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馬儒涼之死
- 萬里烽煙
- 一路狂吃
- 5272字
- 2020-09-13 04:50:36
雖然他并不相信這是胡定邊的授意,但眼下已經管不了這么多,必須要先解救出商隊來再談其他。
阿木邪手持長槍,槍尖遙遙指著馬儒涼,像是一頭發怒的公獅:“給我將他們放了。”
馬儒涼自然不可能因為阿木邪的一句話便將扣押的商隊放走,特別是自己的兵力并不弱于對方,輕蔑一笑:“你又是何方蠻夷,敢來侵犯我朝邊疆?”
馬儒涼的面孔有些生疏,阿木邪確認沒有見過此人。而胡定邊與孫連山等一眾人又沒在人群之中,阿木邪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暫時壓制下怒氣,冷冷盯著馬儒涼:“你是誰?你想要干什么?胡定邊呢?”
連續三個問題,直擊要害。
但是,馬儒涼卻不會直接回答,而是冷漠一笑:“化外蠻夷,你覺得我會回答你的問題?”
“那就先把我的人放了!”
“你的人?”
馬儒涼好似聽到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屑一笑:“人嘛,我倒是可以放。不過這些東西和財物得留下來。”
“你說什么!”
即便再好脾氣的人,也要忍不住生出火氣來。更別說像阿木邪這般關外漢子,他們何時曾受過這般欺辱,立時虎目圓睜,冷冷瞪著馬儒涼。
與此同時,他手下的將士也都怒氣飆升,齊齊吆喝怒罵著,似乎只要阿木邪一聲令下,大軍就會毫無顧忌地沖向馬儒涼所率領的軍隊。
眼看火藥味愈濃,事情將發展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終于,胡定邊及時趕到了。
隔著很遠,胡定邊便望到了一眾黑壓壓的人頭。而且服飾不一,顯然不是只有漢人軍隊。胡定邊心底頓感不妙,不由得加快了腳底的步伐。
大約在這時候,馬儒涼身邊小跑來一個人,并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馬儒涼會意,眼神不自覺地瞥向后方。
“哼,來的倒是不慢?!?
隨即,他以眼神示意身邊一人。沒過多久,一支利箭從漢軍這邊破風射出,直奔向阿木邪所在的另一邊。
“?。。 ?
這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一名胡人軍士。頓時凄厲的嘶吼聲傳遍胡軍陣營,原本十分平靜的胡軍,也頓時變得暴躁起來。
阿木邪眼球通紅,死死地望著馬儒涼?;秀遍g,他似乎看到馬儒涼嘴角飄起的一縷笑容。
是計謀!
盡管阿木邪內心已經有所感覺,但局面已不受控制,他手底下的軍士近乎爆發的邊緣,甚至有的已經拉緊了弓弦準備動手。
“住手!”
此刻,胡定邊的聲音仿佛大海中的一葉小舟,飄飄蕩蕩,根本插不進腳去。反觀馬儒涼,倒是一臉期待挑釁地望著胡人一方,似乎巴不得對方能沖上來與他們決一死戰。
“嗤嗤嗤!”
兩方陣營中間,皆傳來弓弦拉滿的聲音,緊張的氣氛讓人喉頭不斷涌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對方。
“馬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
胡定邊硬是擠到馬儒涼身邊,憤怒地看著對方。
“什么意思?”馬儒涼倒是毫不在意地眉毛一掀,嗤笑道:“胡定邊,我們漢人的規矩你難道不懂么?既然你還沒有認識到錯誤,那我就先一步替你收拾殘局,你不但不感謝我,反而來質問我?”
“感謝......”
胡定邊被對方的無恥言語徹底激怒。
然而,就在此刻——
咻!
又一支不知哪里射出的箭羽,疾射向胡人方向。
但這次,不再是射向哪個無名小卒,而是真正沖準了阿木邪。
不過多虧哈布耶多在旁戒備良久,在箭羽射來的瞬間,提前揮刀斬斷阻隔住,這才沒讓禍事發生。這一刻,不僅胡定邊愣了,就連阿木邪的憤怒也噌噌噌地直往上躥升,看著漢軍方向的目光連連變化。
“既然你們想戰,那我便陪你!”
