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策略(4)

好可怕的腳力。

張耀同學的十米折返跑成績到底有多快，封墨忽然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

在自己的發球局里首先丟失一分，封墨并沒有感到可惜，因為這本就是他策略當中的一部分。

剛才的來回調動之中，封墨本來是有機會冷不防來一發斜線變直線的，只是想到張耀集中力已經開始成倍提升，這樣的變線打法并沒有十足把握得分，張耀同學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再來一次超短程折返跑，這便葬送掉了自己冒些風險使用大角度發球所形成的優勢。

寧愿丟失分數，也要盡量調動張耀同學。

單純的調動張耀同學，使他在底線左右兩側邊線之間來回奔跑，這樣做至少有著兩個好處。

第一個好處自不必多言，按照既定的策略消耗張耀同學的體力。

第二個好處，則是削減“成倍提升的專注力”的作用，專注力只能降低反應時間，減少產生遲疑猶豫的可能，并不能提升純粹身體素質方面的能力。

因此，面對無比專注的對手，越是簡單直接的“陽謀”型球路，效果越好。

更何況，封墨在這一局里并無取勝的雜念，將底線調動的方案一以貫之，那么，張耀同學那種臨近終局的極限狀態，在本局當中的影響力，就會降到最低了，甚至可以說是毫無用武之地。

“零比三十！”

看著本該迅速到來的賽點漸行漸遠，封墨沒有半分動搖地貫徹著他的調動方案，有時候也會稍微跑動一下，裝出盡力而為的表象，以免讓張耀同學心生警覺之意。

其實到了此刻，即便張耀同學心生警惕也是為時已晚。

因為張耀同時必須完成破發局，這就意味著即使明知封墨不計得失的來回調動是個圈套，也必須自己主動往里面鉆。

“十五比三十！”

意外之喜的到來，是由于張耀同學的腳程越發敏捷了，而且習慣了封墨的調動以后，有時沒有看見封墨揮拍就開始跑動，于是封墨不客氣地變了線，取得一分的同時，也相當于增加了一球可以用來完成他的戰略需求。

張耀渾身一顫，劇烈喘息聲中目光匯聚到前方，一瞬不瞬地盯著封墨。

“十五比四十！”

“本局結束！海都市第二外國語實驗學校，張耀選手局勝！”

“海都市第二外國語實驗學校，張耀選手，蓉都市第七中學，封墨選手，平，局數五比五！”

封墨深吸一口周圍似已被體溫同化得溫熱的空氣，擺好姿勢靜待張耀發球。

方才那一局里，張耀同學的集中力確實非常可怕，他只有一次機會用出變線球，也只得到了一分，真不愧是全國范圍內都相當知名的“極限狀態”。

看對面的張耀同學，這時的神情再次變得從容下來，哪怕滿臉疲憊，也同樣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當人費盡千辛萬苦，從危境當中走出時，那種劫后余生以及對大難后福的期待，泰半會令人產生一種微妙的興奮感，興奮于自己終于逃脫劫難，獲得新生。

對于比賽中的張耀同學而言，則是興奮于再來一次破發局，便能以七比五的局數比，取得這一場比賽的最終勝利，將海都二外再一次地帶入全國四強的行列。

興奮并非不對，尤其一位運動員，總要對所從事的運動感到興奮，才可能在這上面有所建樹。

然而張耀的情況較為特殊。

若說他慢熱之后的“滿狀態”，可以用適度興奮來等同其含義的話，那么張耀同學的“極限狀態”，則是高度興奮。

在高度興奮之上再疊加一重興奮，那么興奮便會過了度。

一旦過度，在自覺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的同時，對于自身的控制力就會在悄然之間下降。

就像此時。

封墨側身躲開張耀大力發來的近身球，隱隱間覺得本就難以捕捉的來球更加快的幾分。

球速顯示屏上刷新出剛才那球的瞬時速度：時速二百零一公里。

但這一球并不能算張耀刷新他自己已然在今天刷新過無數次的記錄，因為……

“出界！”

再快的球，若是落不到界內，就不會產生任何威脅……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有些界外球反而更能產生特別的效果，但那要在特定的場景之下才可成立。

網球的虛影從封墨身邊飛過，封墨怔然了兩秒鐘，才準頭往身后看去。

“十五比零！”

時速二百零二公里。

張耀發球的球速再一次提升了，而且這次打在界內，得到的確實的一分。

封墨早在初次遭遇張耀的高速發球時，就想到了對方拋開少許控制力，說不定時速可以飚上兩百公里，所以他并不感到驚訝。

剛才那副怔然的表情，至少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另一半則是初次在比賽中面對時速兩百公里以上發球，直面之時心頭的凜然所致。

“三十比零！”

“出界！”

“出界！兩次失誤，三十比十五！”

“擦網界內，重新發球！”

“出界！”

“四十比零！”

“出界！”

“本局結束！海都市第二外國語實驗學校，張耀選手局勝！”

“海都市第二外國語實驗學校，張耀選手領先，局數六比五！”

肖仁達看著即將迎來賽點的封墨連失兩局，頓時大感痛惜，他雖然看不出來多少封墨學長的厲害之處，但希望超級黑馬爆個大冷門，是所有非當事人都有的微妙心理。

“可惜，太可惜了！下一局的張耀同學比之前更加厲害，封墨學生肯定保不住發球局了……就只差一步啊……”

曾鵬微微瞥了肖仁達一眼，沒有說出他的直覺感受，因為他還不知道他的直覺是否正確，這個突如其來的直覺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它竟是告訴曾鵬，封墨會贏？

毫無條件相信不可捉摸的直覺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但偏偏這個偶然冒出來的直覺，幫助過曾鵬贏得幾次重要大賽，比如去年的世界大賽，他面對國外的一個怪物級別選手，若非最后一刻的靈光乍現，南山中學絕對無法沖入到十強之中。

可他的直覺也不總是全對，在曾鵬的記憶里，不乏被直覺坑掉的慘痛經歷。

那么，剛才這忽然間憑空冒出來的直覺，究竟是對是錯……

曾鵬此時并不知道。

但他相信，不到一小時后的事實，會告訴他最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