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少年

7．

歷來慫到爆炸的袁十里突然做出一個決定。

不再做一只躺在谷堆上的米蟲，他要站在游行隊伍的最前排，與那些賣國賊做斗爭。

夏禾很是欣慰，拉著他跑到家門口的電線桿前刻字。

“刻什么呢？”少女低頭思考，然后雙眼一亮，掏出一把菜刀。

袁十里當即腿就軟了，心說大小姐你出門怎么還隨身帶刀呢，又沒有人看得見你，只能看到一把菜刀成精了似的飛來飛去。

不過少年不敢說出口，畢竟她拿著菜刀呢。

夏禾認真的趴在桿子上，刻下兩個字——牛B。

“大小姐，這是啥意思？”袁十里問。

夏禾往后退了幾步，欣賞著自己的大作，然后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啊，念作牛貝塔。”

“就是很厲害的意思啦！”她掐著腰，神氣十足。

袁十里不明覺厲，看著這兩個字，感覺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他轉身沖進屋里，把那把自家爺爺的槍插在腰間，氣勢洶洶的走向游行隊伍。

“我去了，大小姐！”走前也不忘了告別。

“我跟你一起去！”夏禾說。

于是少男少女們宛如踏上戰場的戰馬，雄赳赳氣昂昂。

街上攔著的幾個小警察并排站著，看著眼前聲勢浩大的游行，雙腿發軟，全靠一柄長槍拄著，喊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學生們，能不能消停一天，我們警察也是要休息的！”一個掉發嚴重的老警察打著哈欠說道。

“不能！”學生們回答。

“反對不抵抗政策！”

“打擊西方列強！”

聲音此起彼伏

夏禾饒有興趣的盯著這番景象，興奮得像是個兩百斤的狗子。

“你們不要得寸進尺啊。”老警察把槍上膛，舉起來端在手里，“狗急也是會跳墻的！”

有學生起哄：“開槍啊！”

也有不嫌事大的乞丐：“我賭十塊大洋，這老鱉孫不敢扣扳機。”

“大小姐！”袁十里突然察覺出了不對勁，大叫著推開自己和夏禾之間的一個個學生，他意識到老警察的槍口對準著少女。

在眾人的努力下，滿臉通紅的老警察終于開了槍。

一顆子彈旋轉著撕裂空氣，徑直沖向夏禾。

夏禾懵掉了，沒有人能看到她目光中的恐懼。

當然，除了袁十里，他果斷飛身撲了過來。

這一瞬間，橫在半空的少年和滯留的子彈，像是兩柄長刀，用盡全力將自己揮向對方。

最終，兩刀相撞。

彈鉆進袁十里的手臂，劇痛頃刻間席卷全身，他把身子縮成一團，手臂裹懷里。

夏禾一下子反應過來，一巴掌招呼在袁十里的屁股上，罵道：“大傻子，那子彈根本打不到我！”

“你……你成什么能，疼不疼啊……”少女有突然敗下陣來，蹲下來查看他的傷勢。

老警察眼角抽搐，他根本就沒想打到人，充其量打發子彈下下這些學生，所以是瞄著前面的空地打的，誰想到那個蔫不拉幾的男生突然上演一出飛身接子彈的戲碼。

看著躺在地上的男孩，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別……別碰我！”少年突然大吼。

老警察一哆嗦，又抬手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確定這孩子身邊的確沒有人。

“誒？”少年突然又坐了起來，表情依舊因為痛覺略顯猙獰，他看著某一出空氣，驚喜又極其認真地說道，“大小姐，你能碰到我了！”

這是……傻子？老警察整張臉都開始抽搐了，心想怪不得剛剛跑過來接子彈，怕是腦子不大好用。

可那邊他看不見的少女正興高采烈。

夏禾站起來，神氣十足的宣布道：“從今天開始，你袁十里，屬于自己啦！”