阿木邪喃喃低語,隨即示意向哈布耶多。哈布耶多瞬間領會意思,一聲大喝之下,底下的軍士們齊齊怒吼,矛頭對準了馬儒涼的漢軍。
“殺!殺!殺!”
前排的軍士每踏出一步,便發出震天響的怒吼。三步邁出,整個軍隊的氣勢已經提升到頂峰。
這時候,已不是胡定邊一個人所能阻止得了的。孫連山望著此幕,內心急切,卻沒有任何辦法。
一旦兩軍真正開始交鋒,從前所取得的一切成果,都將化為烏有。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無奈,只能求救向胡定邊。然而胡定邊此刻也黔驢技窮,臉色有些發白。
但幾息后又回過神來,他火速命令向孫連山:“組織軍隊,前來關外!”
以自己手底下兵士的力量去阻擋,是目前唯一可靠的辦法......
此時此刻,阿木邪卻已經組織起了士兵,準備沖鋒。
馬儒涼早就預備好了,這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根本不用阿木邪開這個頭,他自己便先行發動號令,指揮軍隊掩殺過去。
“殺!”
一時間,喊殺聲四起,一場大戰無可避免地爆發開來。
然而,作為主將的馬儒涼并沒有前去沖殺的意思,相反,被眾人擁簇護佑在最后面,老神在在地觀看著這場沖殺。
就連胡定邊想靠近,也被一群人阻攔著無法近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撥人沖殺在一起,刀兵碰撞與喊殺聲不絕于耳。
這下,胡定邊心底涼了大半。
一旦到見血的地步,兩方關系再想修復,怕是不可能了。
此番過后,互市關閉,長城修繕也將停滯。更重要的是,兩個民族也將再次陷入惡劣關系之中。
胡定邊這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在馬儒涼的刻意破壞下化為烏有。
而此刻,還在洋洋自得的馬儒涼卻還以為自己達到了目的,看著掩殺的眾人,臉上充滿了笑意。
其實,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快走到了盡頭......
混亂的戰場之中。
摻雜在漢軍這邊的一個角落處,一名看起來十分瘦小陰狠的軍士從背后箭筒中抽出了箭羽,掛在弓弦上,張弓拉箭——
然而,他瞄準的方向并不是胡人那邊。相反,他瞄準的卻是漢軍中軍位置。
這般流程顯然是早就演練過的,熟悉極了。眸子中閃過一道陰狠之色,手中弓箭已拉成近乎滿月狀。
就是這個時候!
陰狠瘦小的男子心道一聲,隨即松開了箭羽!
咻!
離弦之箭,勢如破竹。
誰都沒有想到,一支奪命的箭羽會從斜側飛掠出來。馬儒涼尚還在談笑風生,箭羽卻已經劃破長空,直中他的左大上!
“?。。?!”
馬儒涼也是武藝精通的將領,本來這支箭是要穿透他的胸口的,多虧他眼疾手快,做出補救,這才只中了他的左臂。
不過,即便如此,馬儒涼也被箭羽帶來的巨大慣力沖下馬來。
一眾護佑之人手忙腳亂,趕忙圍著馬儒涼,掩護著他撤退救治。
至于其他軍士,連自家的將領都受傷撤了,在戰鼓的提示下,也開始一波接一波地撤退下來。剛剛欲要爆發的大戰,就此打住!
阿木邪等一眾胡人救下自家商隊,連看都不看一眼地回返關外。胡定邊望著一群胡人的背影,心中暗自嘆息:看來,這次真的沒有任何可能修好了。
無奈,他只能命令收關軍士嚴格注意關外動向,自己則跟著馬儒涼的護衛隊前去觀看馬儒涼的傷勢。
————
夜,寒意逼人。
胡定邊與孫連山等一眾人都等在醫館外面,馬儒涼進去已經有段時間了,可依舊沒有從里面出來。
這讓胡定邊心里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僅僅是射中了手臂,用得著花費這么長時間么?
