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沨山嶺

羌羽一頭霧水，跟著羽廬殿下走出毓華院。

院門外，馬匹發出幾聲嘶叫。

一輛僅次于皇帝級別的紫金馬車正等候在外。

五六名太監宮女正侍立在院外，對羽廬殿下低頭的同時，卻在側目偷瞄羌羽。

羽廬遞出左手，湊到羌羽面前。

“上馬，與本王一起。”

羌羽感到意外，不自覺地往后一退。

羽廬的另一只手已經拽住馬的韁繩，從馬車上解下來，作勢要上馬。

太監宮女們不知所措，就跟凍住了一樣。

鐘長殿從不遠處氣喘吁吁地跑回來。

“殿下殿下，內廷不能騎馬。”

羽廬充耳不聞，只是把手又伸長了一點，梗著脖子。

“上不上？”

鐘公公這才弄清楚，羽廬殿下不光要在內廷騎馬，還要同秀女共乘一騎。

鐘公公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下。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羽廬久久盯著羌羽，不肯收回手。

“不會騎馬？帶你騎！”

羽廬走上前，抓起羌羽的手。

全場太監宮女冷抽一口氣。

鐘公公急了，連滾帶爬準備進毓華院稟告德太妃娘娘。

“跪下！”

羽廬一聲令下，所有太監宮女齊齊跪下。

鐘公公也只得跌身跪下。

“不得驚擾母妃。”

“是。”眾人伏地齊答。

“上不上？”羽廬已經把手收回，賭氣地問羌羽。

“殿……”鐘公公意欲進言。

“掌嘴！你！”

羽廬噴出了反復憋住的怒意。

鐘公公呆住片刻，但很快就醒過來，生生地打起自己耳光來，臉煞白旋即紅腫了。

“啪啪啪”聲音響亮，抽到了眾人的心窩上。

羌羽突然立起一條腿，另一條腿還保持跪著。

“秀女羌羽……”

羽廬轉過頭來盯著羌羽。

“現在上馬。”羌羽一說完，兩條腿都站了起來。

羽廬的怒氣瞬間就泄掉了，臉上閃現了稚童般的笑容。

“快快上馬。”

“殿下，鐘公公有話要說。”羌羽侍立在羽廬身旁，恭順地提醒道。

羽廬掃了一眼鐘公公：“好了，都起來。不讓在這兒騎，本王去馬道，如何？”

鐘公公瞅了一眼羌羽。

“只是，只是這位秀女……”

羽廬見鐘公公欲言又止。

“怎么吞吞吐吐的？”

羌羽輕聲插話：“請公公另取一匹馬，羌羽會騎。”

“真的？”

羽廬轉怒為喜，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鐘公公如釋重負。

轉眼來到皇宮馬道，羌羽翻身分腿上馬，動作干凈利落，可是隨侍的宮女卻怕污了眼睛，雙手捂住臉，從手縫里偷偷地打量著。

“走走走，出發。”

羽廬笑得像個孩子。

羽廬帶領一眾人等到達皇家獵場的時候，已近正午。

羽廬的箭術教頭聶粟達和內務府佟總管正在獵場入口翹首以待。

“吁——”沙土卷起處，聶粟達上前，以大禮迎接。

“殿下，騎術精進，可喜可賀。”

“你來干什么？”羽廬面露厭煩：“田筑朋的意思，本王知道。你不必多說。”

“殿下，時辰不早了，巴雅領主、郡主已經進入獵場多時；束大人和洛將軍搭檔，正在與薩度昆殿下比賽打獵。”佟總管看到羌羽，驚異了片刻。

羽廬一聽，來了精神：“現在賽況如何？誰領先？”

“束大人領先，不過就差一頭袍子，一只野雞。”佟總管答道。

“有意思，那個薩度昆，聽說與本王年紀相仿？”羽廬興趣盎然。

“是，與殿下同年，束發十六。”聶粟達搶著答道。

“聶教習是說，比起本王，薩度昆厲害多了？”

“殿下，屬下并無此意。”

“嗯，沒有？駕！”羽廬心急火燎地沖進獵場大門。

“殿下，屬下請求同去。”

“小的去陪殿下吧，殿下。”

聶粟達和佟總管一同拜倒。

“跟上。”沙塵里只留下羽廬的背影，帶著羌羽和一眾太監率先進場。

聶粟達和佟總管正要上馬跟隨，鐘長殿卻折返回來傳話。

“傳殿下口諭，聶教習和佟公公，你們就遠遠跟著，要是一回頭就看見你們，掃了殿下的興，必當重重懲罰。領命吧。”

鐘公公的語氣惟妙惟肖。剛才經羽廬殿下授意，務必原話傳到。

聶粟達接了令，額上的青筋時隱時現。

佟總管倒是平靜地領了命，帶領眾人遠遠地跟在后面。

皇家獵場圈了梅城邊上高聳的山，名叫“沨山嶺”，在周圍的丘陵中鶴立雞群。

山從東北方入。山間巖石呲牙裂爪，潺潺細流滲入地下，造就了一派鐘乳幻境水月洞天。

山中云霧繚繞，珍禽異獸在此棲息繁衍；抬眼望，山嶺逐級抬升，重巒疊嶂，托起積雪稀疏的頂峰。

從山崗上朝西南遠眺，天際鑲嵌著靜謐的湖泊，風光旖旎，碧波浩渺；湖水旁擁著一片柔美的草甸，風姿綽約地延伸到山腰；綠林紅果漫山遍野，風刮過連綿起伏的山包，如蓬松的紗袍，輕柔地鋪開裙擺。

就是這樣湖泊、林地、巖洞、漫嶺、草甸雜糅的沨山嶺，成為奧那皇族祖上定都梅城的緣由之一。

羽廬與羌羽幾乎并轡走在最前面。鐘公公曾數次阻攔，皆毫無效果。

羽廬進了山，心情明亮，對沨山如數家珍。

“本王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外公，就是開國皇帝皓昌帝說過，這是塊寶地，上山嘛，有坑沒路，占了山，藏得住，山后頭，有水有倉庫。”

羌羽見身旁再無他人：“上山有坑沒路，說的太對了。”

“我從起居秘錄里看來的，嘿嘿。不過，史書里就不好玩了。”一不留神，羽廬已經忘掉自稱“本王”。

“書里怎么說？”

“就是之乎者也，很無聊。”羽廬撇了撇嘴。

到了一處山崗，羽廬驅馬上前，瞭望四周風景，頓時就咯咯咯地笑，居然笑彎了腰。

羌羽一頭霧水，東看看西看看都沒弄明白。

“你知道奧那國的名字怎么來的？”羽廬愉悅地問。

“跟殿下一直笑有關？”羌羽猜測。

“嗯，呵呵。”羽廬捂著嘴直樂。

“好玩的是，秘錄里說到,奧那國名來源于一句話。當年皓昌帝領兵打到此處。他站在山崗上，大手這么一揮，激動地說‘噢噢，那邊全都是我們的地盤。’”

羽廬賣了個關子，期待地盯著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