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強風(5)

封墨好奇的心情歸于平靜，他沒有忘記他還身處比賽之中。

他靜靜地看著視界當中的張耀在許久之后的現在，才以無比緩慢的速度，揚起捏著網球的左手。

張耀所站立的位置。

張耀準備發球的姿勢。

張耀在這段時間內，目光焦點進行長期停留的三處位置。

張耀緩慢變化著的發球動作。

……

封墨突然之間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全知的存在，諸般信息萬川回流般地從四面八方進入他的腦中，令他對于對手的情報了若指掌。

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了若指掌。

像是抬起自己的手來翻看掌紋一般。

就在張耀球拍與網球碰觸的那一剎那，封墨便知道了其中所有的秘密。

這是落點瞄準邊角的下旋球，那處落點在地面上顯現出微亮的光圈，這個特征令封墨想到了蘇教練曾經提起過的，大型賽事里用作爭議裁判的鷹眼系統。

封墨下意識地朝外方向挪動而去。

時間的流速仿佛回至正常，由于幾乎已經達到了零時間損失的即刻啟動，封墨從容來到擊球的位置，擺開身姿揮拍。

擊球的姿勢和位置都很完美，但是張耀的高速發球非常沉重，封墨依然覺得接得相當吃力。

顯然，他只是突然稍微變得“全知”了一些，但“全知”并不代表著就可以“全能”。

封墨的接發球是指向張耀反手位置的直線球，當網球越過攔網的時候，一切仿佛又都變得緩慢下來。

在對方的半場，封墨看到了他的接發球落點光圈，那是一個較淺的位置，說明封墨這一下接發球還有待提升。

張耀輕易移動到落點前的位置，擺出架勢。

反手的抽球，呈大斜線指向這邊底線的另一邊。

當張耀的球拍才剛剛揮出的時候，封墨腦中就已自動做出判斷，視界里也隨之出現具體落點的光圈。

封墨奮力奔跑，來球過網，時間回復常態。

當封墨還在想著是否打一個直線球之時，身體已經率先做出反應，手中的觸感反饋回來，他看著網球越過攔網，呈大斜線穿越空間飛向張耀原來所在的位置。

正在往這邊奔跑的張耀瞳孔緊縮，然后咬牙折返，但只能以一個身位之差眼睜睜看著網球從邊線上彈起，去向遠方。

結……結束了！

封墨半睜的雙眼，額間突然冒出大量汗水，奇異的煙流似是乳燕歸巢那樣紛紛投入到他胸口，視界漸漸恢復正常，憑空消失的觀眾、裁判以及周遭的一切事物現在又憑空出現。

看起來總有種他剛剛去了一遭異世界，現在又被安全傳送回來的微妙感。

逐漸開始模糊的雙眼中，封墨看到了球速顯示屏。

那里顯示著方才張耀發球的球速，時速一百九十公里。

“比賽結束！”

張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顧不上汗流浹背的狼狽，他死死盯著剛才封墨最后一球的落點。

以張耀久經鍛煉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一球真的是恰恰好好落在了邊線上，從落點上些許的塵跡來看，這球有小半部分與邊線碰觸，另外大半部分則是界內。

這是，控球？

張耀沉默地看著令他驚駭的印記，終究還是壓下了心頭那最后一絲不服氣的意味，接受了自高一以來，最突然也最為沉重的一次折戟沉舟。

忽然間從四面八方看臺上響起的喝彩與掌聲，讓張耀訝然抬起頭來。

因為他在這些逐漸變得整齊的喝彩聲中聽到了他的名字，當然還有今天真正勝者封墨的名字。

“張耀——！”

“封墨——！”

“張耀——！”

“封墨——！”

那已經整齊一片的聲音仿佛點燃了張耀心中的某處，消解了他胸中的塊壘，使得莫名的情緒在他胸中滋生。

他想過會輸給曾鵬，也想過有很小可能輸給去年的第三名或者第四名，但他沒想過會輸出作為新人出場的高一生，更沒有想過即便是輸了，也還得到大家的鼓勵。

不過輸了就是輸了。

好在還有個人賽，可以與全國的……包括今天這位對手在內的諸多強手交戰，經過這一戰，他已感到自己與從前不一樣，到時候肯定會讓那些老朋友大吃一驚。

現在還是先和這位名叫封墨的對手握手，并且祝賀吧。

這么想著的張耀，來到網前，聽著不得不以廣播喇叭來壓過觀眾歡呼聲音的裁判，在宣布今日的勝者。

“全國中學生網球錦標賽，校際團體賽，全國賽區四分之一決賽，第三場，獲勝者，蓉都市第七中學，封……咦？”

視野好像發生的什么奇怪的變動，周圍的事物和人方向顛倒，然后視野里面出現了整片的體育館天花板。

在裁判的聲音之后，世界歸于寂靜，連原本觀眾的喧鬧聲和掌聲都消失了。

緊接著，幾個熟悉的人影突然間闖了進來。

老爸老媽，蘇教練，學姐學長，還有小芹。

他們都在他面前搖晃著手掌，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懲罰游戲么？

啊，對了，應該向他們報告一下，他終于贏下了第三場比賽，守護著學校網球隊更進一步進入四強了。

我贏了。

封墨只想說這三個字，也在用力去說這三個字。

但他感覺他可能沒有說出來，要不然他們的臉上怎么會都是焦急，而沒和祝賀的笑鬧呢？

人影里面只有蘇教練最沉著，在用手機向什么人打電話，大概是在向校方報告成功進入四強了吧，畢竟今年學校網球隊的經費花費了不少。

打了一整場比賽，有點累了，很想呼呼大睡一場，就像這幾天小芹那樣。

說到小芹。

為什么小芹哭了，雖然小芹你哭著……呃，也感覺很可愛，但果斷還是笑起來最好看，肯定是個人見人萌的乖蘿莉。

對了！

裁判，我叫封墨，我不叫……

封……咦……

呼……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