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戰一臉平靜的站在旁邊，直到曾瞎子一首曲子拉完，方才走到曾瞎子跟前，恭敬的一拱手，道：“小侄曹戰見過師叔。”

黃大牙等人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猶如被人狠狠的扇的一個耳光，那原本還有些騷動的大廳也立刻變得死寂起來。

曾瞎子卻似乎沒聽見一般，他本來是左手扶桿，右手拉弦，現下調換過來，左手隨意拉了兩下調子，似乎覺得沒有找到感覺便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這首《白鳥朝陽》，我已經整整十六年沒動它了，看來是老了，這其中的精要如今完全領悟不到，唉。”曾瞎子遺憾的嘆了口氣，瞥了面前的曹戰一眼，神情突變，臉上不動聲色，整個人卻透著一股殺伐之氣，瞧得那底下的黃大牙一干人等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師父要你來找我，可是要我去你們那無量宗？”曾瞎子緊盯著下方的曹戰，臉上的神情明顯帶著一絲惱怒。

曹戰一怔，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話，竟惹得師叔動了怒，當下畢恭畢敬的道：“家師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師叔您……”

曾瞎子鼻子里哼了一聲，道：“回去跟你師父說，就說我曾瞎子下賤日子過的慣了，那等榮華富貴我曾瞎子無福消受。”說完，不再言語，抬腳走下樓梯，徑自朝著門口走去。那下方的黃大牙以及各大店鋪的老板個個竟如同見了鬼似地自動閃到了一邊，讓出了一條道來。

曹戰瞧見如此，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正自犯難，卻瞥見那快要走到門口的曾瞎子突然轉過身來。曹戰心下一喜，正要出聲招呼，卻只聽曾瞎子慢騰騰的道：“倘若你師父還念我一點舊情，就把此子帶去吧，雖然笨了一點，端茶倒水的細活做不得，打雜跑腿的粗活還是可以的。”說完，右手指了指還在愣神的曾阿狗。

曾阿狗神情恍惚，他此時腦子亂的猶如一團漿糊，渾渾噩噩，各種猜想各種疑團紛沓而來，旁人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見。他只是怔怔的瞧著曾瞎子。

這一切似乎來的太快，也變得太快！

曹戰先是一愣，瞥了曾阿狗一眼，連忙道：“謹遵師叔吩咐。”

曾瞎子瞧了曾阿狗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有話要說卻終究沒能說出來。隨后背過身去，輕輕的說了句“好自為之”便走出了大門。

黃大牙那幫人緊繃的神經終于緩了下來，暗自舒了口氣。

半晌，曹戰轉過來身來，瞧了曾阿狗一眼便走到這瘦弱的少年跟前，瞥見他嘴邊還有一絲血跡，心下惻然，知道這少年定是從小就受盡了苦難，不禁暗自嘆了口氣。

“從今以后，你就跟著我。”

一只大手按在曾阿狗的肩膀上，那個還沒回過神的少年抬起頭來，呆呆的望著面前滿臉絡腮胡的大漢。

曹戰對著曾阿狗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曾阿狗怔怔道：“曾……曾阿狗。”

“阿狗？”曹戰微微皺眉，道：“阿狗阿貓的名字只是小名，嗯，這樣吧，你以后就跟著我姓，就叫曹野狐吧。”

曾阿狗癡癡的望著曹戰，一動不動。

曹戰對著發呆的曾阿狗微微一笑，隨后抬起頭環視了大廳一眼，哈哈大笑道：“師叔十幾年沒見性格仍然如此，哈哈，大家不要見怪，都坐下來，慢慢吃，慢慢吃。”說完，牽著曾阿狗的手便走到桌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曾阿狗乖巧的站在旁邊，臉上的神色平靜如常，只是那雙垂下的雙手卻不受控制般輕輕的發著抖。而黃大牙等人見曹戰將話題岔開，都各自在心里揣摩著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曹堂主的心思。隨后彼此對望幾眼，各自尷尬的笑了笑，也都入席而坐。

曹戰等大家坐定，一雙大眼掃了一遍如坐針氈的眾人，微微一笑，道：“在我沒來之前，就聽說十里街的鐵礦在整個中州都是出了名的，卻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那一直恨沒有機會說話的鐵匠鋪的老板何大此時終于逮到了機會，他微一欠身，便神情激昂的說道：“曹堂主有所不知，這十里街的鐵礦慢說整個中州，就是整個封魔大陸的鐵器商人都是有所耳聞的。前段時間龍州城內的劉老板便向我定制了一批武器，說是禹州的一家聲勢浩大的門派要的貨，小人這幾天正在連夜打造，預計再過幾天便可交貨。”

