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周班，家務堆積了很多。韓末每到周末就各種大掃除收拾，洗刷，忙得不亦樂乎。

陸之遙幾乎很少雙休，大部分時間都在加班加班加班。

剛結婚時，韓末還抱怨幾句，說陸之遙是和工作結婚了，天天和工作膩在一起。后來也就慢慢不抱怨了。男人都有自己的事業心和追求，自己總不能把陸之遙拉進柴米油鹽的家事里，總不能一直讓他陪著自己風花雪月，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錢多事兒少的工作也許有，但是肯定不在自己這個世界中。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那些遠方都是靠腳踏實地付出才能支付得起。

韓末基本承擔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務，還有晞晞的全部事情。陸之遙只要不加班時候，也盡所能多做家務，多做飯洗碗。因為韓末不愛做飯，基本都是湊合一頓是一頓。陸之遙就會在難得的休息時間做豐盛的飯菜，表達對妻子辛苦付出的感謝。

倆人從中學相識到畢業結婚，到如今的而立之年，已經過出老夫老妻的感覺。因為太過了解和熟悉，因為在彼此生命里存在的時間太過久遠，所以洞悉對方的任何一點情緒和性格特點，連偶有的爭吵都會默契地適合而止。

韓末換好新的床單被罩，扔進洗衣機，又陪晞晞看了一會兒繪本。把下周陸之遙要穿的衣服拿出來熨燙，這時電話響起來，韓末一邊接電話，手里的活兒也沒停：“喂，媽，我在家，什么？姥爺住院了？現在情況怎么樣？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韓末放下電話，心里有點著急，顧不上收拾衣服，立刻給在單位加班的陸之遙打電話：“我姥爺心臟病犯了，已經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了，我要去趟醫院。你方便回來照顧晞晞嗎？好的，那我等你?！?

放下電話，韓末走到正在拼樂高的晞晞身邊，溫柔地說：“媽媽的姥爺病了，媽媽等下要去趟醫院，一會兒爸爸回來陪你好不好？”

晞晞停下手里的玩具，關心地問：“太姥爺感冒了嗎？需要打針嗎？”

韓末把晞晞抱過來，想了想說：“太姥爺年紀大了，抵抗力下降，估計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好起來，應該會打針吧。媽媽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等媽媽回來再跟你匯報好不好？”

晞晞懂事地點點頭。

韓末把晚上要做的菜快速洗好準備好，以免陸之遙又帶孩子又做飯會手忙腳亂。

大約半小時后，陸之遙開門進來，第一句就問：“要不我陪你去吧，把晞晞送我媽那里。”

韓末一邊匆忙去換衣服，一邊說：“不用，病房里人多了也是吵，病人需要安靜，你在家陪晞晞吧，晚飯你做吧，我把菜準備好了。”

然后走到晞晞身邊抱了抱兒子說：“媽媽出門啦，在家聽爸爸話。”然后親了親晞晞，又親了親陸之遙。

陸之遙關切地叮囑道：“別著急，慢點兒開車，注意安全。有事兒隨時打電話?！?

韓末一邊下樓一邊給何如一打電話，正好何如一也要準備去醫院，倆人約好醫院門口見。好在路況很好，一路暢通。等她停好車，就到住院部樓下等何如一。

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嗎，看到何如一急匆匆地走來。何如一比韓末大一歲，是她表姐。平時何如一很忙，倆人見得并不多，不過倆人從小都在姥姥家長大，感情比較深，和姥姥姥爺感情也比較深。聽到姥爺犯病，都特別焦急。

何如一個子瘦高瘦高，戴著眼鏡，戴著口罩，穿著長過膝蓋的薄款羽絨服，手里拎著一束花。見到韓末就問：“姥爺怎么心臟病又犯了？前段時間見，他還很好啊?！?

