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易

祝三愿把車鑰匙和行駛證交給交警，交警確認信息無誤之后，交待祝三愿十五個工作日之后去交警隊拿驗車報告，電話保持暢通，等候交警隊處理結果，隨后就開始收拾警示標志，撤掉警戒線，安排收隊。

遠處，狄震寰的尸體被抬到救護車旁邊，卻沒有急著被裝上車，擔架就直接放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救護車的司機叼著煙尋覓了一圈，最終有些意外的走到祝三愿身邊：

“兄弟，人是你撞死的？”

“是我?！弊Ｈ缚粗约旱膴W迪A4被送上拖車，嘴里說道。

司機看看四周：“真是奇了怪了，死的這貨連個家屬都沒來？等會我把尸體弄去太平間之后，找誰要錢？雖然最后這錢多半是你出，但是現在還用不著你來給，這家伙不會是個絕戶吧。”

祝三愿低下頭點了支香煙，看看空蕩蕩的馬路，最后對司機說道：“車被扣了，能不能搭個車？一百塊，送我去翰林雅苑?！?

司機楞了一下，扭頭看看狄震寰的尸體，又看看祝三愿，把嘴里的香煙取下來，仔細打量著祝三愿：“兄弟，撞死人的我見過不知道多少，但是撞死人之后還搭死人順風車的，你是第一個，你要是不怕晦氣就行。”

“為什么要怕晦氣？是我撞死的他，真要算起來，我才是晦氣，他死就是沒能躲開我?！弊Ｈ刚f著話，朝著救護車的副駕駛走去。

司機被祝三愿說的張了幾下嘴，卻沒能再說出什么，看祝三愿已經坐上了車，司機招呼著兩名護工把尸體裝上救護車后面的車廂之后，坐上駕駛席發動了汽車，朝著翰林雅苑的方向駛去。

翰林雅苑是邙山市一處存在了很多年的高檔花園電梯洋房社區，緊鄰著邙山市的綠地公園，算是邙山市第一批引入花園電梯洋房概念的小區，二十年前的一梯雙戶，一層送花園，頂層送露臺閣樓，讓很多認為樓房就是鴿子籠筒子樓的邙山人開了眼界，被公認是邙山市住宅標桿，這些年過去，各種花園社區，別墅，洋房不斷涌現，可是邙山人仍然認定翰林雅苑才是邙山市的頂級住宅區，房價不僅沒有隨著時間降低，反而穩中有升，而且經常是有價無市。

司機得知祝三愿住在翰林雅苑之后，更是不斷表示像祝三愿這種有錢人，撞死人不算事，拿錢出來擺平就好了。

到了翰林雅苑的社區外，祝三愿跳下車，本來出來詢問登記的物業保安此時正捂著臉縮在保安室內，社區的出入門大開著，看到祝三愿走過來，保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委屈的扭過頭去。

祝三愿在翰林雅苑的房產是三號樓的頂樓，是他母親留下來的，翰林雅苑這個社區沒開發之前，是文物局當時和其他幾個局機關合建的家屬樓，拆遷后祝繁花自己又拿出錢補貼，低價買了這里的一套房產，生前一直自己住在這里，后來父母都離世，這套房產被祝三愿繼承，只不過這么多年一直空著，沒回邙山住過，只是會定期安排保潔阿姨登門打理。

進電梯，出電梯，開門，開燈，一股淡淡的潮霉味道涌入祝三愿的鼻腔，房間被收拾的很干凈，可是因為常年缺乏人氣，讓房間的色調看起來帶了一抹空置太久的灰。

祝三愿摸著木質的樓梯扶手，朝著閣樓走去，印象中，小時候父親帶他來看母親，他都會沿著樓梯爬上閣樓，閣樓上有個小的高低兒童床，他會在高低床上爬上爬下，玩很久，而父親則趁著他去閣樓玩耍的時候，抱起母親沖向臥室，順便把臥室門反鎖……

閣樓上堆積了一些雜物，祝三愿爬上閣樓，推開閣樓的門，印象中外面就是自家的露臺，可是這次一推開，外面一道水泥墻差點讓祝三愿把頭撞上去。

顯然有人直接把屬于祝家的露臺，做了重新規劃，讓祝三愿沒辦法再找回兒時印象。

祝三愿雙手扒住墻頭，用力蹬跳躍了上去，水泥墻的另一邊，被改造成了一個空中園林，燈光，攝像頭，假山，樹木，青草，花卉，秋千，茶座，燒烤架一應俱全，此時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里面追逐著一條秋田犬，玩的很開心，兩個保姆模樣的人則跟在男孩旁邊，偶爾開口叮囑男孩跑的慢些，大多數時候兩個人都臉色凝重的竊竊私語。

