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強風(3)

真是厲害，厲害得甚至有點驚悚了。

曾鵬雖然沒有將他所想到的東西說出口，卻分出一份心力，在腦海中默默推演起來。

封墨同學的整體作戰思路，應該是壓榨張耀的體力，引導誘發張耀的專注狀態，這兩點。

人的精力絕非無窮無盡，專注于某項事物的集中力更不可能長久。

在搶七局到來之前的第十二局，曾鵬就看出張耀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封墨同學那時的一些舉動固然有著奇兵的效果，但曾鵬跟張耀打過不止一場比賽，深知張耀正常情況下再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不濟。

所以，那一定是異常狀態。

以“異常狀態”這個結論，來回顧整場比賽的話，就能較為容易地找出其中的蹊蹺之處了。

比如，封墨同學在破發局里，經過偽裝的消極表現，又比如，封墨同學在保發局中連得分也不顧，九成時間瞄著對角線打邊角的舉動，再比如，封墨同學原本應該早早耗盡的體力從何處無中生有……諸如此般，不一而足。

千方百計，一環扣著一環，封墨同學在張耀自己都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把張耀的底牌消耗殆盡。

曾鵬想到在比賽過程中，他還曾向肖仁達提起，要戰勝擁有極限狀態的張耀，最好是在魚腩時間里將他擊潰。

此時曾鵬卻有些臉紅。

其實說起來容易，要擊潰一名網球老手哪里有那么輕易，他那句話說穿了還是正面硬上，憑各自實力決出勝負。

但封墨同學在實力遠遠落后的情況下，一步一腳印地做到這種程度，哪怕說成將張耀玩弄于鼓掌之中也不為過。

見識到了封墨同學這一戰，曾鵬才覺他高中三年以來的思維稍微顯得有些狹隘了。

果然智慧，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封墨同學并不是實力遠遠落后，他也是憑著自己的實力才走到了這一步。

心中感慨的曾鵬看向場中，發覺球場內的氣氛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曾鵬發現，張耀到了這個時候，總算顯現出來他作為全國第二高中生的氣勢了，那么，最終的勝局又開始變得微妙曖昧起來。

搶七決勝局。

二比一，對方領先。

張耀五指輕輕在拍面上滑動，紊亂的呼吸久久不見平息，現在他已經失去了最大的底牌極限狀態，甚至連正常的“滿狀態”都無法保持，體力也在不知不覺間滑落到人生經歷中難得的低點。

面臨如此絕境，張耀心情反而沉靜下來。

一經沉靜下來，張耀便回想起比賽中的種種疑點，但他暫且將它們拋之腦后，專心應對眼前的問題。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就是用這樣的身體在打球啊。

那時候他年齡很小，還沒有鍛煉出強勁的力量，也沒有這般隨著比賽進行慢慢熱起來的競技狀態。

但那時的他，仍然是周圍同齡人中，網球打得最好的那一個。

因為他的基礎全面無死角，因為他的技巧使人頭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變得依賴這些所謂的“底牌”了，反而忽略了真正構建出他實力大廈的……

那一層堅不可摧的地基。

張耀雙目一凝，體力不夠，那就把體力用在該用的地方，專注力下降，那就等到需要專注的時候再進行瞬時專注，比賽到了現在，雙方比拼的更多是意志與毅力，在這方面他絕不輸于別人。

來吧，哪怕是在最平常的狀態，你也差了我很遠，如果沒有了針對性打法的奇效，你會怎么辦？

張耀拋球，揮拍。

大角度的高速球。

封墨以最快的速度移動腳步，伸長手臂，也只能稍微夠到來球，因為沒有調整好角度，網球飛向側前方的界外。

到了這個時候，都還擁有那種程度發球質量？

封墨下意識看了看球速顯示屏，時速一百八十七公里的字樣映入眼簾。

封墨感覺他仍是低估了對方，或者說，到現在通過謀略，雙方拉到了一個極為相近的水準線上，最后的這一個搶七局，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比賽。

“二比二！”

“三比二！海都市第二外國語學校，張耀選手領先！”

“三比三！”

“三比四！蓉都市第七中學，封墨選手領先！”

……

雙方的比分交替上升，互不相讓，激烈的戰斗讓整個場館鴉雀無聲，只剩下球場中兩名高中生擊球的聲音，以及裁判報出比分又或者裁判結果的聲音。

觀眾們都徹底投入到了競技當中，他們在等待著比賽的結束。

“今天的這場比賽，兩個人都是贏家。”

這句話不約而同地出現在觀眾們的腦海之中，只待比賽結束，他們就會向今天的兩個勝者報以最為熱烈的掌聲，似乎唯有如此，方才足以宣泄他們心中的滿足，以及對于兩位選手的喜愛。

最接近球場的諸多座位之二，封墨的父母，此時也被比賽完全吸引。

原本他們抽出時間趕來這里，并非為了觀看網球比賽，他們想看的不是比賽，而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現在，封墨父母已然沉浸在比賽當中，或者說，沉浸在有他們孩子的比賽當中。

或許他們依然是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但或許還要再加上“比賽當中的自己的孩子”這個選項。

即便是對于網球職業道路最為擔心的封墨母親，此時亦為奮戰之中的封墨著迷，亦為奮戰之中的封墨驕傲。

在這樣狀態下封墨所綻放出來的魅力，封墨母親從來沒有見過。

沒有在封墨日常的學習中見過，沒有在封墨拿到小學華羅庚競賽大獎的時候見過，沒有在封墨成功考入那個相當難以進入的蓉都七中的時候見過……

也許他已經找到，他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為之奮斗一生的目標。

封墨的母親如此想到，心中已經默許了封墨成為職業網球選手這件事，然后一邊看著比賽一邊盤算自己和孩子他爸的積蓄，是否足夠購買幫助封墨成長的用具——例如職業級別的球拍，作為消耗品的網球，甚至出國接受先進訓練的資費等等。

當封墨母親想著回去，商量著提前準備辦護照需要提供的資料的時候，她聽到裁判的聲音。

“五比六！蓉都市第七中學，封墨選手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