韓末嘆了口氣說：“歲數大了，都要90歲的人了，身體好多毛病，現在生病都是常態了……”

倆人一邊說話一邊往病房走。

進了病房就看到姥爺上了呼吸機，閉著眼睛，十分安詳和平靜。病房里有姥姥，媽媽和姨媽三個人。姥姥看到兩個外甥女進來特別開心，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一手抓著一個外甥女，笑地看不到眼睛，緩慢地說：“你倆怎么來啦？你姥爺沒事兒，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姥姥今年90歲，姥爺今年89歲。雖然家里請了保姆，但是照顧姥爺的事都是姥姥親力親為。姥爺退休前是軍醫，姥姥當年跟隨姥爺四海為家，一直漂泊，吃了很多苦。姥爺脾氣不好，性格倔強強勢，姥姥從來沒跟姥爺吵過架，每次都讓著他，實在委屈就偷偷哭。小時候何如一和韓末在姥姥家，經?？吹嚼牙驯焕褷敋饪蓿瑔柶饋韰s總說：“我知道他的倔脾氣，我不跟他嘔氣，沒有用。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說的不一樣，就是嘴硬，他一輩子都心口不一，不會說句軟話，但是他特別善良，心里有家、有家里人。

姥姥每次說起姥爺，眼神里滿滿地寬容和遷就，像極了慈愛的老母親對寵溺的兒子。

姥爺年輕時大部分時間在部隊，所以一大家子人都要靠姥姥照料。姥姥一輩子都堅強能干，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安穩妥帖。軍功章里，也有她的一半。

何如一走近看著姥爺的臉，關切地問：“姥爺現在情況怎么樣？”

這時媽媽還心有余悸地說：“昨天真的很嚇人，上午忽然心臟病犯了，心跳140，打了120來家里接，到醫院直接進了ICU。今天上午情況穩定下來剛轉到普通病房，才給你們打的電話?！?

然后又回頭看了姥姥一眼，心疼地說：“你姥姥很著急，一步都不肯離開，一晚上沒回去，也沒睡。就在ICU病房外守著，實在困了，就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會兒。怎么勸都不行，直到看到你姥爺轉到普通病房，上午才睡了倆小時。”

這時大家都看向姥姥，只見她眼眶濕潤，卻連連擺手說：“歲數大了，覺少了，睡不著。再說了，我天天守著他，看不到他，我真睡不著。”然后緊緊握住姥爺的手，略帶得意地說：“你別看他睡著呢，他可明白著呢，只有我在這兒，他才會乖，才會安心?！?

這個近90歲的老人，瘦瘦小小，背都彎了，走路卻依然穩穩當當，思維也清晰。一輩子遇到很多意外和兇險，始終不慌不亂，永遠都是大家的主心骨。

韓末緊緊地抱了抱姥姥，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輕地說：“姥姥，你眼圈都熬紅了，都不美啦。您太偉大了，姥爺肯定會沒事的，你也得照顧好自己啊?！?

然后媽媽和姨媽又介紹了一些姥爺的其他情況。人歲數大了，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緊急情況，每一次病倒就如同闖關一樣，大家雖不愿面對，但都心知肚明。

這時醫生過來看了姥爺的情況，看了心率血壓等，說：“可以拿掉呼吸機了，老爺子現在情況穩定了，家屬密切關注，有情況隨時找我們?！?

大家又長出一口氣，總算可以放點心了。

韓末想了想說：“你們都回去吧，昨天晚上你們都沒休息好，又在這兒忙活了兩天。姥爺估計得住一段時間呢，咱們沒必要把全部力量都用上，要保存實力。今晚我在這兒陪姥爺，你們都回去吧。”

沒想到姥姥堅決不肯，一定要在醫院陪著姥爺。大家誰也拗不過她，只好讓她也留在這兒。

韓末給陸之遙打了電話，說了說姥爺的情況，又問了問晞晞在干什么，并叮囑他倆早點休息。

在韓末看來，人生各個階段有各個階段的魅力，青年婚姻的甜蜜，中年夫妻的艱辛，老年夫妻的陪伴。只有一路從青年到白頭，才能全部體會其中的得失，悲喜和輕重。最后留下的，才是最重要，最珍貴的。對她而言，陸之遙和晞晞就是她的全部，因為他倆，她的生活才完整和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