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的工作很忙碌，很繁瑣，都是高壓和快節奏的。

吳晨夢從早上上班到臨近中午，一下都沒停下來，忙得天昏地暗。她正在給病人換藥時，電話響起來，她并沒有接，而是換完藥才從兜里拿出手機，一看是睿睿的班主任王老師的電話。

睿睿的班主任是個40多歲的中年女老師，特別嚴格和負責。吳晨夢見得并不多，就是在每學期的家長會上見一次。這個老師雷厲風行，干脆利落，在家長群里是一片好評。看到班主任王老師的電話，吳晨夢就預感不妙，心想：不會是睿睿闖禍了吧？

吳晨夢一邊往安靜的樓道角落走，一邊把電話回撥過去。

電話響了幾秒鐘，王老師就接通了電話，王老師倒是開門見山，略帶嚴厲地說：“蘇吳睿之媽媽你好，蘇吳睿之今天把手機帶到了學校，上自習課的時候偷偷用手機玩游戲。被我發現，把手機沒收了?！?

王老師頓了一下說：“蘇吳睿之媽媽，學校是不允許學生帶手機的，想必你也知道。更不要說帶手機來學校玩游戲了，這種行為在班里的影響特別不好?！?

吳晨夢聽出來王老師挺生氣的，趕緊賠不是，說：“不好意思啊，王老師真的給您添麻煩了。我也不知道睿睿把手機帶到學校了，這確實是我們疏忽了，我今天一定好好教育他，讓他明天給您道歉，保證以后不會再帶手機到學校了。”

王老師略微停頓了一下，語氣有所緩和，說：“我知道你們都比較忙，平時都是奶奶在照看孩子，但是現在孩子大了，無論從情感上還是學業上，都需要爸爸媽媽的陪伴和照顧。個人建議還是要父母對孩子多盡心，多了解和關注。請你下班后來學校找我一下吧，咱們具體見面再詳細聊?！?

睿睿從上幼兒園開始，就屬于表現比較好的。因為他早熟，善于察言觀色，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做什么會被表揚，做什么會被懲罰。在老師面前永遠是一副乖孩子的樣子；在自己和蘇啟哲面前除了偶爾的倔強，大部分時間也比較乖巧；在爺爺奶奶面前才原形畢露，又皮又鬧又任性，才完全是一個孩子的樣子。

下班后吳晨夢匆匆趕往學校，到了王老師辦公室。王老師倒是很客氣，請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

王老師給吳晨夢打電話時可能是剛沒收了睿睿的手機，情緒比較激動，說話很嚴厲。

現在王老師也平靜下來，客觀而具體地談了談蘇吳睿之這學期的表現，總體還可以，不算特別出色，也不算差。王老師從一年級開始教蘇吳睿之，很了解睿睿。說睿睿最近做作業不太認真，感覺很馬虎；寫字不太規范，還有進步空間。

吳晨夢專心地聽著，連連點頭，表示積極配合老師。

王老師把手機還給吳晨夢，說：“以后你還是需要多花點心思在孩子身上，孩子年級高了，作業量和學業難度都會加大。老人的精力和觀念是跟不上的，自己的孩子還是要自己盡到責任?！?

吳晨夢連連點頭，表示一定配合老師。

從王老師辦公室出來，吳晨夢拿著手機，氣鼓鼓地找蘇吳睿之。見到睿睿，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是一年級的小朋友嗎？你才來的嗎？你不知道學校不允許帶手機嗎？”

蘇吳睿之低著頭不頂嘴也不說話，這倒是不符合他的風格。他向來是說他一句，頂三句的。

吳晨夢更加生氣地大聲地質問：“你怎么不說話？為什么帶手機到學校？”

蘇吳睿之很不耐煩地抬起頭，有點強硬地說：“能不能回家說？你沒看到這里很多同學嗎？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吳晨夢這才不說話了。

吳晨夢把睿睿送到奶奶家，跟奶奶講了今天的事情。

奶奶很溫和地問睿睿：“你為什么帶手機到學校?。渴怯惺裁词虑閱?？”

睿睿眼眶紅紅的，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很委屈地說：“我好久沒見我爸了，每天放學后給他打電話他都是在應酬吃飯，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說今天中午給我回電話，于是我就把手機帶到學校了，想著中午給爸爸打電話。沒想到爸爸又在陪客戶，沒空跟我聊天。我很失望很傷心。上自習課時，就拿出手機來玩，也是沒忍住，就玩了會兒游戲，結果很倒霉，被老師看到沒收了?！?