秋田犬很敏銳的發現了墻頭的祝三愿，隨后男孩，保姆也都看到了此時坐在墻頭朝他們打量的這個男人，一個保姆警惕的把男孩摟在懷里，另一個則抄起了修剪花草的大號剪刀：

“你是干什么的！”

“做賊做到這里來！”

“彬彬，走！”

一個保姆抱著男孩快步離開，另一個保姆則朝著剪刀與祝三愿對峙：“你別想跑！我家里有警察的！”

“哪呢？誰這么厲害，敢來狄震寰家里偷東西？我倒想見識見識……”不過十幾秒，祝三愿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徐震的胖徒弟趙磊用戲謔的語氣調侃著，出現在自己面前，與祝三愿四目相對，趙磊先是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祝三愿，不過下一秒，趙磊就開口喝問：

“下來！”

祝三愿跳下水泥墻，站到趙磊對面，趙磊直接一個背壓把祝三愿貼墻按住，先對祝三愿上了手銬，把雙手拷住，趙磊雖然身材略顯肥胖，但是動作迅速，幾秒就完成了初步搜身，確定祝三愿身上沒有兇器之后這才退開一步，示意祝三愿轉過身來。

趙磊打量著祝三愿：“難怪我師父說要來這里走一趟！這下看你小子還有什么話說？不是說你不認識死者，交通肇事嗎？你交通肇事之后會來死者家里做賊？肯定是買兇殺人！師父！師父！”

最后兩聲，趙磊是放開嗓門喊出來的。

“這是我家，警官?！?

“你家？我開卡宴都沒能在這小區買到房子！你個外地人，說這是你家？”趙磊不耐煩地說道：“少跟我這狡辯?！?

徐震的身影出現在露臺上，仍然是那副邋遢模樣，左鼻孔里還堵了一小塊衛生紙，此時看到祝三愿被拷在墻邊，徐震笑了起來：“我在樓下剛打發了狄老二，沒想到樓頂就又來了你？還真是有緣啊?！?

說話的同時，徐震一步步走到祝三愿面前：“之前是交通肇事，你理由充分，這次翻墻來狄震寰家里，找好理由了嗎？”

“墻后面是我家，我家的露臺被這家占了?！弊Ｈ笇π煺鹫f道：“所以我想看看，是誰搶走了我家的露臺。”

徐震看著祝三愿，又看看那堵祝三愿身后的水泥墻：“你家？住在隔壁？”

祝三愿認真的點點頭：“有房產證，名正言順?！?

“這么扯淡的理由都能讓你給說成真的？”徐震把鼻孔里的衛生紙取出來看了看，上面有一小塊血跡，不顧旁邊保姆嫌棄的眼神，直接把衛生紙彈飛，然后拿過鑰匙把祝三愿的手銬打開，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信?！?

而此時一個穿著素色家居服，身材高挑的女人，牽著剛才那個男孩的小手，出現在露臺上，因為露臺上的燈光略顯昏暗，加上女人秀發披散，一時間看不清女人的五官，

徐震轉過身，看看女人，又看看祝三愿：“介紹一下，這位祝三愿先生，就是撞死你男人的司機，而且很可能還是你的鄰居，不止撞死你男人，還要跟你說，準備把這塊屬于他的露臺拿回去，人生有點艱難啊，蘇小姐，樓下有個虎視眈眈的狄老二，樓上有個來路不明的祝三愿，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跟我合作，給我提供一些思路，不然我覺得我離開之后，無論哪一方，你都很難應付的來?！?

“我能不能和這位祝先生聊兩句?！迸碎_口說道，聲音輕柔，聽不出任何情緒。

“鄰里糾紛不歸我管，當然可以?！毙煺鹫f完，反而上前一步湊到祝三愿耳邊：“你撞死的是個毒販，這是毒販的老婆，聊什么，自己想清楚，愿意合作的話，你有我的微信?！?

說完，徐震邁步朝遠處的秋千走去，坐在秋千上，示意趙磊過去幫忙推秋千。

祝三愿立在原地活動著手腕，女人則把男孩交給了保姆，自己走到祝三愿的面前，是個美麗標志的女人，只看樣貌，猜不出她的年紀，因為明明感覺那張臉成熟艷麗，可是凝視著祝三愿的一雙眼睛卻又帶著純真，身上帶著淡淡的花香味道。

“你好?！迸说牡谝痪湓挕?

祝三愿打量著女人，點點頭：“你好?！?

下一刻，女人慢慢靠近祝三愿，嘴唇幾乎碰到祝三愿的耳垂，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是誰毀了你父母的墓，愿意做個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