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年2月3日

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快樂的，接下來的幾年中，我和父親抓過魚，摸過蝦，坐了飛機，甚至還爬了溜索。現在想想，從溜索高的一頭直接小到低的一頭去，真刺激！

然而，記憶的碎片是殘缺的。

有一段時間，我大腦里還殘留著的記憶反映給我的就是那么幾句話，以及兩個字——癌癥。

這段時間一直持續到現在，并且會結束在不久的將來。

雖然醫生有說過，我的癌癥被發現的還不算特別晚，只要我積極面對，是有生還的可能的。我知道那是騙我，不過我也依舊微笑著。

倒是父親，為了治我的病，差點把房子給賣了，那可是老祖宗留給咱們的房子。不過好在我制止了他。他也真是瘋了，我真的太不喜歡他這樣了。明明從前那么好的說……

…………

xx年2月29

我的右手漸漸開始變得遲緩了，可能再過不久它就徹底不聽使喚了。

它可不能沒啊！這雙手，我用它們爬過山，爬過溜索，打過架……

…………

xx年3月1日

我最近才發現，父親白頭發多了許多。真是非常心疼他。父親他就像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他在照顧我的同時，更要照顧好自己。

…………

xx年3月5日

明天就要去化療了，真是緊張啊！不知道化療有沒有危險，明天就死了也說不準。啊呸呸呸，我到底在說什么晦氣的話。

…………

xx年3月6日

化療真是痛苦！我寧愿死，也不想接受這個痛苦啊！化療之后，我看到父親又流淚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喲，原來父親也是愛哭鬼啊！

…………

“臭小子，說老子是愛哭鬼？”一個激昂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先是一愣，然后快速的眨巴了幾下眼睛，再扭過頭去看向那個人。

“爸！”

“你這日記寫的不錯啊！只可惜怎么就這么一點？在你痊愈之前多寫些，給以后做個紀念。”

那個人果然是陳哲峰。

“哪還有以后？不過都是遁詞罷了……”我小聲嘟囔道。

父親似乎在裝作沒聽見，歡愉的說道：“來，這是我給你買的，你喜歡吃的西瓜，特意給你冰鎮了一下，這就給你切開。不過可惜啊，你再也不可能跟我搶了……”

聽后，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難受涌上我的心頭。

“等你痊愈后啊，”父親邊切西瓜邊說道：“老子再帶你去爬山，再帶你去玩溜索……”

“爸……”我已經受不了了，忍耐也到了極限。到目前為止，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了。煢煢孑立的睡在床上無人做伴的孤寂，化療的劇痛……終于，將這些痛苦化作眼淚，歇斯底里的大哭一氣。

……“哭吧，哭吧。人都有極限的，沒必要擰著那把淚水。放開哭吧，這里只有老子……”父親拍了拍我的肩。

聽后，哭的愈加猛烈了。

等到我稍微平復了情緒之后，說道：“陳哲峰，我愛你。”

“臭小子，又叫老子名字。”父親頓了一下，道：“我也愛你。”

我將頭扭向另一邊，細聲說道：“所以我不想治療了。”

“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我不想治療了！”這一次我的嗓門提大了，“你本來收入就不高，哪來的錢讓我治療。終究是個“死”字，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沒在我身邊的這些天做了多少兼職？總是隔三差五的來看我，我有時候甚至能看到你破爛的褲腳上面滿是泥濘，手指上明顯的勒痕，頭發上多了幾分慘白。有時候甚至支不開身，就只能通過窗戶偷瞄我幾眼……”

“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受罪。是因為我……每每看到這些情況出現，都使得我心如刀絞。這種痛苦，你懂嗎？你不懂，這甚至要超過化療的痛苦，要超過一個人睡在床上的寂寞感。如果要我繼續承受這種痛苦才能茍延殘喘的話，那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我是真的不想再繼續成為你的負擔了，我已經虧欠你太多太多，太多……”

“所以……”

半晌，無人回應。

“爸？”我又將頭扭回另一側，可是父親卻已消失了蹤影。

“爸？”

“爸！”

………

“爸！”在猛的一句呼喊中，醒了……

“爸……”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在我的面前，除了一扇窗戶和濕透了的枕頭以外，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