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也會丟失很多人。人這一輩子大概就是這樣一邊收獲,一邊失去。末日未到,也無從知曉誰是陪伴自己走到終點的人,所以且行且珍惜,且活且快樂。
下班后,吳晨夢收拾好東西,懶洋洋地走出住院部大樓。在病房忙了一天,她覺得脖子酸疼,腿也累。醫護工作的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
今天碰到一個愛挑毛病的病人,扎針時因為讓他有痛感,被來來回回說了好幾次,還跟護士長投訴她。想想也是挺憋屈的,自己也是盡心盡力,不敢疏忽和懈怠任何一個病人,還是會被指責和抱怨。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還沒想好下班后去干什么。
離婚對她幾乎沒有影響,以前的日子怎樣過,現在還是怎樣過。
邊走邊考慮晚上要吃什么時,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回頭,一束巨大的鮮紅的玫瑰花映入眼簾,這束花實在是太大,太張揚了。捧花人的臉被完全擋住,她很好奇,這是誰送的花。
她的手把花往旁邊推了一下,略帶疑問地說:“這是誰啊?今天也不是什么節日。”
花后面慢悠悠露出來一張臉,一張很中年人的臉,肉嘟嘟的,不算有型,卻也眉目分明。讓人不會有第一眼的好感,卻能有第二眼的親切。
“我估摸著你今天是白班,就特意在這兒等你下班,看來還真給我等著了。我是不是很神?不用看你們的排班表就能預測到。”老邱得意地說。
吳晨夢有點感動。蘇啟哲對她的排班,值班,工作的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連象征性地問一下都不會。一副萬事隨你,互不相擾的態度。吳晨夢的開心立馬體現在臉上,笑吟吟地說:“謝謝啊,這不年不節的,送哪門子花兒啊?”
老邱故作嚴肅地說:“送花還需要理由嗎?像你這么高顏值的女神,天天有人給你送花都不奇怪。再說了,以后大家要是知道你單身了,這送花是不是都要排隊?所以我這個中年大叔要搶占先機。”
他頓了一下,盯著吳晨夢說:“看你這狀態很好啊,沒有傷心欲絕,不死不活的樣子。不都說離婚跟丟了半條命一樣嗎?女神果然是女神。大氣、灑脫、霸氣、看得開。在下真是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
雖然倆人交流很多,經常一起吃吃飯,見面什么的。但是老邱并不了解吳晨夢的婚姻狀況,她也很少跟老邱說自己的家庭。老邱只知道吳晨夢有個兒子,其他具體什么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吳晨夢并不想接老邱的話,有點疑惑地說:“大哥,你今天不忙嗎?”
老邱立馬露出陪客戶的職業笑臉,殷勤地說:“我今天不忙,聽你使喚。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聽女神的安排。”
吳晨夢揶揄道:“你的客戶受的了你這張嘴嗎?簡直讓人接不上話。既然你有空,我也沒有什么事兒,咱們隨便吃個飯吧。”
吳晨夢提議去吃牛排,進了店里,坐下后,倆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吳晨夢開啟閑聊模式,很官方地問:“你最近沒到處飛嗎?工作忙不忙?”
老邱討好地說:“忙啊,再忙也比不上你的事兒重要,女神永遠都是第一位的。”說著很自然地幫吳晨夢擦了擦嘴角的醬汁。
吳晨夢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被這個外表看起來有點憨憨的、其貌不揚、言行舉止卻有意無意很撩人的男人撥動了心弦。她有時很清醒地知道這都是老邱的套路,可分明又很享受,感覺很好。
吳晨夢不知道的是,習慣逢場作戲,真真假假的老邱,豈是心思簡單的她所能抵擋的?
吃完飯,老邱還有其他事情,吳晨夢就自己回家。到家后洗漱完畢給睿睿打電話,接通電話以后,睿睿說:“媽媽,你下班了嗎?”
吳晨夢說:“媽媽已經下班了。你在干什么呢?”
睿睿拉長聲音說:“還能干嘛啊,我已經寫好作業,洗完澡,準備睡覺了。
吳晨夢不相信地問:“你是不是又在玩游戲?”
