地方下落。
但列車還是再次啟動了,來到了NO.816號鯨城。但我沒等到我爸媽,他們被報紙和新聞?wù)f成是那座城市的英雄,在廣播站與幾百萬市民一同面對了死亡。
而我,卻被一次突然停電,嚇得魂不附體……
***
彭昱然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鰜恚f道:“你因為那一次的精神創(chuàng)傷而患上了黑暗恐懼癥?”
“嗯。”張冉點頭,“半年前確診的。”
“我現(xiàn)在只要在黑暗中多待一秒,就覺得那些可怕的聲音就鉆進我腦袋里,還有我爸媽的樣子,他們站在廣播站里大義凜然的身影。”她又說。
彭昱然換了一條腿屈著:“所以張調(diào)你內(nèi)心是有些怨他們的吧?他們是全市的英雄,卻不是你的好父母。”
張冉沉默著,像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他們沒有想過,你孤身一人來到一個新的城市,會不會不適應(yīng),沒有了父母的孩子,多大都是孤兒啊……”
“沒有!”張冉突然大聲地打斷他,然后聲音又弱了下來,“我一點也不怨他們……”
“剛剛的故事里,有一些被隱瞞的因果和情緒,對嗎?”彭昱然突然問。
憲兵打著強光手電沖進五層,林識卿不由分說地用繃帶把彭昱然捆成木乃伊。
電也跟著迅速恢復(fù)了,電梯門打開,張冉背對著出口,緩緩站起來,又按下關(guān)門鍵和某個樓層的按鍵,在彭昱然的目光中,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里。
“來的真是時候。”彭昱然朝林識卿撇了個白眼。
“對不起。”林識卿揶揄,“打擾大使泡妞了。”
“哦對了。”她又說,“宮崎一茶被找到了,在撞上穹頂?shù)哪菞l死源鯨的潛水鐘里。”
彭昱然愣住了,目光變得空洞。
過了片刻,他慢慢轉(zhuǎn)身往出口方向挪動。
“得去買套黑西服,男人啊,衣柜里總要有一件好一點的正裝。”
“還活著……”
“唉?”
***
“宮崎一茶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還活著,靠著潛水鐘里充足的食物和淡水飄洋過海。計劃執(zhí)行時,他被源鯨當作人質(zhì),帶到了這座城市。而那只源鯨卻因為身負重傷,一頭撞上了本市的穹頂,死了。”老獅子解釋道。
“人質(zhì)?”彭昱然瞪大了眼睛,來回地打量躺在病床上的宮崎一茶。
“有些源鯨的性格的確有些激進,以人類為人質(zhì)的事情也可能會發(fā)生。”翻譯器里,Alice的聲音傳過來,卻無精打采的。
巨大的喜悅早就沖散了彭昱然的所有疑慮,好友重逢,喜不自勝。
但這個男孩還在昏迷中,躺在816部隊的醫(yī)務(wù)室里,大概還不知道東京已經(jīng)沉寂,幾百萬的東京市民已經(jīng)在海水下喪命。
他成了東京和命運的孤兒。等他醒來,世界地圖都變了樣,再也沒有東京這座城市。
彭昱然的心情大起大落,轉(zhuǎn)身出了門。
外面飄起小雨,又到了人工降雨的時候,這次他卻忘記帶傘了。
小雨絲一點也不涼,溫水似的灑在臉上。
彭昱然時常困惑,這個世界,真的有黑白分明嗎,即使是作為計劃受害者的一方,也會拿毫不相關(guān)的人類做人質(zhì)來保全自己的生命。
而人類卻又是自欺欺人,死了那么多人也絕不停止這個計劃的執(zhí)行。
他坐在馬路邊,看一輛輛汽車在身前飛馳而過,車窗里的樣子一閃而過。有帶著女朋友兜風的情侶,有接女兒放學(xué)的父親,也有正在鬧脾氣的老夫妻。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彭昱然想,這一個個透明的鍋蓋下,延續(xù)的是文明,愛,還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