“把那邊那個中槍的傻子押進牢里。”老警察說道。

少年的心情，急轉直下。

8．

袁十里最終還是被關進了牢里，即使他聽見那句命令后立刻站起來要跑，依舊被兩個年輕力壯的警察沖過來控制住。

“別別別，別碰我胳膊！”袁十里慘叫。

夏禾跟著被手銬拷住的少年一同去了大牢，于是第一次看見了一間比自己家還破的屋子。

也沒破多少。

少女撓著頭發抓狂：“我這么長時間都住在一個什么樣的鬼地方！”

欄桿另一面的袁十里愁眉苦臉：“大小姐你快救我啊。”

看守的小警察坐在地上，背靠著墻，似乎是睡著了。

“你傻呀。”夏禾伸手點點他的腦袋，“你帶了槍，直接打碎這把鎖不就好了。”

袁十里雙眼一亮，立刻掏出手槍，雙手拿著瞄準鎖頭。

夏禾躲得遠遠的，捂住耳朵，仿佛要看煙花。

“砰！”一聲槍響，緊接著是小警察的慘叫聲。

那顆子彈連鎖頭邊都沒有擦到就射進那小警察的小腿。

“笨蛋！”夏禾一把搶過那把手槍，對著鎖頭扣動扳機。

又是一聲巨響，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這后坐力真大。”

鎖頭被一槍打碎，鎖鏈也像是一條死去的蛇，滑落在地。

袁十里一腳踹開那扇象征著逃生之路的大門，沖了出去。他一把拽住夏禾的手，不顧一切的沖向大門。

小警察拖著傷腿在身后叫囂，更多的警察從身后跑過來，大吼著站住。

“這么刺激。”跑路的兩人相識一笑。

少年緊握著少女的手，那帶著溫度的感覺，像是一股能量，源源不斷的輸送進他的身體。

他不想松開了，一輩子都不想松開了。

終于他們逃出監獄，跑到他們最熟悉的那條胡同，熟悉的家門慢慢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大小姐。”袁十里突然說。

“嗯？”夏禾側過頭，看著滿臉通紅的他。

“我……我喜歡你。”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少年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哦。”夏禾淡淡的。

袁十里愣了，他有重復了一遍：“我說我喜歡你。”

“哦。”

“我說我……”

“我默認了！你到底想讓女孩子多大聲的回復你啊！”夏禾大吼。

袁十里怔怔的，然后開始傻笑。

風吹起他們奔跑時的衣服，少女慢慢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這一刻，她屬于袁十里。

她想，我要立刻回到家，穿上那件青色的旗袍。

那根電線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夏禾眼前……

“砰！”一聲巨響。

9．

夏禾慢慢的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和白花花的天花板一起沖進自己的視線里。

夏媽媽坐在床邊慢條斯理的扒著橘子。

“呦，閨女醒啦。”她笑了笑。

“這是……哪啊？”夏禾覺得這進度條有些快。

“醫院啊。”夏媽媽把一瓣橘子塞進她嘴里，“傻閨女你被一根電線桿撞暈了。”

電線桿？

那根被自己刻了字的電線桿在少女腦海里晃來晃去。

夏禾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快帶我去看那根電線桿！”她大喊。

夏媽媽一愣，隨即把她按回到床上，安慰道：“閨女，咱改天再鋸了那根破桿子，別跟它置氣啊。”

“我不管！我要見那根電線桿！”

“閨女……別鬧。”

“我現在就要，快！”

“醫生，醫生，給她來針鎮定劑。”

在夏禾的強烈要求下，夏媽媽還是推著她來到那根破舊到快要倒下的電線桿子前。

少女從輪椅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扶著桿子上上下下的找。

沒有。

沒有。

到處都沒有。

夏禾頹然的坐到地上，眼淚控制不住的溢了出來。

也許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吧，可一切又都那么真實，少年手中的溫度好像還存留在自己的掌心。

電線桿旁邊有個賣書的少年，他抬起頭問：“大小姐，買書嗎？”

夏禾錯愕地轉過頭。

那張熟悉的面孔再次浮現出來，慢慢的和眼前的人重合。

“大小姐，你不許再撕我的書了！”少年癟著嘴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