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已是陽春三月草長花開的時節，葉白一路行來盡是新紅初綠，沐浴在自然的清香中。

我長白劍派的景色還真是不錯，若非掌門師傅不許游人隨意進出的話或許還能成為一個著名的景觀。葉白心中這樣想著，腳下卻是一點也不敢疏忽，每一步都走的又穩又扎實，就像一個絲毫不通武功的人。

下了山，葉白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左拐右拐去了一處墳場。

墳場占地足有百畝之多，青山綠水桃花盛開，若非那些一望過去近乎無邊無際的墓碑或許還能讓人陶醉其中。

這座墳場是長白劍派的人為七年前那些死于魔教的百姓特意修筑的，懷遠鎮就在長白劍派的山腳下，身為江湖上的一流大派卻護不了山下百姓的安寧，這對長白劍派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恥辱，修筑這個墳場除了心中慚愧外便是為了提醒長白弟子勿忘昔日之恥。

但這個作用并沒有達到，事實證明若非當事者那一切辛酸血淚很快就會忘去。

“小白，又來了？”

守墓的老人滿頭銀發，穿著素衣，正拿著個掃帚為一座墓掃著落花，看到葉白眼中有著一抹慈祥溫和。

“王爺爺，還一個人守墓？”

老人嘆了口氣道：“當年那件事后，鎮子上的老朋友都死完了，少部分活下來的人也都走了，這些年除了你外很少有人來了，我留在這里也能陪著以前那些左鄰右舍們說說話。”

說著老人指了指一座墓碑道：“這是小芹的墓，你還記得嗎？總是喜歡和你妹妹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個小姑娘，她很喜歡花，經常去我家摘花玩，有一次還偷偷地趁我睡著了給我戴了個花環，那個鬼精靈呀，我也不給她掃花了，這些桃花她應該很喜歡吧?！?

葉白沉默了，他想起了那個梳著長長馬尾辮的小姑娘，每次笑起來的時候都有小小的酒窩，經常和妹妹聯合起來給自己玩惡作劇。

她還那么小，死的時候才十一歲，就像這些初春的花朵一般嬌嫩，卻被人一刀削去了頭顱，據說下葬的時候還有一只手沒有找到......

葉白握緊了拳頭，默然良久。

“王爺爺，長白劍派的弟子還來嗎？”

“唉，頭幾年還有人過來，現在除了每月給我送銀兩的人外就只有你了。”

葉白閉上了眼睛，如此慘痛的教訓，如此多的血與淚，卻是說忘就忘，這便是自己生活了七年的門派嗎？

不過葉白很快冷靜了下來，在這件事上長白劍派已經算是做的不錯了，更何況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任何仇恨開始淡化了，那些離開了的幸存者不是也不再來了嗎？

恩怨情仇，當真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葉白在小芹的墓前深深一躬，采了一些鮮花放上去，然后徑直來到西北處的兩座孤墳前。

‘妹葉輕盈之墓’

‘母蘇綰之墓’

望著這兩座墳墓葉白有些恍惚，母親蘇綰在他眼中是一個極為嫻靜淑雅的女子，尤擅女紅，經常在燈下為他縫補衣裳，有時候他晚上起夜時還看到母親在油燈下縫補著。

妹妹葉輕盈則是人如其名，小身子輕盈靈動，身子一躥就能到樹上陶鳥蛋，有時候自己饞王爺爺家的桃子了還要求著妹妹幫忙上樹采摘。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那段時間是葉白最幸福的時光，或許以后再也找不到那種幸福了。葉白長嘆一聲，在墓前叩了三個響頭，然后走到妹妹的墓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木雕，雕的是一個少女，圓潤的臉蛋小巧的瓊鼻，只有那雙本該靈動的眸子空洞一片。

葉白氣運指尖，終于點上了眼睛。

頓時整個雕像就像活了一般，少女巧笑嫣兮顧盼流蘇，靈動的眸子就像一汪清澈的小溪看到了人的心里，葉白怔怔地望著，好像再次看到了那個喊自己哥哥的少女，她輕盈地竄上了樹，笑著說在上面看風景很特別。

葉白手微微一顫，身為一名劍客，哪怕是面臨切膚之痛握劍的手也不該顫，但現在他卻控制不住的顫抖了。

葉白將木雕放到妹妹的墓旁，然后來到了母親的墓前。

“娘，孩兒已經長大了，成為了一名劍客，孩兒必會以手中之劍為你和妹妹還有懷遠鎮冤死的數百亡魂報仇，但你放心，孩兒不會被仇恨所控，一定不負您的教誨成為一個正直的人。”

“還有，孩兒也會去找到父親的，讓他來這見您?！?

說罷葉白再次跪下叩首，然后轉身離去。

......

就在葉白離開不久，兩道身影突然出現，一個是鬼面黑袍，出現在守墓老人的身后點了他的睡穴，一個身穿紫袍腰佩寶劍，劍眉星目，一根琉璃玉簪插著滿頭銀絲，正是長白掌門夜無月。

夜無月靜靜望著那兩座墓，良久走上前拿起了那個木雕，仔細摩挲著。

“主人，小主人不愧是您的血脈，您把他放在外院中卻依舊還是擋不住小主人脫穎而出?！?

夜無月嘆了一聲，道：“我本不想讓他踏入江湖，但現在看來已經阻止不了了，既然如此，不妨便順著他了，只是當年的事是我的錯，我終究無顏以父親的身份面對他?！?

“主人，當年的事不是您的錯，不必——”

夜無月擺擺手打斷了黑袍人的話，道：“七年前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在閉關，閉關不是推脫的理由，錯，就是錯，如果當初我能將他們接到門派中的話也不就會有這些事了。”

“您也是無奈，長白祖訓，歷代掌門不得婚配，男子不娶妻，女子不嫁夫。”

“祖訓？”

夜無月笑了，笑得很落寂，道：“我現在才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祖都死了，還訓什么？”

......

（哎呀，葉白父親的身份揭露出來了，是不是很驚喜呢......好吧，我知道很多人早就看出來了，沒關系，下一章有更大的驚喜，笑）