奶奶心疼地抱過孫子，擦了擦睿睿的眼淚，溫柔地說：“你想爸爸可以跟奶奶說啊，奶奶讓爸爸來看你。看他敢不來。但是你不能帶手機到學校，這個是原則問題，不可以違反的。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和奶奶說，不能再自己做決定了。好不好??？

然后奶奶轉過身，看了一眼吳晨夢，又對睿睿說：“你等下啊，奶奶和媽媽說幾句話?！?

奶奶把吳晨夢拉到臥室，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的事兒，我都知道了。你們走到這一步，我也覺得挺可惜的。雖然現在你們分開了，但是孩子還是你們的，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得管啊。你和小哲，都是沒長大的孩子。無論怎么說，自己的孩子都這么大了，不能再那么隨性了。睿睿以后越來越大，好多作業我輔導不了了，你倆要考慮一下怎么解決這個問題。不能耽誤了孩子?！?

吳晨夢從婆婆家出來，覺得心里很沉重，她和蘇啟哲離婚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睿睿的學業和以后的諸多事情。就是覺得倆人不開心了，不想在一起了，見面就吵架，吵架吵煩了，把本不深厚的感情也吵沒了。所以就離婚了，簡單明了，不拖泥帶水。

沒離婚前，心情好的時候，想起自己還是個媽媽，就趕緊去婆婆家逗一逗，哄一哄睿睿，買個禮物，請吃個飯。想不起來就儼然一單身的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想干啥干啥，想去哪去哪。相比于同事們上班忙工作，下班忙孩子，她簡直過得不要太幸福。

同事小蘇離婚后，肉眼可見老了至少十歲。憔悴又疲憊的樣子始終是小蘇的狀態。在一次科里聚餐時，小蘇喝多了，拉著吳晨夢失控地大哭：“離婚就如同把我心里最寶貴的東西挖出來，心里都空了。傷口痛起來翻天覆地，沒有辦法痊愈又沒有辦法假裝看不到。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就如同左右手，忘記了他存在的重要性，但是現在卻發現，沒有他，沒有辦法正常生活。整晚整晚失眠，看到家里任何有他痕跡的東西都會忍不住情緒崩潰……”

小蘇以為吳晨夢和她是同命相連，可以感同身受?？上В@些經歷，這些感受，吳晨夢都沒有。吳晨夢尷尬而奇怪地看著小蘇，心想：不就離個婚嘛，怎么就成了這個不死不活的樣子。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干嘛這么折磨自己？

經過今天這么一出，吳晨夢一下子覺得壓力巨大，覺得離婚不是兩個人分開這么簡單的事兒，覺得很煩很亂。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解決方法，于是她拿出手機給蘇啟哲打電話。

倆人離婚好幾個月了，她心里很少想起蘇啟哲。如果真的會想起，那肯定是要買某件衣服，首飾時想要蘇啟哲付錢了，才會忽然意識到她和蘇啟哲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蘇啟哲沒接電話，吳晨夢惱火地放下手機，給蘇啟哲發了微信：“今天睿睿帶手機到學校要和你打電話，你為什么食言了？睿睿帶手機被老師沒收，今天我被老師約談了。你這個爸爸當的可真夠格?！?

過了好久，吳啟哲才云淡風輕地回過信息：知道了，我在陪客戶。

吳晨夢很崩潰地把手機收起來，一路煩躁而焦慮地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