果然,終于有醫師出來向他報告。
“將軍,不好了!馬將軍快不行了......”
“不行了?!”
心中不好的預感被證實,胡定邊立馬問道:“因為什么,不是只傷了手臂么?”
“箭頭上,染有劇毒!”
咯噔!
胡定邊心頭劇跳了一下,他首先想到的是箭上為什么會染有劇毒。這根本不像阿木邪的行事風格!
如果不是阿木邪所為的話,那此事便要深深去思考了。他感到自己掉入了一個陰謀的漩渦,即便現在意識到,似乎已經晚了。
“盡全力救治!”
胡定邊臉色鐵青,無奈只能如此命令。盡管醫師已經認為希望不大,但胡定邊都如此吩咐了,他們只能盡最大的努力,試圖將馬儒涼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與此同時,周家。
從馬儒涼離開周家的那一刻起,周世豪便陷入焦灼的等待當中。他設計的計劃雖然周祥,但卻無一不是靠天時地利人和。三樣缺一不可,一旦有一個步驟出現了差錯,計劃都不會成功。
而且,他最大的幫手就是謝飛鷹。如果謝飛鷹盡心盡力幫他還好,如果不幫......
周世豪陷入深深的焦慮當中。
隨著時間的流逝,打探消息的人終于歸來。
并且告知了周世豪足以令他發瘋的好消息,計劃成功,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周世豪興奮地全身顫抖,就差笑昏過去了。
也不在乎身處大堂之中,含著歇斯底里的大笑從他口中爆發出來。
大笑過后,他的眸子內仍滿含瘋狂。
“胡定邊!”
“這下,我看你還怎么解局!”
這一切的一切,他已經苦心設計了良久。一步步,將馬儒涼、胡定邊勾引上鉤。而且還不能讓他們覺察出不對勁來,一環環他煞費苦心。為了將胡定邊套入局內,他甚至不惜冒著死罪與沙匪謝飛鷹勾結。
因為他知道,如果僅僅是依靠馬儒涼等人,胡定邊絕對丟不了戍邊將軍的職位,只要胡定邊一日在位,他心頭之刺便一日不除。所以,馬儒涼在他的計劃當中,只是一個奉獻犧牲品??蓱z如馬儒涼,被別人賣了尚不知情,猶自自以為是地逞威顯能,如此喪命也只能怪自己太不謹慎。
“接下來,該將消息上報了?!敝苁篮理又虚W過一絲狠辣,隨即喚過身邊的人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自然,賞錢是少不了的,得了賞錢的下人自然歡天喜地,風風火火地前去執行命令去了。
————
一個忙碌的夜晚,當清晨第一縷曙光灑過來的時候,胡定邊的心情卻已然沉重到了冰點。
馬儒涼死了!
死在他的治下。
而且,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他甚至已經預示到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互市倒塌,長城修繕工作將陷入停滯,阿木邪部落將會受到朝廷討伐,而他這個直接責任人,將會陷入牢獄之中。
完了,一切都完了!
胡定邊的臉色有些莫名蒼白,但他的大腦仍在迅速運轉著。
他在最后思考著對策,即便局面已成現在這般,他仍在思考著對策。
此刻,孫連山也聽信來了,當他得知全部事情后,焦急已經不能來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將軍,我們該如何做!”
“召集所有將士,去軍中等我!”
胡定邊的聲音依然十分穩定有力,孫連山聽了微微一愣,但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知道,將軍既然如此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如今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去細細詢問了。胡定邊說怎么做,他們就跟著怎么做,即便讓他們跟著一起反出去,他們也會依樣去做!
孫連山的辦事效率奇高,很快軍中重要將領便已集結完畢。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看胡定邊少有的凝重表情,他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事了!
“將軍,您不必顧忌什么,只要您一句話,我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薛蠻首先表態,迎來眾人的一致附和。
胡定邊眼神復雜,微微點了點頭。
“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們。”
眾人瞪大了眼睛,仔細聽著。
“無論我發生了什么事,你們一定不能沖動!”