何大說完，神色間不禁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其實他是故意吹噓，確實是有這么一家北方的門派，不過，不是禹州，只是中州境內的偏北一些靠近北方禹州的一家小幫派而已。

其他在座的老板聽說這何大居然跟禹州那邊的人拉上了關系，頓時都是又驚又懼。驚的是這何大竟有如此神通，能夠跟龍州城天字號鐵器商劉武劉老板搭上了線，聽他的口氣似乎還很熟絡。懼怕的是如此一來，恐怕此人在曹堂主的心中的地位水漲船高，勢必會對自己有所影響。

果然，曹戰聞言，臉上笑容大增，道：“不錯，前幾天劉老板確實跟宗主提起過這事，看來何老板技藝精湛，已經名動中州了。如此甚好，以后無量宗還要靠何老板來打響名聲吶。來，曹某先敬你一杯。”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何大受寵若驚的捧起酒杯連忙干了，嘴上不停說著豈敢豈敢，只是臉上的喜色較之前更濃了。

在座的其余老板瞧見這情形，心中猶如打翻了陳年老醋，百般不是滋味。這其中最氣憤當然要屬黃大牙黃老板了，因為這事兒何大跟他只字未提，顯然未把他這“保長”放在眼里。心下氣憤，又不能當面質問，只得恨恨的瞪了一眼那還在自鳴得意的何大，腦子卻已經在開始盤算如何出這口惡氣。

黃大牙干咳一聲，站起身來，先是向正中的曹戰施了個禮，然后舉起酒杯，對著何大呵呵笑道：“沒想到何老板已經搶先一步跟劉老板聯絡上了，前幾天我路過龍州城的時候還跟劉老板提起過這事兒，如此看來黃某人此舉只是畫蛇添足罷了。來，這里，黃某祝賀何老板能夠旗開得勝，為無量宗為十里街爭得名聲！”說完，一仰脖子干了。

何大皮笑肉不笑的道：“何某謝過黃老板”說完，也不起身，有氣無力的舉起酒杯，卻只輕輕抿了一口便又放下。在座的其余各位老板瞧見如此，頓時面面相覷。據他們所知，這何大可是一直以來都是以黃大牙馬首是瞻的，為何今日如此反常？

那黃大牙瞧見何大一臉倨傲的神情，臉氣的鐵青，將心頭冒出的怒火強行壓制住，半晌方才擠出一絲笑容道：“隨意，隨意。”隨后，恨恨的坐了下來。

曹戰將眾人的神色瞧在眼底，也不點破，輕輕一笑，打破了僵局，“看到大家能如此團結，曹某很是高興。曹某來之前，宗主曾交待一件事兒，還希望各位能夠配合。”

眾人聽見如此說，頓時都收起了肚子里的心思，連忙附和道：“愿意為宗主效勞。”

曹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先前與大旗幫一戰，人員損失慘重，為了保全實力和維護屬地的安寧，所以便想在屬地內征召一些人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聽到這話，先前因黃大牙跟何大兩人的明爭暗斗引起的陰霾頓去，個個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能夠為宗主效勞本是我等份內之事，何況還是如此大的喜事，就是不知道這人手有何要求？”黃大牙率先迎合道。

曹戰瞧了身旁的曾阿狗一眼，當即笑道：“就找五六個跟野狐這般大的孩子來吧。”說完，大有深意的對著眾人笑了笑。

黃大牙等人個個心花怒放，因為他們自己的子女也是跟曾阿狗，哦，不，跟曹野狐一般年紀，想著以后這無量宗有自己的子女在內，不說飛黃騰達，起碼以后有什么事能事先有個招呼，比之大旗幫從不在屬地內招弟子的規定簡直如同天恩。

很快，大廳又恢復了先前其樂融融的景象。這曹戰端的是好酒量，不過一會兒，便喝干了十壇成年老酒，不見醉態，臉上越發紅潤，說話如雷霆驚雷，豪氣干云，氣度非凡。那座下的黃大牙等人跟曹堂主敬酒的同時，互相之間前嫌遁去，也互相敬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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