睿睿含糊地說:“哪有啊。沒有,我準備睡覺了,真的。老媽晚安。”
掛了電話,她敷上面膜開始看著手機網購,這才是她最重要的事。對她而言,買到一眼相中的衣服,包包和化妝品,那才是最有意義和開心的事兒。在她的世界里,蘇啟哲是次要的,睿睿也是次要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蘇啟哲從來不用她照看,她從來都不知道蘇啟哲的行程,也見不到他的人,偶爾電話聊一下,微信聊一下,她也不知道蘇啟哲在忙什么,生意怎么樣,過得辛苦不辛苦,也不知道蘇啟哲每天過得開心還是不開心,忙還是不忙,有什么想法和壓力,她統統不知道,也不關心。
她只管買買買,要買什么昂貴的東西時,只要把價格發給蘇啟哲,錢就會到賬。蘇啟哲從來不抱怨也不推辭,所以購物狂與買單老公的模式就建立了。如果說她和蘇啟哲最親密的關系可能就是購物與買單的關系了。
直至去年蘇啟哲公司效益不好,收入銳減,自然就對她花錢大手大腳和不懂心疼有所怨言。倆人的矛盾說白了,也都是因為錢的事兒。
離婚協議時,蘇啟哲給了吳晨夢300萬和一套房。吳晨夢雖然愛花錢,但是并沒有對蘇啟哲的錢有過過分的想法。她知道錢都是蘇啟哲掙的,自己的工資都在自己這里,沒有為家里貢獻過什么,所以蘇啟哲給她多少錢,她都是沒有意見的。毋庸置疑,蘇啟哲不會虧待她。
倆人在財產分割上,并沒有什么矛盾和撕扯。
睿睿從小一直跟著奶奶,現在還是跟著奶奶,所以她和以前的生活方式沒有不同,如果說有不同,那就是以后沒人給她買單了。
吳晨夢準備睡的時候,微信響了。是老邱:“睡了嗎?女神寶貝。我還在忙。你早點睡哦,晚安。”
“寶貝”這個詞含糖量太高,即使吳晨夢這把年紀還是不由得嘴角彎彎,心里覺得甜甜的。以前老邱總是叫他妹子。現在知道她離婚后,顯得格外親近,這差別也太明顯了吧。吳晨夢想不好回什么,索性放下手機,沉沉地睡去。
安穩地睡了一夜,鬧鐘響了之后,吳晨夢匆忙爬起來,洗漱后喝了牛奶,吃了一口面包。因為今天限號,她要早點出門。正在這時電話響了,一看是老邱,她有點疑惑,老邱大早上打電話會有什么事兒,接通后懶洋洋地問:“你大早上打電話干嘛?”
老邱熱情地說:“親愛的早啊,今天你限號,我送你上個班唄。你快下樓吧,我已經在樓下了。”
老邱果然是老邱,把對客戶那套心思和手段用在吳晨夢身上,吳晨夢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吳晨夢把本來要穿的羽絨服收起來,特意換了一件很少女感的粉色風衣,又選了一個色號更亮的口紅,捯飭好自己。她滿意地看著鏡子中:白皙的臉龐,精致的妝容,纖細的身材,沒有一點當媽的痕跡,準確地說依然少女感十足。于是心情大好地踩著高跟鞋下樓。
老邱穿著黑色大衣氣定神閑地站在樓下,看到她這身裝扮和妝容,明顯眼神一亮,隨即開啟海夸模式:“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妞啊?有十八歲了嗎?也太美了吧,讓大叔看得好心動。”
老邱習慣赤裸裸地撩人,毫無遮掩,對人的夸贊和恭維總是信手拈來。他住院時就這樣,把科里的護士撩個遍,這些讓人臉紅、不好意思說的話,對他而言,就是張嘴就來的正常說話。不說模棱兩可的話,不說曖昧的話,才不是老邱本尊。
吳晨夢白了他一眼,不過臉上的開心卻是不加掩飾,好奇地問:“老板今天不上班嗎?怎么敢麻煩你送我上班。”
老邱很自然地接過吳晨夢的包說:“我今天10點飛深圳,要下周一回來。正好可以送你上班,咱們一起去車庫開車吧。”
倆人邊走邊聊,到了車庫,上了老邱的車,吳晨夢第一次坐老邱的車。是一輛黑色奧迪A8L,倒是和老邱很相配。
吳晨夢坐到副駕駛位上,老邱殷勤地湊過來幫她系安全帶,好像無意似的碰到她的臉。吳晨夢害羞地往后靠靠身子,老邱卻直接把嘴巴親了上去。這突如其來的吻讓吳晨夢有點措手不及,她慌亂中推了老邱一下。沒想到老邱只是蜻蜓點水式在她臉上點了一下,然后雙手扶著她的靠背,和她臉對臉。
早春的北方還是挺冷的,吳晨夢感到老邱呼出的熱氣籠罩在自己臉上,準確地說感覺老邱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身上。讓她沒有招架之力,有瞬間淪陷的感覺。
吳晨夢害羞地瞪著老邱:“你干嘛,離人家這么近,還占人家便宜。”
老邱如癡如醉地盯著她的臉,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太美了,讓人忍不住。”說完之后,坐回駕駛位。發動車子,然后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吳晨夢閑聊。
吳晨夢一路都有點懵,一切都有點突然,她從來沒有預想會這么快進度,大腦一片混亂,一路上隨便應和著老邱的話。到了醫院門口,因為車多不便停車,吳晨夢下車后,老邱沒有下車,對吳晨夢搖搖手就開車揚長而去。
吳晨夢一天都意亂神迷的,她雖然早就知道老邱對自己有好感,但是之前都是中規中矩的,雖然也會說些曖昧的話,但都不是很過,并沒有任何過分之舉。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臉,感覺還在發燙,又無意識地笑了起來。心想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同事小杜看著吳晨夢癡癡呆呆的樣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你沒事吧?看你這一天都不在狀態。你不會是被哪個高富帥勾走了魂兒吧?”