底下將領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孫連山卻心中清楚。將軍這是怕自己受到牢獄之災后,底下的兄弟們會把持不住,做出些出格的事。
“您還能出什么事,將軍您放心,有咱們護佑著,就是謝飛鷹來了,也要削掉他三根驢毛去!”
薛蠻哈哈大笑,尚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閉嘴!”
孫連山忽然一聲沉喝,薛蠻趕忙止住了話語。
到這時候,即便他們腦子再不靈光,也意識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胡定邊與孫連山,等待著下文。
“將軍不說,我說!”孫連山終于憋不住了。
“因為馬儒涼死在咱們地盤一事,將軍很可能會被罷官入獄!”
“什么?!馬儒涼死了?死得好!”
“不對,馬儒涼死了,關咱們將軍何事,憑什么要讓將軍入獄!”
“誰要敢動將軍一根寒毛,我薛蠻首先不答應?!?
大帳里頓時亂作一團。胡定邊一直以來就是他們的大腦,再兼之愛兵如子的名號,早就讓一眾軍士上下齊心。
如今胡定邊要遭受牢獄之災,最慌亂的反而是他們。
“都別說了!”
胡定邊緩緩出聲,但聲音卻極為沉重,蘊含著一種不可反抗的威嚴。
原本還慌亂的眾人,終于漸漸息聲。但是能看得出,他們仍然憤憤不平,不過有胡定邊在場,他們仍然保持住了理智。
“你們還當我是你們的將軍嗎?”胡定邊聲音沉重,猶如一記記重錘,敲在他們的心靈深處。
“是……”眾人應聲。
“那就一切都聽我的。”胡定邊的聲音變得不容置疑:“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不一定就是最壞的結果。不過……若是我真的入獄,你們一切都必須聽從孫將軍的,誰敢不從,軍法處置!”
“可……”
薛蠻還想說些什么,不過被胡定邊的目光震懾住了。
“沒什么可是,這是軍令,必須執行!”
就這樣,在眾將領心不甘情不愿之下,囑托都交代了下去。完事之后,胡定邊偕同著孫連山,僅僅帶了幾個隨從,便匆匆向關外趕去。
孫連山起初還不明白胡定邊想干什么,可在看清方向后,心中大約明了了。
他們這是要去阿木邪部落。
可是……
經過昨日那一幕之后,阿木邪部落真的還能像原先一般對待他們嗎?這些問題在他心中盡不明了。
當他們看到阿木邪部落的寨墻之后,現實也回答了他心中的問題。
整個阿木邪部落守衛森嚴,寨門緊閉,城頭上還不時有守衛的士兵來回巡邏,似乎在預防著什么。
胡定邊仿佛早就預料到這般場面,氣定神閑地來到近前。
咻!
卻沒想到,一支利箭劃破長空,從城墻之上射了下來。
所幸,這支箭并沒有想要擊中胡定邊。但饒是如此,也能讓胡定邊幾人看清阿木邪部落之人的態度。
“將軍……”孫連山臉色有些難看,試探性地問道。
不過胡定邊并不在意,而是招呼向城墻上的守衛軍士:“我要見你們的首領!”
“你是什么人,我部首領豈是你說能見就能見的?”探出頭的軍士態度十分強硬,毫不留情地喝叱著。這般毫不顧忌的喝罵讓胡定邊身邊幾人十分憤怒,欲要爭辯,卻無一例外被胡定邊一一擋了回去。
胡定邊繼續喊道:“還請去通報一下,就說我胡定邊是來賠禮道歉的,而且又要事與你家首領商量?!?
“賠了道歉?!”上面的人不屑地冷哼著,“先前派人扣了我族的商隊,現在又說來賠禮道歉,你這般口是心非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你說什么!”孫連山徹底忍不住了,手心攥出了五個指印,作勢要與其爭論一番。
“你說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隨著胡定邊這句話出口,場面立時變得極為悄寂。
連先前喝叱胡定邊的那名軍士,也說不出話來。又過了一會兒,上面這才傳出聲音:“你等一會兒,我前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