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在呢，”我呢喃道，“還沒來……”

說著，我又看向窗外。

其實，我早已知道父親不可能再出現了。早在一個月前，父親在工地上干苦活時，心臟病突發，不幸去世了。也因此，工廠賠償了一比金額，而我也正是拿著這筆錢續命的。

至死他都在幫我……

看窗外不知不覺成為了我的習慣性動作，也許是我心里根本沒有接受父親已死的這一客觀事實罷。

“父親……”默念著，眼淚不自覺的又流了下來。明明父親要我堅強的說。

“哈哈哈，臭小子……”耳邊又幻起了父親明朗的笑聲。

我拼了命的舞動還可以運動的三根手指，歇斯底里的訴說著對父親的思念。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安靜了下來。病房房門被悄無聲息的推開，是那位像天使一般的護士走了進來。

“陳啟文先生……”

“又要喝藥了？”

她搖了搖頭，“不是哦，是我剛剛偶然聽到了你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我沒有說話，而是聽她去講下去。

“你對你父親的愛真讓人敬佩，不瞞你說，聽得我都哭了呢。其實，我的父親也……”半晌，她沒有繼續說話，取而代之的是哽咽。

……

“美女，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什么忙？”她驚了一下。

“幫我記錄下，我的最后一篇日記。也就是我的遺書。”

她又愣了一下，哭泣著點了頭，“我去準備紙和筆。”

現在正值七月，上一篇日記還是三月份寫的，加上之前其實沒有寫遺書的準備，所以趁她去拿紙和筆的時候，我好好醞釀了一番。而且我盡量克制好我自己，念遺書的時候不再哭了。

不一會兒，她就拿著紙和筆過來。

“準備好了嗎？”

“好了。”

“那我現在開始說了。”

“嗯……”

“我說……我真的開始說了。”

“你說吧……”

“可是……”，我雙目黯然失色，輕聲說道：“可我父親已經不在了呀……”

護士撓了撓頭，說道：“可以給你其他親人呀。”

“我……”尷尬的笑了笑，“我好像沒有其他親人了。”

“但……”

“但我還是要寫，或許這篇遺書可以跟我一起埋進土里。要不留在這兒也行，沒準可以被記錄成一本很美的書。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似乎對她來說太難了，結結巴巴的吐出幾個字：“隨你一起？”

“……還是算了，就留在這吧。等我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第一個就要去找父親。帶著遺書去見他像什么？”

“……好，好吧……”

我清了清嗓子。

“那，現在開始了……”

長吸一口氣，閉著眼睛說道：“夏季的風代表著……”

………

遺書寫完了，我確實忍住沒哭，但那個護士卻哭的涕泗滂沱的。

她離開了，又剩下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不過我沒有胡思亂想了。

“人固有一死，死就死嘛，有什么可怕……”

…………

日子還是這樣過著，除了那個小護士抽空會跟我聊聊天，推著輪椅帶我出去走走以外，基本上還是躺在床上。

終于，窗外的景物都粉刷了一層金紅色，太陽隱匿在云層中，蟬又開始了地下工作。

大樹的葉子被風吹落，在風中搖曳，而我也整天躺在床上數著剩余葉子的數目，就像數我剩下的天數一樣。

不知熬了多久，最后一片樹葉終于落下，淚水和笑容同時出現在我的臉龐上，但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別扭。

頓時，似乎有一陣風拂過……

“哈哈哈，小子！”

我一愣，緩慢的抬起頭，那個我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陳哲峰……”

“臭小子，又直呼老子的名字。哈哈哈！”父親明朗的笑聲傳了過來。

“父親……”

“喲，哭甚？來呀，咱們去捕鳥嗎？像從前那樣。”

我從那張床上坐了起來，拉住父親的手，連連點頭道：“走啊！走啊！”

父親牽著我的手，走了很遠。

他一直滿臉堆笑，而我，也露出了久違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