小杜比她大幾歲,倆人平時關系最好,可以算是無話不說的姐妹。但是吳晨夢還沒有告訴小杜自己離婚的事情。
吳晨夢不開心地瞪了小杜一眼:“別亂說。”
小杜故作深沉地說:“以姐姐對你的了解,你這狀態不對啊。你肯定有事兒。”
吳晨夢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告訴小杜自己離婚的事兒,就淡淡地說:“我離婚了。”
小杜好像早有預料,一點也不驚訝,抱著吳晨夢的肩膀說:“你終于把你的取款機給扔了?你舍得嗎?”
吳晨夢假裝生氣地打了小杜一下,說:“亂說什么呢?看你長得一臉好人相,說話這么刻薄。”
小杜拍了拍吳晨夢的后背,真心地安慰:“你沒事吧?不過說真心話,你和蘇啟哲這樣也不是辦法,一年見不了幾次,過得夫妻不像夫妻,家人也不像家人。除了能給你錢之外,其他也沒什么意思。離婚不可怕,你這么姿色出眾,又不愁找下家。”說完故作輕浮地捏了捏吳晨夢的臉。
吳晨夢瞪了小杜一眼:“你說話太難聽了,下家是啥意思?你就不會好好安慰人。”
小杜隨即恢復正常語氣:“不過姐姐我看出來了,你不需要安慰,你這新新人類的思想和心態,離個婚對你來說不算什么,根本傷不到你。加油啊,再找個比蘇啟哲更有錢的。”
說完小杜就快速地走開了,邊走還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吳晨夢一眼。
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到家,吳晨夢又累,心里又亂,也沒心思做飯。換了睡衣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開著電視消磨時間。
大約九點鐘,老邱打電話過來,吳晨夢接通后沒說話,老邱甜蜜蜜的聲音飄進耳朵:“寶貝兒,你吃飯了嗎?我剛見完客戶,等下要去吃飯。”
吳晨夢想了想說:“別叫的這么曖昧,搞得我們好像很熟一樣。”
老邱立馬反駁:“我們不熟嗎?你是我親愛的呀。”
吳晨夢嗔怪地說:“誰是你親愛的?我們就是鄰居而已。別套近乎。”
老邱意味深長地說:“咱們可不止是鄰居嘛,早上在車上都蓋過章了。你不能翻臉不認人啊。你這樣無情,我會很傷心的。”說完假裝嗚嗚地哭了兩下。
吳晨夢臉瞬間紅了,沉默了一下說:“你這個流氓。”
老邱坦蕩地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之前礙于你是別人家的,所以沒有其他想法,現在你單身了啊,我可以追你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孩子,不如坦誠相見,我這個人不喜歡兜圈子,工作養成的習慣,講究效率。我覺得你也不反感我,不如你考慮考慮啊。”
吳晨夢不知道怎么回答,胡亂地說:“有什么好考慮的。我困了,我要睡了,你去吃飯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吳晨夢大腦一片亂麻,不知該做點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做。雖然她對老邱的表白早有預料,但是當老邱表白了,她還是有點慌亂。她想給韓末打電話,卻又怕韓末說她些什么掃興的話。韓末一定會覺得她無縫銜接地進入下一段感情太沖動,韓末也一定會告誡她太早開始一段感情是不靠譜的。因為韓末和陸之遙從中學相識,大學相愛,到走入婚姻殿堂,用了整整十年。十年對吳晨夢來說太遙遠和不切實際。對待感情,她覺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分開就是了,誰也不要過分約束誰,還是要保持自己的獨立和自由。自由太重要了。
這么一想,吳晨夢失去了打電話給韓末的興趣。又矛盾又糾結,又理不出什么頭緒,無聊地看了會兒電視,就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